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是用最短的時間來遇見,卻偏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忘記。親愛的,如果你過了相信愛情的年紀,那么也請你記得它最初美好的樣子。
1.
十二樓的那個瘋女人死了。
陸成從公司回來,剛到樓下就聽見一群人在議論。
聽說死的很漂亮,穿著純白色的真絲連衣裙,一點也不像個瘋子。
死了好啊,省的活著折磨自己。是啊,以前挺好的一姑娘。聽說,是被男人騙了才變這樣。好像,還流過孩子。
造孽啊。
他停車,落鎖,上樓前聽到這些。
他面無表情的上樓。站在門前,輕輕轉動鑰匙,看似并沒有用力,可是關節處泛白。
濃郁的消毒水味,鋪天蓋地。陸成貪婪的呼吸著,像嗑藥后的瘋子,麻痹沉醉。風,吹的百葉窗心煩氣躁,咣當作響。已沒了日光,房間快要抵擋不住黑暗的入侵,做著最后掙扎。
陽臺的仙人掌開花了,黃色的,在黃昏里,熠熠生輝。有花開,也會有人去。所以,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他才想起來,他剛路過樓下聽到大家議論她死了。
可是他們說的是個瘋子,是她嗎。陸成的表情有些扭曲,指甲摳進肉里,有血滲出他也不覺。
血染紅了他緊攥在手里的離婚協議書。他的名字書寫的蒼勁有力,在血的暈染下,竟變的張牙舞爪,似乎在嘲笑他,用盡所有力氣,最后攥著的就是這么一張丑陋無比的廢紙。
她什么時候變成人們口中的瘋子了?
陸成記得初見她時,三月的梨花開的囂張。她微微一笑,滿樹的梨花竟羞紅了臉。
她說她叫溫涼,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別扭的名字,他一下子就記住了她。
溫涼是4S店的銷售,那天陸成其實已經決定去買寶馬的。可在路過奧迪展廳的時候看到了溫涼,人群中她不顯眼,可陸成還是被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吸引。
"你好小姐,請問您是銷售嗎。"陸成明知故問。
"是的,先生想買車嗎?"溫涼禮貌回應。
"恩,你給我介紹下吧。"
"先生比較中意哪一款?"
一問一答中,陸成就把車定了。
之后陸成借口感謝溫涼,請她吃飯。
西餐廳浪漫,優雅,陸成覺得年輕的女孩應該都喜歡這。
不知是不是為了彰顯他的闊綽,他也沒問溫涼,直接就點了餐。
面對七分熟的牛排,溫涼無從下口,只好抱歉地笑笑。
"我比較喜歡熟透的東西。"溫涼著實不喜歡西餐,半生不熟,這樣那樣,還要慢條斯理,又是刀又是叉,太費勁。哪里比的筷子一夾,勺子一舀,信手拈來,來得舒坦。
牛排換成了十分熟,吃起來剛剛好。
到底是小女孩,食物上這么不肯將就。若是換作別人陸成肯定會覺得沒有禮貌,對于溫涼陸成覺得這是不做作,可愛。
人真是種奇怪的生物,同樣一件事不同的人做起來,得到的待遇也大有不同。
一頓飯吃的輕松愉快。
陸成得知,溫涼是大學剛畢業,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他是她第一位顧客。她說他真是她的福星,她的同事兩個星期都沒賣出去一輛,她這是第三天上班。
溫涼咯咯地笑著,帶著小女生的得意和歡樂。
陸成看著溫涼,銹跡斑斑的心,開始有日光著落,棲息,慢慢錚亮。有種叫青春的東西潛滋暗長。
陸成是全款,中間省去很多手續,直接付款提車。提車那天,陸成又請溫涼吃了一頓飯。溫涼說這次應該是她請的,怎么也是她掙了錢,賣出一輛車,她提成不少呢。
結賬的時候,陸成說他一個大男人怎么能讓小女生買單。溫涼笑著說,那等我發了工資請你。
一定,一定。陸成正愁著下次該以什么方式來約她,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2.
