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歡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看著刺眼的手術燈。
醫生拿著長長的導管,伸進了她的身體。
“推精-子進入?!?/p>
“慢一點。”
“很好,到達子宮,順利著床。”
顧歡聽完醫生的話,心中五味雜陳。
十八歲的她,沒想過自己在花樣的年華,會走上代孕之路。
父親被抓入獄,母親命在旦夕,她需要錢,她沒有退路……
顧歡被護士推出了手術室。
她下意識的撫摸肚子,這未經人事的子宮,荒唐的開始孕育一個陌生男人的孩子了嗎?
還有她的第一次。
眼淚悄悄從顧歡臉上滑落,從此,幸福和她沒有關系了……
一個月之后,顧歡被人帶進一幢別墅。
“小姐,晚上少爺會過來。請你清洗好自己,少爺喜歡干凈的女人?!眲e墅傭人說道。
顧歡攥緊手指,微微點頭。
她最害怕的事,終于還是要面臨了……
既然是代孕,就意味著無論用何種方式,她必須要生下雇主的孩子!
上次人工受孕失敗,這次,她必須親自上陣了。
沐浴后,別墅傭人拿了一套情趣睡衣給她。
睡衣是透明薄紗的,穿了幾乎等于沒穿。
臥室里很黑,只有月光透過窗幔照進來,昏暗而曖昧。
顧歡僵硬著身子,躺在陌生的床上,瑟瑟顫抖。
門嘎吱一聲,開了。
昏暗的光線里,一具高大的黑影在她床邊停下。
她緊張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男人背著光,她根本看不見他的模樣。
他雙手插袋,身體散發出一陣清冷:“成年了么?”
“???”顧歡愣了下,抖著嗓音,“嗯,剛滿十八?!?/p>
他靜默了一會兒。
“竟然這么??!”他的聲音似是驚訝,似是嘲弄。
顧歡以為他想反悔。
可她錢都拿了一半了,還剩一半沒拿到。
況且,她的子宮已經承受過一次他的精子了,也不在乎這多一次的苦難了……
她急忙道:“不,先生,我、我不小……醫生說我身體很好,我可以的……”
顧歡見他半晌沒回應,忍不住又道:“上次的手術,我很抱歉……我真的已經很小心翼翼了……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失敗了……先生,我成年了,我不小了……”
倘若不是為了母親,換做從前的她,又怎肯在陌生男人面前低聲下氣?
顧歡隱忍著酸澀,她痛恨自己此刻的無助和卑賤。
男人依然很冷清的樣子:“我給你后悔的機會?!?/p>
“不!”顧歡差點哭了出來,“我不后悔……”
事實是,她不能后悔!
母親的病,容不得她后悔。
男人站在床頭,她這才聽見他解衣扣的聲音。
房間里很黑,黑得讓她恐懼。
她攥緊毛毯,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沒多久,男人高大的身軀傾覆下來,輕輕壓住了她……
九個月后,紐約。
產房內,顧歡快要生了。
“琳達醫生,幫我,求求你幫幫我……”
顧歡漂亮的臉上布滿汗珠。
“放心,我會幫你的!”
“啊……”
顧歡叫的撕心裂肺。
“哇哇——”洪亮的嬰兒啼哭聲。
琳達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遞到顧歡面前:“恭喜你親愛的,是個男孩兒!”
看著初生兒手舞足蹈,嗷嗷哭著的樣子,顧歡激動落淚。
這是她的骨肉啊。
“孩子,我的孩子……”
懷胎將近十個月,這已經融入她血脈的孩兒,如何叫她割舍得下?
在聽到產房嬰兒啼叫后,產房里闖進來幾個女護士。
“琳達醫生,把孩子交給我們?!?/p>
顧歡一顫,是雇主派來的人!
護士走過去,抱起嬰兒。
顧歡不舍萬分,淚如泉涌,“請你們,一定要對他好一點……”
“這是當然!他畢竟是我們少爺的親骨肉!余款已經打到顧小姐戶頭上了,顧小姐以后不要再惦記為好!”
護士說完,將嬰兒放進了保溫箱,迅速離開產房。
“寶寶……”顧歡抓緊床單哭成了淚人。
母子分離的痛,竟是這般難過……
突然,腹部又是一陣劇烈的陣痛。
“啊,琳達醫生,我的肚子……好痛啊……”
“吸氣,對,親愛的,是第二個寶寶要出來了!上帝保佑,總算瞞住了第二個孩子!來,我們繼續……”
“謝謝你,琳達……”
顧歡感激涕零。
兩個孩子,她總算能留下一個了。
五年后,A市。
老舊的房子里,忽然傳出小孩的求饒聲:
“啊嗚,媽媽,洋洋知道錯了!”
客廳沙發前,一個小小嫩嫩的男孩兒,揪著自己的小耳朵,可憐兮兮地嘟著小嘴。
顧歡眉心緊擰,細秀的手指握著一張考卷。
“顧洋洋,你看看你的中文考卷!簡直一塌糊涂,你要存心氣死媽媽!”
“媽媽……”小包子委屈地擠著臉龐,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這題,天若有情天亦老的下一句,你居然寫:人不風流枉少年!”
“嗚嗚,媽媽……”他軟軟甜甜地喊了喊,希望媽媽別生氣。
“臭小子,別給我裝委屈,什么叫床前明月光,李白睡得香?嗯?”
