春天有風，我去找海。

海是發小，我五歲的時候，她就站在我家門口等我上學，我永遠慢吞吞，她等的久了，就說我肉蛋。

我進院子的時候，她正在擇韭菜，坐在屋門口一張紅色的板凳上，海的臉上發絲飛舞，兒子軒兒小手抓著韭菜玩。

海的院子里種著一些菜，葡萄架上新纏繞的葉子郁郁蔥蔥，遮了日光。

軒兒看到我，大聲喊：阿姨！阿姨！海笑著說：怎么就你一個人啊？我說：是啊，自由身！

這個院子里養過小狗，養過小雞，水盆里養著烏龜，有次我剛進院子，就聽見海大聲說：打死你個壞蛋！我說怎么了，她說狗把小雞咬死了。我向來膽小，就躲到院子外頭，海把脖子斷了的小雞一只一只提出來扔掉。狗被送回了老家。

我進了門，軒兒前后跟著我跑，阿姨阿姨地叫著，軒兒還在海肚子里的時候，海就擠在我家和我睡，等生下了軒兒，軒兒在地板的墊子上胳膊腿兒亂蹬，我抱起軒兒，海的家里來不及收拾，東西扔的到處都是，她在廚房里做飯，我抱著軒兒。

等軒兒會爬了，海就讓軒兒在地板上爬，有時候爬到廚房，軒兒就從水桶里舀出水倒在廚房地板上，海說讓他倒吧，我就看著軒兒倒水。

我上大學的時候，海已經上班，她經常跑步到我學校門口，因為是早晨，大門不開，她就隔著校門和我聊一會，就跑回去了。

我談戀愛了，海拿一個相機跑來，替我倆照了照片，沖洗出來給我。

我鬧分手，歇斯底里地哭，在空曠地廣場上哭，她騎著自行車趕過來，看我哭。我哭完了，她說：去，換身漂亮的衣服，我帶你逛街。

鬧分手鬧得厲害，哭到極致，海趕過來，我一邊哭一邊說，我要去找他！她說你有病吧，我說，現在馬上！然后我就走了。留下海一個人在我房里。

我結婚的時候，在酒店她坐在一幫姐妹中沖我笑，她結婚的時候，我布置了她的新房，在她結婚的那天，我在山上拍宣傳片。

海在一個風雪夜抱著孩子出來，站在她老公的車子前，老公不出來，她也不回去，她用棉衣裹了孩子，在風雪里站了很久，最后海還是抱著孩子回去了。

我很氣憤，海說算了。

過了幾年，海打電話過來，說要離婚，我沒有問，抓起衣服向外走，我要和他老公算賬，海哭著說你別過來。

春天有風，我又來找海。

海的老公回來，笑著和我打招呼，我笑著和他寒暄。

我看著海低頭包著餃子，軒兒的小手輕輕地捏著餃子，一個一個地遞給我。

這歲月，無聲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