陸成第一次看到了婚姻以外的東西,像多年前丟掉的愛情,甚至更巨誘惑。三十六歲,不上不下的年紀,難得還能有這樣的感覺,年輕真好。
陸成開著新買的奧迪喜滋滋的回了家。
"姓陸的你有病吧,不是說好買寶馬嗎,你又買一輛奧迪干嘛,我怎么看著跟之前那輛也差不多啊?"陸成的妻子看到陸成開回家的奧迪,頗有不滿。
"人家都說奧迪車好。"陸成漫不經心的回應。
"不會是看著賣奧迪的小姑娘長的漂亮,被人忽悠了吧。"妻子尖酸的挖苦。
女人不愧是女人,揣測男人,一針見血。
只是陸成不是被忽悠,是自愿。
"現在那些年輕女孩最喜歡往有錢男人身上貼了,你要是個窮光蛋她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妻子繼續譏諷著。
陸成沉默不語。妻子覺得無趣,梳洗打扮一番出門去了。
年輕的女孩真的都喜歡有錢的男人嗎?他算不上很有錢,但還算可以吧。有自己的公司,住著裝修奢華的別墅,開著近百萬的車子。像他這種年紀的男人,不靠錢,難道還要靠顏值嗎。
溫涼領了工資,真的請陸成吃飯了。因為是自己掏錢,溫涼覺得這頓飯吃起來格外舒坦。她跟陸成說她最近遇到一個奇葩顧客,真是磨人,來來回回,每天都像上班報道一樣,去了就看別人買的哪款一頓問啊問,就是不買,溫涼說她都不愿意理他了。她說陸成是她遇到最痛快的顧客,她還說她真的不適合干銷售,因為她的嘴太笨了。她就等著守株待兔,希望下次還能遇到像陸成一樣的顧客。說完,溫涼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
陸成真喜歡聽她說話,柔柔的帶著青春的張揚。同樣都是女人的絮叨,溫涼的話落進耳朵里就是享受。
就這樣,一來二去,請來請去的吃飯,陸成和溫涼單從朋友的層面上,已經熟的不能再熟。
她在鬧,他在笑,一切都那么渾然天成。她像藍天,只要她在,萬里烏云。
朋友之上,戀人未滿,陸成很享受這種感覺。
一天吃完飯后,陸成送溫涼回去。
溫涼準備下車的時候陸成一把拽住她說:"溫涼,我結過婚了。"溫涼的眼眸清澈見底,他實在不忍在對她撒謊。
"我知道。"溫涼轉動著琥珀色的眸子,難辯悲喜。她端莊的樣子,叫人傷心。
原來,她知道。是啊,像他這樣事業有成的黃金單身漢只存活在偶像劇中。生活中,他們早就在婚姻里摸爬打滾了數年。
"我不愛她。"陸成又說到。
"那我呢?"溫涼的質問帶著挑釁,眼底是陸成看不懂的情緒。
"我愛你。"陸成不假思索,眼光里沒有閃躲,誠實得像個孩子。
溫涼有些戲虐地看著他,笑地那么不正經,似乎夾雜著嘲諷,陸成有些看不懂她。
"你愛我什么呢?"溫涼的指尖劃過他硬朗的胸膛。
陸成沉默,他愛溫涼什么呢?她年輕,漂亮。她高興的樣子像歡樂的小兔,她得意的樣子狡猾如小鹿,她傷心的樣子像蜷縮的小刺猬。哪一樣都讓他怦然心動。
"那你呢?"陸成不答反問。
"成熟,有魅力,有錢。"溫涼大方回答。
陸成不說話,看著溫涼,她的眼眸真美,美的讓他沉醉。
"婚姻里,不是愛情,就是利益,也可能是感動。"說完溫涼就走了,留陸成一個人在車里兀自發呆。
3.