“……”小包子嚇得噤若寒蟬,嗚嗚。
這時,顧母于芬從廚房出來,為外孫說情:“歡歡,洋洋從小在美國長大,我們半年前才回國,他的中文成績不好也是正常的,你別給孩子太大壓力。他還小呢,慢慢教就是了。”
于芬將洋洋抱緊懷里,并不是她溺愛外孫,而是她明白,他們祖孫三人這些年活得比誰都艱難。
“還小?他都五歲了,明年就要正式進學校念書了!中文這么混亂,我擔心他什么課都學不好……”
“都怪我,要不是當年我病重,你也不用為了我專程去美國醫病……”
于芬深知當年苦了女兒。
雖然女兒始終都不肯說醫病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甚至連孩子的生父是誰也絕口不提。
但于芬知道,這些年女兒受了不少委屈。
“媽,你的病不是好了么,我不許你再說這些事了。”
當年,她在美國產子,母親在美國治病,幾年下來,當初那五百萬早已用得一干二凈。
可看到母親康復,她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嗯,我不說了,我就期盼你和洋洋都能快快樂樂的,一起等你爸出獄……”
于芬每每說到這里,都淚眼模糊。
“姥姥不哭哦……洋洋答應會乖乖的……”
小包子伸出柔嫩的小爪子,輕輕幫姥姥抹去眼淚。
顧歡喉頭有些哽咽,握緊手中的考卷。
她深深明白,必須要更努力的工作掙錢,才能給兒子更好的未來。
才不會枉費當年她私心留下這第二個兒子……
是夜。
“顧歡,酒會開始了,你到哪了?”
“李總,我在酒店樓下了,很快就上來?!?/p>
“好的,直接上3樓,我等你?!?/p>
顧歡掛完電話,仰頭望了望眼前的奢華建筑。
幾個燙金的大字映入眼簾:
夜魔帝國酒店。
今晚,李總要她來這里應酬。
一想到優厚的獎金,她立刻打起精神來。
為了能讓母親和洋洋過上更好的生活,她必須要掙更多的錢!
她握緊手袋,在經過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時,
順道停下來,看了一眼車窗玻璃里倒映出來的自己,順便整理一下儀容——
烏黑濃密的秀發,妝容精致的臉蛋。
唯獨今晚這身黑色削肩晚禮服有點兒不對勁。
唔,她對著車窗整了整禮服……
ok,搞定!
深吸一口氣,正當她準備對車窗擠出一個自我鼓勵的微笑時——
車窗玻璃竟然奇跡般地自動緩緩下滑……
顧歡石化!
擠出來的微笑僵在半空!
怎、怎么車里面居然有人??
車窗全部打開來,露出一張俊逸非凡的臉龐。
棱角分明的輪廓,泛著一絲嘲笑的清冷。
“小姐,這里不需要‘服務’。”
男子特意加重“服務”二字,透著譏諷的味道,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盡管這家伙眼神鄙夷,可該死的,他低淳的嗓音卻好聽到令人沉醉!
甚至,還有些許熟悉感……
遙遠、陌生,卻又有著仿佛在哪里聽過那般。
“成年了么?”……“竟然這么???”
這嗓音,和記憶里的某個聲音重疊起來,讓顧歡的心臟猛然跳漏一拍!
不不不!這怎么可能!她猛地甩頭。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么巧的事,是她想多了!
然而——
服務?
顧歡這才回過神來!
瞪大眼睛,怒火立刻沖上腦門。
這家伙說什么?
服務?!
這家伙當她是什么?!
顧歡咬咬牙,依舊維持好得體的表情,朝他假惺惺地甜美一笑:
“喔?先生看來誤會了,我是來‘尋求服務’的呢!”
一邊說著,她一邊故意也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幾眼。
還夸張到作勢從手袋里拿錢,一副姐姐我買服務的樣子:“嘖嘖,真是可惜啊,先生你看來還不太符合我的標準呢!”
男人似乎并不生氣,只是冷冷地挑了挑眉,抿唇道:“正好,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也不喜歡。”
不三不四的女人?
他竟敢說她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她瞪大眼睛,死死瞪著這個男人!氣得牙癢癢!
長得俊就可以欺負女人么?
開著豪車就可以輕視女人么?
握緊氣得發顫的拳頭,瞥了他一眼,趁他要關上車窗之前——
顧大小姐做了她此生最瘋狂也最爺們兒的舉動——
她忽然俯下腰來。
故意湊近他的車窗,裝作風情萬種的樣子。
一手擱在玻璃窗上,阻止他關窗。
笑瞇瞇地伸出另一只手,趁他做出反應之前——
她的手似是八爪魚那般,一把揪住他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
啪啪啪!
她用力打了他三下臉!
“喲~,小哥哥,我看你是玻尿酸打多了吧?不然怎么保養得一根皺紋都沒有呢?韓國整的吧?”
她笑得一臉得瑟,暗暗使力地揉搓他的臉,就像是揉面那般毫不留情!
還不忘挖苦兩句:“嘖,整一面癱似的,越看越滲人呢。要不,等小哥哥哪天面癱好了,姐姐再來關照你吧,拜拜嘍~~
她又故意將“關照”二字說得一語雙關,活似他就一牛郎。
趁這廝即將發火前,她趕緊縮回自己的爪子。
一股陰沉的冷氣撲面而來。
她嚇得身子一抖。
不敢與他那雙深戾到近似陰霾的眸眼對視!
幾乎是反射性的,她拎起手袋就往后退。
捧著噗噗直跳的心臟,帶著一絲報仇的痛快。
根本不敢回頭看車里那男人的表情。
她啪嗒啪嗒踩著高跟鞋,鉆入了夜魔帝國酒店……
酒店三樓。
顧歡一進場,一陣夾雜各大品牌的香水味兒撲鼻而來。
偌大的會場里,衣香鬢影。
五光十色,金碧輝煌。
一看便知是上流社會的交際晚宴。
“小顧,你可來了!”
