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記得曾經一個汕頭姑娘瞪著荔枝般的大眼睛對我說,她喜歡在吃飯的時候看《行尸走肉》。可我剛剛坐在車里,在縱橫交錯的高架橋下面,搜索枯腸,像用一把鶴嘴鋤去挖掘一個秘密或者寶藏。曾經有人說喜歡下雨天。一定有人對我這樣說過。也許是在一間飄滿榴蓮香水的水果店,也許是在雨中的一把木制手柄的原木色長柄傘下,也許是在一條長滿香樟樹的街道上。可我總想不起來是誰對我說過。可能是我的潛意識想忘記這個人,因為我討厭下雨天,討厭整座城市濕淋淋的,交通事故率會升高,行人必須在傘下馱著烏龜一樣的背行走,鞋子總會容易被浸透。主要是整個世界都變得像英國王室一樣沉悶不堪。因為我討厭下雨天,所以我選擇性對喜歡下雨天的那個人進行遺忘。我在讀弗洛伊德的時候記得他有講過這個理論。這有一個悖論,那么為什么我真正想忘記的事物或者人物又像幽靈一樣在我腦子里打轉,變成粘力十足的膠布,緊緊貼在我的腦神經纖維上。無解。
? ? ? 我一整天都在一間擺滿了吐司面包,皇家奶酪,曲奇餅干,法棍的咖啡館,讀一本稀奇古怪的書,英國人寫的。一整天一整天的讀。我不確定我為什么讀。就像易楚成昨天突然問到我“人為什么活著”。我也不是太確定。用尼采和叔本華那套理論解釋,有些牽強。維特根斯坦好像也沒有回答過這個問題。重點是,我們有沒有必要去尋找到答案,是不是所有問題都必須要答案。或者就像張楚歌里面唱的。「問的問題為什么這樣的難,到處都是正確答案。」易楚成是我認識一個十幾年的兄弟,他問我這個問題,讓我有些意料之外,因為我覺得他屬于活得通透的人。他說他的夢想就是賺夠500萬就回鄉下隱居,天天釣魚。他說釣魚的快感超過一切。我不懂釣魚,我覺得釣魚無趣至極。后面我也很想問他為什么覺得喜歡釣魚。然后我期望他回答。“喜歡沒道理”。然后我再一擊回擊。“活著也沒道理。”不過我并沒有這么做。因為我覺得他問這么哲學的問題,我不應該這么戲謔。不知道為什么讀書,不知道為什么活著,不知道為什么易楚成這么喜歡釣魚。這三個問題我把它們歸納成同一類問題,屬性不同而已。順便提一句,易楚成和我同齡,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今年10歲。按照這么算下去,我要是再晚幾年結婚。我的孩子要叫他兒子叫叔叔。下次我再碰到易楚成,我要問他人為什么要結婚,為什么要生兒子。
? ? ? 不過好像人不該有這么多疑問。問題太多,會讓整個世界的重荷把你壓垮。后面我就坐在一間米粉店吃粉,肥腸粉,我總喜歡放大把大把香菜和榨菜。我坐在那里,看著外面的雨夜,并沒有得到什么思考,我覺得那時最重要的事情莫過于吃粉。柏拉圖不重要,卡爾維諾不重要,聶魯達不重要,王爾德也不重要。不過我還是發起呆來,眼睛沒有了焦點。突然,坐在我隔壁的一個姑娘主動和我講話,我抬頭望了她一眼,我覺得她的臉像一種動物,貓頭鷹,或者喜鵲,或者麋鹿。她的聲音宛若一條細長細長的線,繞在我的耳朵上。我沒有回答她,繼續把頭埋在熱氣騰騰的碗里吃粉。我并沒有討厭她,只是那時我并不想同人類講話。我想同星星講話,我想同一條河流講話,我想同一把生銹的劍說話,我想同故宮的城門講話,我想同熱帶雨林講話。卻不想同人類講話。我喜歡人類的同時,也厭惡人類。也許我是人類,也許不是。這都不是問題。
? ? ? 沒有那么多為什么,就像我寫下來這些東西,也沒有原因。我并沒有去用很漂亮的比喻去博眼球,我并沒有用很多優美的成語和句子去描述風景,我并沒有用倒敘的手法讓這段文字變得曲折離奇,吊人胃口。我打算寫一個電影劇本和小說,我得絞盡腦汁,要寫得好看到讓他們生出花來。可寫這個,我并沒有想要它很好看。甚至我在刻意讓它變得簡單而無趣。就像掛流水賬,毫無文學感藝術感。
? ? ? 你們別問我為什么了,你們可以朝吐口水,扔臭雞蛋,拿石頭砸我家玻璃,讓我坐老虎凳,喝辣椒水都可以。可別問我為什么了。我不想成為一個給出別人答案的人。我現在只想看一集《王冠》,然后關燈睡覺。
? ? ? ? ? ? ? 2021 3 24 長沙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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