風言風語來的遠比陸成想像的快,他想要促成的事實還沒行動,在旁人的口中早已塵埃落定。
"我就知道你又買了輛奧迪就有貓膩,果然,你是被那里賣車的小賤人勾引了。"陸成妻子叫囂著。
"姓陸的,你別忘了當年你是怎么又發達的,現在你有錢了,開始找三了,你等著......"
他怎么會忘,當年他的公司瀕臨破產,還背有逾期的債務,銀行開始集體收債,他多次與其有授信的銀行溝通,要求銀行支持,希望能給予合理的展期,但是所有銀行都拒絕了他的展期要求,逼的他就只能宣告破產。是他妻子的父親拖了關系,通過有關部門的調解,避免了他的破產。
當然岳父幫他也是有條件的,就是要娶他的女兒。他直接沒猶豫就答應了,這場婚姻里他要的是妻子父親背后的關系,而妻子和岳父看上的也是他年輕氣盛的魄力。而如今,他的妻子和岳父都要仰仗他,他的妻也早就沒了當年的氣勢。陸成早已不是當年的陸成,妻子能拿捏他的地方就只有提醒他不要忘本。
他突然有些明白,那晚溫涼最后說的那句關于婚姻的話。
聰明的女子,陸成感慨。
就這樣陸成成了負心漢,溫涼成了狐貍精。
詛咒,謾罵,如狂風暴雨般瘋狂的肆虐。
"對不起。"陸成抱住溫涼,溫涼很自然的圈住他。他們第一次這樣貼近,陸成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按耐不住。
"你很緊張。"溫涼帶著狡黠地笑。她的吻猝不及防,生澀而又密密麻麻。陸成有些吃驚地看她。
"專心點。"溫涼吻地放肆,陸成不再壓抑。
床單上,有殷紅的梅花盛開,刺痛了陸成的雙眼。
"你......"陸成望著溫涼,她臉上沾染著情欲后的緋紅。
"我總得把狐貍精的罪名坐實吧,不然多冤枉。"溫涼眨著眼睛,天真無邪。
拿她怎么辦好?由她去吧,如果她喜歡。
"給我買套房子吧。"溫涼突然說。
陸成想起他的妻子,無數次嘲諷他。你以為她是真愛你嗎?還不就是為了錢,你要不是有錢,她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她真的只是為了錢嗎?如果她只是為了錢,那么他也成全她,至少她會為了錢留在他身邊。
"恩。"陸成應聲,語氣極其溫柔。
"我想有個家,和你的。"末了,溫涼說到。
陸成醉了,哪怕這只是她的謊言,他也心甘情愿。
沒幾天陸成就買了房子,是公寓,一共兩套,A座和B座,都是十二樓,不算高也不算矮。其中一套給了溫涼,另一套陸成也不知道買了干嘛。
碩大的落地窗讓溫涼欣喜。陸成看著她笑顏如花,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似乎真的有種家的感覺了,陸成來的次數越來越多,溫涼的笑也越發燦爛起來。
"溫涼你辭職吧。"陸成說到。
"為什么?"
"不喜歡你做銷售。"
"噢。"
溫涼辭職了,因為陸成的不喜歡。
陸成說不要工作了留在家里吧,他養著她。溫涼說會那樣會寂寞的。
沒多久溫涼就找到了新工作,在廣告公司做設計,正好與她大學的專業對口。實習期,工資少的可憐,剛夠養活她自己。
"姓陸的我好心提醒你,我那天看見你養的小三了,跟一個小白臉在吃飯,兩人有說有笑。人家那才叫般配。"陸成早上出門的時候,妻子在背后譏諷。
"現在的小姑娘就是不正經,找個大款磅著,回頭在養個小白臉。"陸成沒理她,悶聲走了。
4.
陸成妻子約了溫涼,溫涼一點也不意外。 這個中年女人見她之前刻意打扮了一番,精致的妝容可以掩蓋歲月的痕跡,卻帶不來青春的張揚。
溫涼始終是個錯誤,即便陸成已不愛她的妻子。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是十幾年的夫妻,沒了愛,也總有情的存在。
"說吧,你想要多少才能離開我老公。"陸成妻子居高臨下。
"我只想要他的愛。"再理直氣壯的言語也不能掩蓋心虛的事實。
"愛?愛值幾個錢?"陸成妻子嘲諷。
"您覺得呢?"