李鼎盛一回頭,便看見會場門口站著的女子。
快速朝她走過去,他眼神里閃過一抹驚艷。
“李總?!鳖櫄g微笑著點點頭。
“小顧,今晚你真漂亮!”李鼎盛嘴角笑出一抹深意,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瞞你說,今晚這場宴會,實際上就是‘映’工程競標會的前奏。今晚只要你好好表現,獎金少不了你的。來,把這杯酒喝了,預祝我們競標成功?!?/p>
顧歡接過李鼎盛遞來的酒杯,有絲躊躇。
“怎么不喝啊,小顧?別告訴我,你連香檳也會醉喔,呵呵呵……”
顧歡有些臉紅,搖搖頭,“讓李總見笑了,那么,我祝公司競標成功?!?/p>
她不再遲疑,舉著香檳與李鼎盛碰杯。
一飲而盡。
李鼎盛盯著她將酒喝光,細長的眼里閃過一絲算計……
顧歡將酒杯放下,喉頭有些許嗆辣。
突然,會場一片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齊齊望向會場入口處——
一個身型高大俊美的男子優雅地邁進會場。
他一襲純手工打造的全球限量版白色西裝,將他那精壯的身形勾勒得堪稱完美。
仿佛天生的王者,他的身后還跟著一群畢恭畢敬的下屬。
烏黑的短發,疏得一絲不茍。
透出沉穩嚴肅的氣息。
俊美如神祗的臉,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是他?!
顧歡一眼便認出——
這廝不就是方才豪車里的面癱小哥?
“呀,北冥總終于到了!”李鼎盛驚喜地低呼,盛興奮道:
“小顧啊,北冥總可是大人物!A市首富北冥家族,認識吧?”
“北冥家族?”
顧歡猛然一愣!
在A市,誰不知道北冥家族四個字背后的影響力?
富可敵國!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映’工程,就是北冥集團旗下的一個子項目。
前幾個月才放出來公開競標。
業內各個企業,為了能爭奪這個耗資幾千億的‘映’工程,無不是使出渾身解數,就盼能得到北冥氏的青睞。
鼎盛公司也不例外。
“是的,他就是北冥家少爺北冥墨,北冥集團的總裁!”
北冥墨?
顧歡忽然有些心慌。
好黑暗的名字。
早就聽聞過,在A市得罪神得罪鬼,千萬不能得罪北冥家的人。
她沒想到這家伙竟然這么有來頭!
情不自禁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自己嫩白的爪子。
方才她還得意忘形地抓過北冥墨那廝的臉!
顧歡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夜魔帝國酒店。
專用電梯‘叮’的一聲,在酒店最高樓開啟。
北冥墨快速踏出電梯。
畢恭畢敬跟在他身后的,是個粗獷的壯漢,名叫刑火。
他小心翼翼看著北冥墨:“主子,您今晚真不回去了么?老爺子說裴小姐會來,請您務必回去……”
北冥墨沒接刑火的話茬,繼續往房間走。
“主子,您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程程小少爺考慮一下,他才五歲,沒娘的孩子多可憐哪,您……”
空氣驟冷!
北冥墨深冷的眸子斜睨一眼刑火。
刑火為難地低下頭,看來主子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對不起主子,是屬下多嘴了?!?/p>
刑火趕忙掏出房卡,“屬下給您開門。”
咔~嚓。
厚重的紫檀木雕龍大門自動開啟。
北冥墨俊朗的身影走進房間。
刑火站在門口,吱吱唔唔有些閃縮。
“那個,主子,還有一件事……程程小少爺讓我提醒您,這個月他已經修完小學六年級的課程了……所以,主子您應該放小少爺的寵物出來了,您已經關了它一個月了……”
才五歲的小孩子啊,別人家的娃兒,小學都還沒進呢。
他家程程小少爺就已經小學畢業了。
這個天才小少爺,小小年紀便承襲了北冥家優異的血統,刑火深深崇拜。
北冥墨眉眼微挑。
轉眸睨了刑火一眼。
“既然一個月期限到了,那就放他的寵物出來——”
刑火大喜,“是,屬下這就去……”
“半天!”北冥墨又冷冷地拋出兩個字?!爸蛔屗姘胩?,再關回去。”
刑火的臉瞬間僵硬。
額,好苛刻……的主子。
唉,程程小少爺好可憐。小小年紀沒有媽媽,連最愛的寵物都不能多陪他……
房門被闔上。
奢華的總統套房里,回歸一片寂靜。
鼻中聞到一股似是熟悉卻又久遠的清香……
這清香夾雜著酒氣,讓北冥墨微微皺起眉頭,這香氣,是什么時候,他在什么地方聞到過?
“啪嗒?!彼蜷_燈。
沙發上,躺著一個女人。
一個醉酒的女人。她穿著黑色削肩晚禮服,胸口雪白的肌膚大半袒露在外。
凹凸有致的軀體,被禮服包裹著。香艷又誘人。
北冥墨挑眉。
這個女人他認識。剛才在路邊抓他臉的那個。
他人人艷羨的容貌,竟然被她形容為玻、尿、酸、打、太、多!
北冥墨的目光盯著她白皙修長的大腿,緩緩朝沙發走過去。
北冥墨眼眸微瞇,幽冷的眸子里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他有潔癖,素來以冷靜到近乎完美著稱的北冥墨。
無論是從肢體上,還是性格上。
都有著極為嚴重的潔癖!
顯然,不在狀態的顧歡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還傻呵呵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渾然不知,危險正在步步逼近……
北冥墨的隱忍已經到達極限!
