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若素
“在夏天,我們吃綠豆,桃,櫻桃和甜瓜。在各種意義上都漫長且愉快,日子發出聲響”
——羅伯特·瓦澤爾《夏天》
一年四季里,我最喜歡夏天。
悶熱的風,軟軟的閩南腔,涼爽有著臺風的假期,滲出水的回南天,勝利西路的車水馬龍與華燈初上,芝山腳下的鐘聲和大通北的綠蔭,諸如種種的美不勝收。
很多人都說,漳州的閑適自在,是讓人甘心在此過盡余生而別無所求的。而我的童年時光,便是在在這樣一座南國小城度過。
因為爸爸的工作原因,我從小就生活在部隊大院,那是記憶中的樂園。 院子的一邊是部隊的營房 ,大塊堆疊的迷彩布遮蓋著我叫不出名字的器材。倉庫里的雷達總是有一股汽油味。那時的我和小伙伴趁著大人們午休的時間夾縫偷偷跑去倉庫,去觀察撫摸那些巨大的綠色的網狀怪物。大概 我喜歡聞汽油味道的這個特殊癖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院子里有很多芒果樹和龍眼樹,我家門前就有一棵大大的芒果樹,我和小伙伴們一起環抱它的樹干都抱不起。臨近暑假的之時,就會有許多拳頭大小的青色果子點綴在上面。每逢臺風天,地上就會有很多調皮的果實墜落到地上,裂開來就能看見金黃色的誘人果肉,吸引著貪吃的螞蟻大隊。運氣好的話,就能夠撿到許多成熟的卻沒有砸裂的果實,那就是童年歲月里最香甜的回憶。夏風微起,我和大院里的小伙伴們坐在門口的石凳上,吃著五角錢一支的小布丁雪糕,不亦樂乎的玩著飛行棋,卻往往會因為游戲規則而爭的面紅耳赤,最后吵著要到值班室讓站崗的叔叔為我們評評理。我都是我記憶里的年少時光啊。
夏季的蟬鳴,熱鬧了整個記憶。
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肆無忌憚的過著數個冗長的夏天。躲在食堂里玩過家家,拿小石子逗弄栓在炊事班旁的大狼狗,拿著零花錢去吃路邊攤上的燒仙草和四果湯 ,坐在涼席上吃著冰鎮西瓜看著《還珠格格》,這些都是我們的時光。時至今日,回憶起這些,我還能在時不時慌神的瞬間感受到濃烈而真實的美好。
曾經給鄰居家女孩送過一串風鈴,因為叔叔的轉業,那個夏天她們全家就要搬出這個大院。八月的一天,她和家人準備啟程,我去送別,看到在窗口的風鈴,在夕陽里孤零零的搖曳著,掉了鈴鐺,只剩下幾根小棍和空空的塑料繩,安靜的傷感。我人生中第一次真切的看到風,也在那一瞬間朦朧的感覺到,時間正在我們身邊溜走。后來我再也未見過那樣的風鈴,也再也沒有見過她。
再后來的一個夏天,爸爸的轉業,而我對即將到來的分別不痛不癢,依舊每天與他們在院子里嬉戲打鬧,去場站的游泳池游泳,去延安北路的夜市吃燒仙草。臨走時,我們去拍照片,那天我穿了印象中最好看的一條裙子。至今還能清晰記起那時我們的的每一個姿勢,記得誰站在誰的旁邊,第一排的她穿著什么顏色的襪子。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群記憶中的人,被一種我無法阻止的力量漸變模糊,就像沾了水的紙張,蒸發掉以后就變得皺巴巴,再也分辨不清。
臨走前一夜,被小伙伴叫到了炊事班旁的那塊沙坑。他們用沙子混著水給我做了一個愛心形的“蛋糕”,我有模有樣的對著蛋糕許起了愿望來。那晚我們在單杠上玩了很久,沒有人來攆我們,沒有家長來揪著小朋友的耳朵趕他們回去睡覺。就那樣一反常態的瘋玩著,恣意去享受最后的靜謐時光。
后來慢慢明白,十八歲我想要的,十歲那年的夏天就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