"別跟我繞彎子,你到底想要多少?"
"您有多少?"
"胃口不小啊。"
"不大,怎么值得您開口。"
"這卡里是三十萬,密碼是XXXXXX ,剩下二十萬等你跟我老公徹底斷了我在打給你。"陸成老婆覺的五十萬對于溫涼這種小姑娘就是天文數字了。前些日子 她的一個朋友的朋友才用二十萬就把她老公身邊的三打發了。五十萬,當真不少。
見溫涼不說話,陸成妻子趾高氣昂的走了。
溫涼拿過銀行卡,三十萬攥在手里真輕。拿回去還給陸成,她不曾想過破壞他的家庭。可一路走來,她終是個錯誤。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她以為的愛情在別人眼里也不過是奸情。
傍晚的時候,陸成來了。
"你收她錢了。"陸成問到。"嗯。"溫涼很自然地應聲。
陸成的眸子變得陰鷙。
"她......"還沒等溫涼說后面的話,他就把她壓在床上,瘋狂地掠取,不帶疼惜。她像條受剮的魚,難受地喘息著。這是一場荒涼的情愛,沒有欲望沒有情調,在他肆意地撞擊中停止。
陸成走了,什么也沒留下,剩溫涼一個人孤孤單單。
溫涼覺得今天的陸成怪怪得,是因為那三十萬塊錢嗎。噢,那卡還沒有給他。算了,下次吧。
陸成從溫涼那里走后,直接回了家。
"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她就是為了錢,等她在拿到那二十萬,你就找不到她人影了,我給你們時間道別,等你們膩歪夠了我就給她剩下二十萬讓她滾蛋!"陸成妻子咬牙切齒。
"真是便宜她了,出去賣一年她也掙不了這么多!"
"夠了!"陸成吼道,轉身上了樓。
溫涼,她怎么會是妻子口中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為什么收她錢。
陸成心亂了,他想起剛才對溫涼的粗魯有些愧疚。可這不是她應該承受的嗎,她收了錢,還住著他買的房,難道不應該嗎,三不都是這樣嗎。
他最初不是不計較她喜歡他的錢嗎,當她真的收了錢,他怎么這么暴躁。
愛偏了方向,就忘了初衷。一旦開始計較,就會變得殘忍。
5.
溫涼的心情變得抑郁起來,陸成要她一次比一次粗魯,一次比一次冷漠,她有些承受不住,從心里到身體。她很想和他安靜地坐下來,問問他到底怎么。他好像很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話都懶得說了。
他不會是厭倦她吧,溫涼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也太快了。
三十萬一直沒機會給陸成,總是放在身邊溫涼覺得不安。于是,約了陸成妻子又還給了她。末了又說,陸成掙錢也挺不容易,希望陸成妻子把錢花在正道上。
陸成妻子有些看不懂這個女孩,陸成的愛有多深可以讓她拋棄金錢。
溫涼愛陸成,無關乎他的家庭,無關乎他的錢財,只是單純的愛他這個人。哪怕他變成乞丐,變成怪物,她依舊愛他。
只是陸成,最近的陸成,讓溫涼覺得特別陌生。陌生到他和她做愛都感覺不到他的體溫。
心事堆積成魔,溫涼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她給陸成打電話,想讓陸成帶她去醫院。陸成一句,開會忙,啪的就掛了電話。
溫涼強撐去了公司,實在燒的難受就請了假。公司里樂于助人的年輕小伙小楊送溫涼去的醫院,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等在樓下的陸成。
他終歸有些不放心她,但看到有人護送,他就明顯多余了。看來妻子的話也不全是無中生有,這小伙子確實年輕帥氣,和她更為相配。
"我還有事先走了。"陸成面無表情。
誤會一旦形成,就會越拉越深,深到根本不想解除。
算了,溫涼實在難受,沒心思理會陸成的別扭。溫涼的病,在陸成的漠不關心中好了起來。
接著,更大的事情發生了,溫涼懷孕了。最近幾次她和陸成的歡愛都沒做安全措施,陸成不帶,她也沒刻意提醒他。隱約想發生點什么,等真的發生了,又無措起來。她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擔心。大約高興蓋過了擔心,她愛陸成,生一個他的孩子并不為過。有了孩子他們就更像一家人了。一家人,多可怕的念頭,他和陸成成了一家人,那陸成的一家人怎么辦。溫涼在這種矛盾中掙扎著。
還是告訴陸成吧,他會高興嗎,溫涼期許著。
"流掉吧。"陸成的聲音沒有溫度,溫涼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為什么?"溫涼的眼里布滿恐慌,琥珀色的眸子開始渾濁。