一個反手,拎起顧歡,就像拎一堆垃圾那般,沒有一絲憐惜,甚至透著厭惡,狠狠往地上一扔——
“啊……”
顧歡一聲慘叫。
撐著疼痛的pp,從地上爬起來。
這回,算是徹底清醒了。
睜著驚訝甚至是驚恐的眼珠子。
死死瞪著這個高大的男子!
北冥墨?!
“你怎么會在這里?”
北冥墨唇角勾起一絲譏諷,“應該是我問你,是誰給了你這膽子竟然偷溜進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
顧歡愣怔了一下,隨即環視一眼屋內的裝潢。
奢華富貴的陌生房子,的確不是她的家!
她只記得,晚宴的時候,他離開洗手間之后,她的頭跟著就昏昏沉沉,然后什么都不記得了……
瞬間反應過來,她沖著他猛然搖頭:
“我,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我好像昏倒了,醒來就在這里……”
“裝,繼續裝!”他冷斥一聲,顯然根本就不信她說的話。
“我沒有?!鳖櫄g咬咬唇,為什么自己會在他的房間醒來,她也毫無頭緒。
他冷冷掃視她一眼。
她臉上凈是毫無遮掩的慌亂,一眼迷茫。
似乎不像是說謊!
先前,在酒店樓下,她對著他的車窗擠眉弄眼的時候。
他確定,她并不知道那是他的車。
尤其是在見到他之后,她不僅不認識他,甚至還敢伸出爪子戲弄他的臉!
想到這里,他心中仍是無可遏制地升騰起一股怒火。
瞬息間,也洞悉了這整件事!
沉冷著嗓音,問道:“哪家公司的?”
“?。俊鳖櫄g一顫。
想起公司的同事們,最近為了‘映’工程的項目忙得不可開交。
她咬了咬唇,揚起麋鹿般無辜的眸眼。
仰望他一眼,這個仿佛擁有生殺大權的男人。
她究竟該不該說?
然,她的遲疑惹來他的不耐。
他彎下頎長的身軀,將她逼近角落。
修長的手指輕而易舉就勾起她的下顎,眼神陰鷙——
“你可以不說,但我會有辦法知道你是哪家公司的!別以為進得了我的房間,就能拿下‘映’工程!這無疑是愚蠢至極的辦法,自找死路!更何況——就憑你?不自量力!”
他深潭般充滿譏諷的黑瞳里,倒映出她的楚楚動人。
即便是這女人看起來的確有一番獨特的韻味。
但他北冥墨從來就不是貪圖美色的人!
否則,又怎會輪得到她?
顧歡身子一抖,眼眶里瞬即覆上一層薄霧。
腦海閃過晚宴的時候,李總遞給她的那杯香檳。
恍然領悟到什么。
她竟然成了商業廝殺間的犧牲品!
心,猛然被扯痛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馬上離開……很抱歉……”
喉頭哽咽。
盡管她并沒有做錯什么,但她此刻確實是在他的屋子里!
甚至不知羞恥地從他身邊醒來!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趁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她強忍著臉頰的疼痛,從他指節處抽離出來。
一邊慌亂退縮,一邊開始找衣物。
卻在站起身來的那一刻,腿腳一軟,撞到了角柜上。
齜牙咧嘴的痛!
才發現,地板上除了他那件限量版白色西裝外套,再無其它……
咬咬牙,她還是撿了起來。
匆忙穿上。
反正他不是說,臟了東西他是不會要的么?
那她撿了去,他也不會有意見吧?
北冥墨看著她像只四處竄逃的小兔子般,慌亂之間已經撞淤了好幾處。
她眼眶里強忍的眼淚,不知為何,竟拂亂了他指節某一處的冷靜神經。
他想起幾個小時前,這女人在他車窗前神態自若的樣子;
張牙舞爪地捏住他的臉頰,戲謔他面癱的樣子。
他不會看錯,那雙清澈的黑眸里,神采飛揚。
即便是一身感性露肩的裝扮,可眼瞳里浮現的卻偏偏是矛盾的干凈光芒。
他承認,那一刻,她的眼睛干凈得厲害!
以至于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才讓她有機可趁!
砰~!
門被關上的聲音。
他恍惚之間,整個臥室已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靜得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
眉心不禁蹙緊,拿起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
顧歡狼狽地從總統套房里跑出來。
連拖鞋都來不及穿。
出了電梯。
她低著頭,發絲散亂在肩膀。
抱緊身上的白色西裝,一路穿過酒店大堂。
西裝下,那兩條秀長的腿,吸引不少人矚目。
她不敢多做停留,生怕一個不小心被人認出來。
一出酒店門口。
光著的腳丫踩在馬路邊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地面的小石子扎著腳疼。
揚眸,似是想將某種稱為軟弱的眼淚給逼回眼眶。
她長吁一氣。
身無分文。
看來只能光腳走回去了。
卻不料,才走了幾步——
咻的一聲,一輛汽車飛快地擦過她身旁。
發出暴躁的剎車聲,停在了她面前!
李鼎盛急忙從車里鉆出來。
一臉怒意!
“顧歡!你就連伺候個男人都伺候不好嗎?虧我還在這里等你!以為能等到好消息!你個濺貨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惹怒了北冥總?他一個電話就讓人取消了我們鼎盛公司的競標權!”
她怔了稍許。
沒想過北冥墨的動作竟然會快到這種地步。
而她也從未見過李鼎盛如此暴躁的一面。
恰恰,就是他這一番怒吼,讓她徹底明白了今晚的來龍去脈。
驀然,一股涼意直竄腳底!
