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貨郎一臉神神秘秘的，拿低八度的嗓子說著，活像他親眼看見似的：“你還別不信哈，你去打聽打聽，沒有不知道的。她家到她這輩兒，就倆孩子，一個她，還有一個小子，都是從小就跟著學偷的。他們家想要什么東西，都得靠偷。你有本事偷來，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偷不來或者是被人抓著了，那你該著了，挨揍挨打，家里頭不管。你學藝不精！”
“還……還有這樣式兒的？”李陶嘴張的都能看見小舌頭了。
“那是，你是不知道啊。俺三舅老爺的七侄女兒跟她是本家，俺吶，門兒清！”
見李陶一臉懷疑，小貨郎不樂意了，一擼袖子，準備開始講古：“這小娘們兒叫柳燕子。她還有一弟，叫柳石蛋，在這一片兒，大家都叫他瘤子，是出了名的能偷啊。她倆爹就是因為偷東西手藝不精，讓人給打殘了，吃喝拉撒全在炕上呢。這倆也不是什么好鳥，那瘤子啊，前腳偷他媽的錢，后腳一摸兜，你猜怎么著——沒了！讓他爺給偷去了。他們家，連褲衩子都偷，哎媽呀，嘖嘖嘖……”
小貨郎說道著，一臉不屑地搖著頭。見李陶已經有點兒癡呆了的模樣，不由得推了她一把：“哎，大姐，俺給你說哈，她那個男人，也不是什么好貨。吃喝賭錢，跟玩兒似的，要不是柳燕子狠，他不敢嫖，那就五毒俱全了。外頭人都傳那漢子手里頭有人命！”說到這里，小貨郎還特地壓低了聲音。
“也怪，他家就這么造，就是有錢，媽的，要不怎么說呢，人比人氣死人吶！咱辛辛苦苦掙倆糟錢兒，怎么就比吃屎還難。哎！大姐，俺這東西挺全乎的，你看看，這針頭線腦的，可都是上好的貨，你買回去不吃虧……”三句話不離本行，說著說著，就推銷上了。
李陶被這么一推，可算是清醒了些，又聽見小貨郎開始賣貨，忙不迭地搖晃著手往外跑。小貨郎撇著嘴往地上隨意的一啐：“俺呸，個窮貨，虧得俺還費事兒說這些……媽的！”說完，又揚起笑，招呼別的客人。
李陶跑出去有那么些距離，找了個犄角旮旯一貓，就開始解褲腰帶——別誤會，不是要拉要尿，是那剩下的二十塊錢都在褲衩內兜里呢！李陶聽那小貨郎說的，那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生怕剩下的那二十塊錢也被偷了。急火火得想扒拉看看，確定一下。
還好，這錢藏得夠隱蔽，又穿的太多太厚，一時間沒被發現。李陶大大地喘口粗氣，也不敢再往外拿著顯眼了，又塞回褲衩的內兜里，末了，還連著拍了好幾下，這才安心。
因著吃個餃子鬧了這么大的事情，李陶也不敢再到處亂逛了，直接就去了姜小苗的車間。到了車間一打聽，感情，這姜小苗又裝病溜號兒了。李陶這個氣啊，心里頭把個姜小苗罵得狗血噴頭。掉腚往姜小苗的宿舍去了。
這姜小苗頭天晚上和那群豬朋狗友喝大酒喝到天亮，早晨回宿舍倒頭就睡，大晌午的飯都沒吃，這會兒剛睡得迷迷瞪瞪的，穿個小褲衩下地準備撒尿，李陶“哐當”一聲踹開房門進來了。嚇的姜小苗“嗷”一嗓子直接蹦到床上，撩著被子就往身上裹。
“嚎，嚎，嚎個屁！”李陶上去就薅姜小苗的被和（棉被），沖著姜小苗又是撓又是掐，連帶著剛才在餃子館的氣，全撒在姜小苗身上了。
“媽、媽……你這是得弄么啊！”姜小苗在確定是自己的媽以后，抱頭左躲右閃的求饒：“艾嗎呀，你得要你兒的命么！”
“俺打死你個驢子勁的（罵人的話），俺為了你這個活，費了多大地事（費很大的勁），你小子成天見地不著調，俺打死你拉倒！”李陶鬼哭狼嚎的收拾著姜小苗。那動靜兒，二里地都能聽見，得虧現在是上班時間，要不，滿宿舍的人都能跑來看新鮮。
打了半天，李陶總算是累了，歇了手，一腚做到姜小苗對面的床鋪上，“呼呼”喘粗氣。姜小苗摸著被李陶掐的胳膊腿兒，齜牙咧嘴裝可憐，一閃眼看見李陶身上也橫一道豎一道的，嘴里不由的嗤笑道：“媽呀，你這又是跟誰干上了，怎么滴，看你這樣兒，可沒撈著么好處啊！”
哪壺不開提哪壺，李陶白著大眼珠子往死里瞪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姜小苗早就免疫了，該干嗎干嗎！李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中午的遭遇講個姜小苗聽。剛聽到吃餃子，姜小苗就蹦起來了：“媽呀，你吃獨的啊，吃餃子不叫著俺！哎，不對啊，你哪來的錢？還敢去吃餃子了，你兒子俺喝個打鹵面都得好幾毛呢，那餃子好幾塊錢呢吧，還就一家有賣的……”
李陶見兒子埋怨自己偷吃，老臉一紅，嘴里還辯解：“俺不是好幾頓沒吃了么，要不是俺擱李根兒家翻著錢了，那兩口子能給你媽俺餓死！兩個白眼狼，有錢不給俺花，哼！他不給，俺就自己扒！”
姜小苗一聽有錢，眼珠子都亮了，抓著他媽的襖子就掏兜：“錢呢，錢呢？媽，多少錢？俺根兒哥家不老少錢吧？正好，你兒子俺最近手頭兒緊，快，快給俺，這幾天嘴都能淡出鳥來了！”
李陶一巴掌拍掉姜小苗到處亂摸地手，恨鐵不成鋼的揪他的耳朵：“你就知道花錢，就知道花錢，就知道花錢！俺怎么養了你這么個敗家玩意兒啊，啊？氣死俺了，要錢不知道自己掙啊，有能耐自己想法去！”
見老娘不給，姜小苗不樂意了，斜著眼瞅李陶：“有你這樣當媽滴么，吃餃子不叫兒子，吃獨的。有錢不給兒子花，讓俺自己掙。這縣城里哪哪都得花錢，俺那點兒工資，哪夠啊！俺上哪去弄錢，去偷，去搶啊！”
一說到偷，李陶就想起那家餃子館了，于是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事情的經過跟兒子哭訴了一遍。當姜小苗一聽李陶被搶了十塊，氣地蹦起來就想去餃子館搶。被李陶一把薅了回來。
姜小苗一臉無賴的沖著李陶發火：“媽呀，你怎么滴這么沒用啊，你以前不是聽老大能耐的么，這可是十塊錢吶，十塊啊！真是的，你怎么不搶刀砍他倆！”
李陶氣的仰倒：“俺能搶得過他們嗎！你個小沒良心的，虧得俺還叭叭惦記著你，兜里還留著二十塊錢……”李陶氣糊涂了，一禿嚕嘴兒，把還有二十塊錢的事兒給說出來了。果然，姜小苗一聽，還有二十塊錢，瞬間跟見了血的水蛭似的，纏著李陶非得把那二十塊錢弄到手不可。最后還威脅著：“媽，俺可給你說啊，俺得找媳婦呢，哪能一分錢都沒有，你還可不想要孫子了！”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