陸成不會告訴溫涼,他覺得孩子不是他的,或許是送她回家那個小伙的。
"拿著吧,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二十萬,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我在給你加十萬。"陸成把銀行卡扔在桌子上。
"什么?"溫涼一時沒明白。
"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為了錢嗎,我給你,你還想要多少我一并給你!"陸成開始激動,由平述變成大吼。
"你就是這么看我的。"溫涼哭了。
"你是不是對我厭倦了,跟我玩夠了,就想拿錢把我打發了!"溫涼歇斯底里。
"你不是喜歡錢嗎!怎么嫌少?多了也沒有!"陸成惡狠狠地說到。
"陸成?"溫涼錯愕,一向平和的他怎么能說出這樣狠毒傷人的話。
"拿上你喜歡的錢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陸成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不走。"溫涼蹲在地上嘟噥,接著把頭埋進腿里開始嚎啕大哭。哭累了,就歪倒在地上坐著。
她和陸成怎么了,她不就是想生個他的孩子,怎么變成這樣了。她不要了,不要了還不行嗎。她要打電話,這就打電話告訴陸成孩子,孩子她不要了,他不能趕她走,她不想走。她哆哆嗦嗦的撥出電話,一遍,兩遍,三遍一直打到三十多遍,就是無人接聽。她摔了電話哈哈大笑,笑得扭曲,笑得她都不認識自己。
溫涼情緒失控了,她時常不能控制自己。時而高興得哈哈大笑,時而傷心落淚,時而暴跳如雷。只有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時,人還算平靜。
她不知道陸成的公司在哪,也不知道陸成的家在哪,她除了有陸成的電話,其他關于陸成的她一無所知。她每天就在家里等,就怕哪天陸成來找不到她。陸成再也沒有來過。
陸成不會來了,溫涼開始安靜起來。每天認真吃飯睡覺,因為肚子里的孩子。沒了陸成,她還有孩子,她怎么可以在作踐自己,作踐孩子。她要好好生活。
偏偏天不遂人愿,溫涼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醫生告訴她孩子已經停止發育了,也就是說孩子死在肚子里了。
溫涼不相信,醫生說你之前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嗎。溫涼說,兩個星期前她下面有褐色似血的液體,就一丁點。那你怎么不早來醫院看,醫生瞪她。
她怎么會知道,她什么都不懂,就那么一點點,她以為是正常的。
真的死了嗎,溫涼不相信,又問了一遍。
醫生不說話使勁指著B超單。B超單子顯示胎心胎芽不可見。早孕:死胎考慮先兆流產。
"別難過了姑娘,這也是正常現象,養好身子以后還能有。"醫生寬慰她。
可是,她還有機會嗎。
人流的時候醫院要求必須家屬簽字,沒有家屬朋友也行,反正得有個人簽字,否則不給做。溫涼給陸成發短信,告訴他她在醫院做人流,沒人簽字醫院不給做,麻煩他來給簽個字。
溫涼沒等來陸成的簽字,可是醫院同意給她做了。她想,也許,是陸成找了人打了電話。
是啊,他有錢,這種事不過他一個電話的事,又怎么可能親自跑一趟,她就是太高估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所以才疼得這么撕心裂肺。
人流后,醫生交代溫涼要休息兩個星期,適量的活動,不要見風,不要碰生冷的東西,溫涼一句也沒聽清。她滿腦子都是孩子沒了,孩子沒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回家了,她想爸爸,想媽媽。她可是爸爸媽媽捧在手心上的寶貝,怎么到了陸成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現在她這樣能回去么,蒼白的面色,哭腫的雙眼,亂草一樣的頭發,時不時還會神經兮兮地笑著。她自己都認不出自己,她想大約她有些瘋了。瘋了好,瘋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到這,溫涼又咯咯地笑起來。
陸成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來他買的另一套公寓里獨自喝酒,跟溫涼住的那棟樓相鄰。潛意識里,他還是想見溫涼。她拿了那筆錢,應該不再需要他了。
6.