她咬著牙,清澈的眸子瞪視著李鼎盛,拳頭握得死緊!
原來——
所謂的應酬,不過是讓她去充當一次高級j女!
“李鼎盛,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是惡人先告狀來了!”
李鼎盛自知理虧,眼睛飄過心虛。
但仍不能阻擋他的怒火。
“算賬?顧歡,我千方百計,打通多少關卡,才有這個機會,讓你去伺候多少女人恨都恨不來的男人,你倒好,不僅壞了我的大事,連累了公司所有的人,竟然還好意思找我算賬?”
李鼎盛指著她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
“要不是看你有幾分姿色,還算乖巧,又長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樣子,我犯的著用你嗎?難不成你真以為我看中了你的工作能力?”
顧歡氣得揚起手就想抽李鼎盛一個耳光!
獄中父親慘遭意外
卻被他抬手一攔,給截在了空中。
并且反過來,擰住她的手腕,活似要擰碎了那般!
“怎么,想打我?顧歡,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
李鼎盛發狠地將她的手一甩。
顧歡的身子跟著踉蹌跌倒在地。
膝蓋瞬間就擦破了皮。
溢出鮮紅的血漬。
當陰謀被揭開來,
原來痛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靈魂。
“顧歡!別以為壞了我的事,就可以什么都不用負責!你爸還在坐牢是吧?改明兒我就讓幾個牢里的兄弟慰問慰問你爸!呵,不知道你。媽那身子受不受得了刺激呢?”
李鼎盛突來的陰笑,刺得顧歡心尖兒一顫。
她啞著嗓子,“李鼎盛,你要干什么,你別亂來!”
“怎么?怕了?”
李鼎盛笑得極為放肆:“查顧家那點兒事根本難不倒我!顧歡,你聽著,除非你能讓北冥總改變主意,否則,我決不會放過你!我要是沒了這樁大單,我會讓顧家跟著你一起陪葬!”
說完,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轉身鉆回車里,驅車囂張離去。
留下跌坐在路邊顫顫發抖的顧歡。
獨自在冰涼如水的黑夜里,默默垂淚……
///
次日一早。
還在睡夢中的顧歡,被一雙溫暖的手給搖醒了。
“歡歡,歡歡?”
顧歡迷迷糊糊地睜開眸子,母親那張慈祥的臉龐映入眼簾。
空冷的心靈瞬間被注入一道暖流。
“媽,早?!?/p>
她嗓子有些沙啞,微微笑了一下。
昨夜回家的時候,家里一老一小早就睡著了。
洗完澡,簡單清理了一下膝蓋的傷口。
不敢進屋吵醒他們,她窩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于芬一臉沉重。
“歡歡,早上監獄那邊來電話了,說你爸他……”
于芬話還未說完,眼眶就開始泛淚。
顧歡心頭一驚。
趕忙坐起身子。
“媽,怎么了?您別哭,慢慢說。”
于芬點點頭,看了一眼還在房內睡得沒有動靜的小娃兒。
“嗯,媽不哭,省得嚇著洋洋?!?/p>
于芬趕忙抹了一把眼眶,繼續道,“他們說你爸早晨去廁所的時候,摔了,頭破血流,這一跤摔得不像是意外,可又查不出什么……”
顧歡臉色一白!
腦海閃過昨晚李鼎盛說的那些狠話。
背脊不禁升起一股涼意。
“媽,您別擔心。等下午有時間我去看看爸。”
“不用了,你要上班。還是我去吧?!?/p>
于芬眼角含淚,“也不知道你爸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在牢里這些年已經夠辛苦的了,好不容易捱下來,怎么又出了這樣的事呢?”
“媽,還是我去。我不放心,您這身子經不起折騰?!?/p>
顧歡膽顫心驚,她不能讓母親去。
“歡歡,讓我去吧,不親眼看到你爸,我不會安心的……”
這時,一道軟糯的童音從臥房門口飄來——
“姥姥早安,媽媽早安——”
小包子軟軟的小身子一咕咚,就撲進了顧歡的懷里。
撒著嬌兒,睡眼惺忪,嘟著嘴兒道:“媽媽,我也要跟姥姥一起去看姥爺?!?/p>
可怕的,是人心的監獄
洋洋長到五歲,至今還沒見過姥爺一面。
“不行!”
顧歡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兒子。
洋洋瓷白俊俏的臉蛋兒,立馬皺得像個小包子,馬上轉向于芬撒嬌。
睜著天真無辜的大眼睛兒,可憐兮兮道:
“姥姥,姥爺是不是流血了?流血會死掉的。您舍得不讓姥爺看洋洋最后一眼嗎?洋洋這么乖,又這么帥,姥爺看不見洋洋會不瞑目的……”
顧歡忍不住翻個白眼,伸手捏住小包子的耳朵。
將他毛毛蟲似的賴在于芬身上的小身子給揪了過來。
“死小孩,怎么說話的?”
她低斥孩子一聲,洋洋咧嘴一笑,不知死活地吐了吐舌頭。
顧歡看了一眼于芬為難的表情。
從沙發上爬起來。
順手將臭小子扔進于芬懷里。
一邊往洗漱室走,一邊說道,“媽,還是我去吧。您在家看著洋洋?!?/p>
于芬看了一眼懷里的小賴皮,嘆息一聲。
“也好。有什么情況記得打電話回來。”
///
A市城南監獄。
高高的城墻上空。
一片烏云,幾許冷風刮過。
似是有下雨的跡象。
獄警帶著顧歡走過一條長長的走道。
穿過幾扇厚重的鐵門。
終于來到一間安靜的小房子里。
“你坐下來。人一會就帶到了?!豹z警指著桌子對面的椅子。
顧歡點了點頭,坐下。
心,莫名地沉重起來。
指尖竟然有些許顫抖。
嘎~吱。
鐵門打開,另一名獄警走進來。
身旁扶著一個緩慢蒼老的身影。
“顧勝添,你女兒顧歡來看你。坐下?!?/p>
顧歡揚眸。
當看到那白發下,纏繞著一層層紗布,蒼老的臉上,顴骨、嘴角淤青,手上、腿上都有不少地方被包扎的老人時。
她眼眶發澀。
五年不見,沒想到父親竟然老了這么多。
“爸……”
在獄警的攙扶下,顧勝添在顧歡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的表情因為疼痛而有些扭曲。
瞥了顧歡一眼,陰郁蒼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悅。
“掃把星!”
那混濁的嗓音里,一開口便是濃烈的斥責!
顧歡心尖一顫。
深深凝望了一眼父親。
他還是沒變,看著她的時候,依然是鄙夷與怨恨。
她不吭聲。
“一回來就克我!看看我這滿身的傷!”顧勝添抖著手指,指了指自己臉上未干的血漬,“我問那些人為什么打我,知道他們說什么嗎?他們說,問問你的好女兒顧歡!”
顧歡臉色驀然一白。
“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又連累我,???”顧勝添看她的臉色,大為光火!
見她不吭聲,他更惱了,“五年前要不是你,我會坐牢?你個不孝女,一天到晚連累我!顧歡,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不該讓你。媽生下你!”
顧歡睜大眼眸。
心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她憑什么會認為,時隔五年,即使所有的事都事過境遷,父親就會放下對她的怨懟?
她又憑什么認為,父親坐了五年的牢獄,便不會再執著從前?
可,最終,這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愿而已。
原來,監獄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的監獄。
她眸底有些凄涼,冷笑一聲。
“你自己觸犯了法律,卻因為我不愿去做別人的晴婦,就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頭上?那你為什么不讓顧安琪去?她是你女兒,難道我就不是嗎?”
顧安琪三個字,讓顧勝添眼里閃過一絲心虛。
被關押的小動物放出來了
“混賬!你有什么資格跟安琪比?安琪舍不得讓我受一點苦,你呢?你就只會害我!”
顧歡驀然笑起,眼里劃過一絲愴然。
深吸一口涼氣。
態度冷淡下來,“是么?那看來今天這一趟,我終究是來錯了。”
“你的確來錯了!我根本就不想見你!叫你。媽來,馬上去叫你。媽來!我要問問她,究竟教出個什么女兒來,非得害死我才甘心!”
顧勝添看她一副冷淡的樣子,若不是獄警警告他,他真恨不得一巴子刮過去!
“你別去騷擾媽媽!”
提到母親,顧歡神情緊繃起來,“媽媽的身子才恢復不久,受不了刺激!”
顧勝添冷笑,“你知道就好。我就快出獄了,我可不想因為你,死在獄中都沒人知道!顧歡,如果你真孝順你。媽,就別連累我!”
這些冷酷的話語,即便她從小就聽過無數次。
但至今,仍然會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刮過她的心底。
顧歡認真看了一眼顧勝添,握緊的拳頭,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你別騷擾媽媽!這件事情我會搞定!”然后,站起身來,“你好好養傷,改天我再來看你?!?/p>
說完,她昂起背脊。
越過獄警,不再看顧勝添一眼。
疾步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監獄的大門,身后黑暗厚重的鐵門砰的一聲關上。
她方才筆直的腰桿,倏然松垮下來。
蒼白的臉,無力地靠在圍墻上。
多少年了?
這樣被父親辱罵的日子,究竟熬了多少個年頭了?
若非母親對父親一生執著。
若非自己身體里流著顧家的血。
她恐怕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眼淚一滴一滴順著眼角滑落……
她的心底,就像身后這監獄一樣。
四周也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城墻。
那是心的牢獄。
而她,就住在這里面,無期徒刑……
///
夕陽西下。
北冥家大宅。
一輛限量版的銀白色跑車,緩緩駛進北冥家大門。
傭人們一看車子,紛紛跑上前列隊迎接。
“二少爺回來了!”
北冥墨偉岸的身軀從車里邁出來。
一副黑超墨鏡架在高立的鼻梁上。
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是一如往昔的冰冷。
一襲簡單又不失優雅的外套,隨意敞開。
隱隱露出人魚線。
讓無數小女傭看得眼冒紅心。
他將車鑰匙交給傭人。
剛邁開步伐——
迎面便撲過來一只又肥又壯的狗狗。
無比親昵地扒在他的腿上,使勁兒搖著尾巴。
“咕嚕咕嚕”的從鼻子里發出聲音來。
敞開大大的嘴巴,露出淡紫色的大舌頭,吧嗒吧嗒興奮地喘著。
北冥墨的視線往下一看。
眉心拂過一絲擰痕。
嚴重的潔癖使得他每次一看這個皺皺巴巴的蠢東西,都有一種想一腳踹死它的沖動!
“誰放這個蠢東西出來的,還不給我弄走它!”
一旁的傭人這才回過神來。
幾個男丁趕忙湊上去,想要把這么個肉團子從二少爺的腳上拔下來。
無奈,這肉團子似是狗皮膏藥般,“嗚嗚”扒著北冥墨修長的腿死也不放。
亂作一團之際,傳來一道童稚的聲音——
“不許欺負我的貝拉!”