陸成的手機時而有溫涼的短信進來。她說,陸成我想你了。陸成,有空來看看我吧,我就要走了。陸成,我真想嫁給你。陸成,你離婚吧。陸成,我們結婚吧。陸成,你想過娶我嗎?陸成,我愛你,你愛過我嗎。陸成,你愛我嗎?總是這樣幾句反反復復。后來再有溫涼的短信進來,陸成就不看了。
溫涼精神狀態好的時候就給陸成發短信,不好的時候就站在樓下對著天空傻笑。看到有小孩子就激動地大哭,小區里的人都開始說她是個瘋子。
剛開始她還解釋說她不是瘋子,她說她的孩子剛沒了,她只是太想他。后來,她不再狡辯,沒錯,她就是瘋子,一個失了魂的人跟瘋子有什么區別。
天放肆的藍,日光汩汩流淌,溫涼的雙手還是沒有溫度,她的頭發總是蓬亂,她的眼眸總是渾濁,連腳步也開始遲鈍,她覺得她的心跳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她這是提前老了。
老了,老著老著就沒了。
溫涼費了很久,才把自己清洗干凈。她墨色發的在吹風機下又飛舞起來,迎著落日那么美好。她換上她最喜歡的白色連衣裙,風吹來,裙角飛揚。
一屋的紅燭,溫暖如陽,她站在蠟燭中間拍了張照片傳給陸成,并附文,愿你記住的是我最美的樣子。接著把手機關機,順著窗戶拋了出去。
風吹的燭火,不安顫抖,溫涼上前閉緊了門窗......
110的警笛不停鳴閃,晃得人們眼睛發花,樓下圍了好多人。
溫涼死了,一氧化碳中毒,初步鑒定是自殺。
"從昨晚就看見屋里點了蠟燭,一看就不少密密麻麻,可亮了。半夜我起來方便還亮著,到天明了都看見還亮,聽說對面住的那個女人精神有些不正常,我老婆說不會有什么事吧,我是怕蠟燭引起火災才才報警的。"人群中有個男人敘述著。
"平時沒看見她跟誰有來往,以前有個男人,后來就不見了,可能被拋棄了想不開,自殺了。"
“聽說她是個三,報應......”
“哎喲,一點沒看出來,挺文靜一姑娘。”
“當三的就沒有好下場。”
嘖嘖......
陸成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她死了。他喝了一夜的酒,也沒喝醉。
他的手機,他的手機好像還丟在家里,手機里還有溫涼的短信,好多他都沒打開過,他得回去找。
有報道刷新出來:XX公寓自殺女子身份曝光,系三宏木業老總溫簡的獨生女溫涼。
"怪不得,她不要那三十萬,原來是個千金小姐,可惜了。"離了婚的妻子感嘆到。
"你說什么?"陸成猛然回頭。
"我說你養的小三是個豪門千金,"妻子把手機上的新聞拿給陸成看。
"不是這個,那三十萬怎么回事?"
"她沒要又給我退回來了,你不知道嗎?"妻子疑惑。
妻子說,溫涼把錢退給了她,溫涼還說她想要的是你的愛,不是錢。
陸成開始全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