傭人們停下手,回頭,微顫,“程程小少爺?”“
父親、兒子、狗,大混戰
北冥墨透過墨鏡,冷眸掃了一眼前方不遠處站立的小男孩。
小男孩身穿一套白色的名牌休閑服,額頭上還冒著些許薄汗。
他仰起小小的腦袋,勇敢地直視北冥墨。
瓷白俊俏的臉蛋兒上,仿佛是和北冥墨一個模子雕刻出來那般。
有種無畏無懼的高傲與冷清。
小男孩眉心不悅地擰緊,黑亮的瞳孔掃過正被傭人們大卸八塊的小動物。
“我再說一邊,放開我的貝拉!”
傭人為難地看了看不高興的小少爺,又看了看同樣冷酷的二少。
這,這到底應該聽從哪個少爺的吩咐?。?/p>
北冥墨眸眼一冷。
“要么叫人弄走它,要么我弄死它!”對上小男孩的眼,他語調平靜。
哐當~。
是貝拉心碎的聲音。
它就像是聽懂了人話那般,松開了抓緊北冥墨的爪子。
“噢嗚”一聲,拖著皺巴的腦袋。
搖著肥肥的屁屁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小男孩身邊。
小男孩輕輕拍了拍貝拉的頭。
就像是在安慰貝拉,不必為這種人傷心!
然后,小男孩轉身就要帶貝拉離開,態度冷漠得完全不將北冥墨放在眼里。
北冥墨看了一眼小男孩與他如出一轍般冷靜的背影,眉心蹙得更緊了。
“站??!”
冰冷的兩個字,讓一旁的傭人聽了都直冒冷汗。
小男孩卻根本不理睬,繼續拉著貝拉前行。
“這是你對一個父親該有的態度,嗯?北冥、斯、辰!”
一字一頓,北冥墨死死盯著這個依舊不肯轉過身來的小背影。
程程腳步頓了一下。
背對著北冥墨,終于還是敷衍了一聲:
“歡迎xxx爸爸回家?!?/p>
北冥墨眸眼挑了挑。
聽到兒子妥協的話語,他緊繃的下顎才柔和一點。
“至于為了一只這么個傻了吧唧的沙皮狗,跟我生這么久的氣么?”
可惜,他沒聽清楚程程方才隱去的三個字。
其實是:歡迎死人臉爸爸回家。
一聽父親說貝拉,程程立即轉過小身子反駁:
“貝拉一點都不蠢!”
北冥墨看著程程身邊垂喪個臉的貝拉,這一娃一狗搭配著看,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那也是丑了吧唧!”
“貝拉才不丑,它天生就長這樣,他是第一斗狗!”
程程捍衛貝拉的神情,就像是王子捍衛公主般。
“噢嗚”貝拉似是感動得熱淚盈眶。
北冥墨冷眸微瞇,瞪了那死狗一眼:
“為了這么條狗,你可以一個月都不跟我說話!好!你堅持要它是吧?王管家,把這條狗拉去人道毀滅!”
人道毀滅?
傭人嚇得不敢吱聲。
額,雖然貝拉是真的丑了點兒、蠢了點兒。
若說程程少爺是個小王子,那貝拉就是小王子身邊的一坨屎。
怎么看怎么有礙觀瞻。
二少除掉貝拉,也實在是大快人心。
可……
貝拉畢竟是程程小少爺最心愛的寵物啊。
王管家在一旁嚇得臉色蒼白。
“我看誰敢動貝拉!”程程毫不畏懼地迎上北冥墨的視線。
漆黑湛亮的眸子里竟是與年紀不符合的陰冷。
十足十跟他老爸一個樣兒。
北冥墨俊臉越來越暗沉。
“王管家——”
這回,王管家嚇尿了。
雙胞胎認錯了
“二、二、二少爺……”
王管家結巴了。
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他可不可以直接挖個洞埋了他自己?。?/p>
“誰再敢質疑我的話,誰現在就卷鋪蓋滾!”
北冥墨這陰冷的一句,殺傷力驚人!
王管家可不敢跟北冥家作對。
因為那意味著就算滾出去了,也將沒有立足之地!
于是,他朝其他幾個男丁使了個眼色。
然后動作快速迅捷地沖到程程小少爺身旁……
“放肆!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噢嗚嗚……”
“貝拉!貝拉……”
“嗚嗚嗚……”
這一場奪狗大戰,慘烈上演。
一旁的女傭看了,不禁替程程小少爺拘一把同情的眼淚。
好感人哦。
就像當年法海在金山寺,硬生生拆散白蛇與許仙那般慘烈。
現在看程程小少爺和貝拉,不就是這樣兒么?
不過,白蛇再怎么妖,她起碼也是個漂亮的好妖。
貝拉?
嘖嘖,女傭們嫌棄地望了一眼。
這妖未免也太丑了點吧,實在不符合女性們看偶像劇的要求。
人道毀滅得好。
毀滅得妙。
毀滅得呱呱叫。
“貝拉……貝拉……”
程程眼睜睜看著貝拉被他們蠻橫地拖走。
小眼眶里泛起一絲隱忍的眼淚。
他狠狠瞪視著北冥墨,喘著粗氣。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吼完,他小小的身子猛然掙脫開來。
在眼淚決堤之前,
頭也不回地朝大門口狂奔了出去……
“程程小少爺……”女傭們想上去追。
“誰去追,就打斷誰的腿!”
北冥墨冰冷的撂下一句,隨即往主屋里走去。
嚇得所有人顫在原地,不敢再移。動半步。
只敢盯著那早已人去樓空的大門,默默祈禱老爺夫人趕快回來吧吧吧……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洋洋背著小書包,在回家的路上游蕩。
啊游蕩。
他從放學后,徘徊在街邊已經兩三個小時了。
不敢回家。
俏白的臉蛋兒都要皺成一團了。
手里握緊一張考試卷子。
那考試卷子搓得也要成麻球了。
腫么辦?
又只考五十分。
回去媽媽看到了,少不了一頓臭罵。
可是,老師說,卷子一定要家長簽字。
嗚嗚,最討厭家長簽字神馬的了!
洋洋鼓著腮幫子,低垂著腦袋瓜兒。
走著走著,忽然被一個人影攔住。
“小弟。弟,怎么這么晚了一個人呀?是不是跟媽媽走散了?叔叔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洋洋仰頭看了一眼,是個中年大叔。
他笑起來好假的樣子哦。
一點都不慈祥呢。
媽媽常在他耳邊念叨,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因為那個陌生人有可能是人販子。
可是,人販子是什么呢?
洋洋仰著天真的小腦瓜兒,不解。
“叔叔,你是不是人販子呢?”
中年大叔額頭三條黑線,額,這么快就被發現了?
“呵呵,叔叔怎么會是人販子呢?叔叔是愛護小朋友的大好人呢?!?/p>
洋洋一聽,小肩膀立刻松垮下來。
沒勁兒。
還以為能遇到個人販子呢。
“喔,那對不起了叔叔。我不喜歡好人?!?/p>
說完,洋洋繼續垂喪著腦袋前進。
中年大叔傻眼。
正當大叔準備對洋洋伸出罪惡的魔爪時——
忽然,“嗞——”
一輛黑色保姆車沖撞了過來。
刺耳的剎車聲劃破長空。
穩穩停在了洋洋和中年大叔的身旁。
跟著,黑色保姆車里走下幾個身材高大的壯漢。
那人販子中年大叔一看情況不對,趕忙一溜煙跑了。
王管家幾乎是淚奔著下了車。
“小少爺……小少爺……”
一把沖到洋洋面前抱起小包子,淚灑滿臉。
“謝天謝地,終于找到你了,程程小少爺……走,我們這就回家!”
洋洋瞪大圓咕嚕的眼睛,看著這一群陌生的人。
咧著嘴,頓時有些犯傻兒。
程程小少爺?
額,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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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北冥家大宅。
燈火通明。
“今兒個究竟是哪幾個有份捉小少爺寵物的?通通給我跪花園里的鵝卵石去!”
北冥家女主,老爺子的太太,北冥夫人江慧心,那看似云淡風輕的話音一落。
花園里那邊不一會兒就傳來一片哀嚎。
可謂慘絕人寰。
據說那些捉過貝拉的下人,膝蓋骨跪得咔嚓碎裂。
就連只是看過貝拉苦苦掙扎,甚至連貝拉的毛都沒碰過一下的傭人們,也一個不能幸免。
江慧心即便是步入五十的年紀,看上去仍是高貴優雅、風韻猶存。
“夫人……對、對不起……是我沒用……當時情況實在太混亂……”
王管家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腿都嚇麻了。
江慧心瞥了他一眼,“程程可睡下了?”
“是的,夫人。小少爺看來嚇得不輕。我們剛找到他的那會,他說他遇到了說自己不是人販子的人!”
王管家回憶當時的情景,仍免不了驚出一聲冷汗?!拔铱茨切┤烁揪褪侨素溩?。不然怎么會將小少爺打扮成小學生,就是企圖蒙騙別人。幸好老天保佑小少爺最終平安無事。小少爺一定是嚇壞了。”
江慧心臉色沉凝,“難怪他回來一看到我就愣愣的,真是難為那孩子了?!?/p>
“對不起夫人,我差點鑄成大錯,還讓小少爺受了驚嚇……”
啪嗒一聲,王管家雙膝跪地,老淚縱痕。
江慧心姿態優雅地揉了揉發疼的額角。
“墨呢?”
“二少爺他出去了。”
“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還一天到晚往外跑!”江慧心擰著眉心。
看了一眼跪地上的王管家,她無奈地嘆息,“起來吧。我知道不關你的事。是墨那孩子太固執?!?/p>
王管家感激涕零。
顫著身子站了起來,“夫人,二少出門前還交代過,一定要處理掉小少爺的貝拉……”
“那孩子真是……”江慧心皺了皺眉,“他就不怕貝拉死了,程程一輩子都不原諒他么?”
“是的,所以我至今還不敢對貝拉動手,就等夫人您的指示?!?/p>
江慧心長嘆一氣,“先把貝拉關起來吧,等程程明兒個醒了,再帶貝拉去看他,讓他高興高興?!?/p>
“是,夫人?!?/p>
次日早晨。
溫暖的陽光照進落地大窗。
在房內灑下一片光輝。
洋洋正睡得香噴噴的時候。
忽然感覺到一只暖暖的手,溫柔地拂過他的腦門。
他閉著眼睛,下意識地咕噥了一句:
“媽媽,人家還要睡嘛……”
坐在床沿的江慧心一聽,手不禁一抖。
嘆道,“程程想媽媽了?”
這慈祥的嗓音輕輕劃過洋洋的耳朵。
程程兩個字猛然讓他驚醒。
對哦,他怎么忘了,自從昨天晚上被那些人帶回這里,自己就變成他們口中的程程小少爺了。
睜開惺忪的睡眼,洋洋看見一個很漂亮的老女人。
正溫柔地撫他的腦袋瓜兒。
她是昨晚他剛來這里的時候,一個勁兒抱著他,說著“程程嚇到奶奶了”的老女人。
江慧心無比憐愛地看著眼前的小包子。
沒想到這孩子跟昨晚回來時,還是一個表情。
一臉茫然無辜的表情。
實在不像從前一臉冷靜自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