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們遇上社會事件，總會伴隨著一種聲音——
新聞已死。
檢視現實，這句話有它的道理。
但更確切地說，打開手機到處新聞泛濫，只不過缺失的是新聞品格。
而且可以說，這不僅是中國。
很大程度上也是全世界新聞行業面臨的困境。
不信？
看看這部英劇——
《報社》
Press
海報未免寡淡了點。
但只看了開頭10分鐘，Sir就被死死釘在座位上，挪不開了。
報業這樣的冷門題材，被BBC拍得別開生面。
好看在哪？
首先，也忒親切了吧。
看到劇里面的人在報選題。
加班趕稿。
是Sir每天的日常沒錯了。
還有一個北極熊被圈養在購物中心的新聞。
應該就是在Sir公司附近。
那么不是媒體人，看《報社》就無感了嗎？
不，它同樣與你息息相關。
Sir就舉兩個例子。
比如網上經常會罵的“媒體吃人血饅頭”。
劇中就討論，是否應該立法，保護遇難者家屬免受媒體的侵擾。
還有，英國也會遇上的“國進民退”。
鋼鐵企業主動要求國有化，說白了就是想拿補貼，用其他行業的稅費養著尾大不掉的低效產能。
新聞不是一小撮媒體人的事。
它更是整個社會同呼吸、共命運的大事。
《報社》還有一個名字，叫“新聞之爭”。
圍繞著我們現在都在呼吁的新聞品格，它展現了《先驅報》和《郵報》兩家截然不同的媒體之間的較量。
初看，你想把它們分別稱之為——
“有品報”和“沒品報”。
《先驅報》，堅持說真話，立場偏左，專門揭露不公，鞭撻社會丑陋，就是那種通常我們說的社會脊梁；
《郵報》，擅長炒作緋聞，常年標題黨，文風挑逗而聳動，以博眼球沖銷量為第一要義。
比如追同一個熱點：足球明星自殺。
《先驅報》會深切緬懷；而《郵報》則會抓住同性戀傳聞猛攻，說是父母的不接納導致他抑郁自殺。
放到我們這里，前一種會被叫做“消失的調查記者”，后一種大概就是所謂的“垃圾營銷號”。
然后大家又會感嘆——啊，低俗壓倒了嚴肅，娛樂至死！
就僅此而已嗎？
《報社》顯然不滿足，它想帶你走進更復雜的報社。
上來第一集就給你拋出大新聞。
英國的就業及退休保障大臣，黑人、女性，政治正確得無懈可擊，能力也廣受認可。
然而，一張她30年前的裸照突然流出……
你說爆炸不爆炸？
裸照已經在網上瘋傳，但大臣還有止損的辦法——
對媒體進行危機公關。
她先找到了同是左派、作為政治盟友的《先驅報》。
主編好說話：
Take it easy，這新聞我不發頭版，幫你淡化處理；
而且評論會寫“傳裸照是物化女性”，還能幫你賺同情分呢。
你說這《先驅報》是不是很通情達理？
大臣松了一口氣，接著又去公關《郵報》。
但這塊骨頭就沒那么好啃了。
一來，《郵報》的政治立場站在她的反對黨那一邊。
二來，《郵報》本來就愛搞大新聞，怎么會輕易放過拿裸照大炒特炒的機會。
你說這《郵報》是不是可惡至極？
還是天真了。
想不到，正因為《郵報》對大臣死咬不放，調查出大臣當年在派對上除了拍下裸照，還有吸白粉的照片。
如果民眾發現，這位持“對毒品零容忍”政見的大臣，居然隱瞞了自己的吸毒史，會作何反應？
這可比裸照什么的嚴重一百倍。
所以別看《郵報》是“無良小報”，在新聞專業性上，它贏了，因為它挖到了新聞背后更深的真相。
而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先驅報》，反而犯了立場先行的錯誤，沒有盡到記者的調查職責。
《報社》用層層剝筍式的劇情推進，不斷逼近和叩問——
什么才是真正的新聞？
新聞追求的底線到底在哪？
比如堅持說真話的《先驅報》。
說真話當然酣暢淋漓，但問題是當真話不能酣暢淋漓時，說不說真話才顯露出為難。
《先驅報》因為不愛炒作熱點，堅持嚴肅報道，銷路日漸受阻，入不敷出。
不得不考慮開辟下一個財源——
廣告招商。
主編當然不情愿，讀者花錢買報紙是為了了解真相，不是來看廣告的。
但不賣廣告報紙就經營不下去了，你還能拒絕嗎？
《先驅報》的記者寫調查報道，揭露大服裝品牌在海外代工廠雇傭童工。
但你發現揭露的企業正是廣告客戶后，還會繼續發表嗎？
好，你說金主爸爸的臉也照樣打，沒有廣告收入也不稀罕。
但如果這會觸及到你切身利益，你的腰板還能那么挺直嗎？
-我們不能登頭版廣告
-要么賣廣告，要么解雇十個人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時候，誰都知道要舍魚而取熊掌。
然難就難在——
“利”和“義”之間，你要把什么當成熊掌，什么當成魚。
而出其不意的是。
另一邊《郵報》的主編看似為了流量無所不用其極，利益熏心。
《郵報》的大老板也很困惑：
我就沒打算靠做報紙來賺錢，我砸錢就是為了讓你做出一點真正的新聞，你卻整天給我蹭熱點，博出位，是想鬧哪樣？！
看，《郵報》的主編其實不愁錢。
你以為他在做營銷號，其實他在全情追逐自己的新聞理想。
這理想，一點沒裝，甚至可以說到了偏執的程度。
《郵報》主編和妻子的兩段對話讓Sir印象極深。
妻子感覺到他出軌后，很清楚他沒有情婦，而是嫖娼。
因為付錢的性愛，一期一會，沒有牽掛和負擔，能讓他更專注于工作。
妻子太了解他的秉性，為了新聞，可以拋下家庭和感情。
甚至可以說出更混賬的話——
-去你媽的新聞，比你兒子還重要嗎？
-不（比兒子重要），比你重要。
沒錯喲，他是對新聞事業熱忱的。
但為什么他所理解的“真正的新聞”，會是像《郵報》那種（太多人認為）不堪的樣子？
Sir先不劇透。
畢竟這是《報社》最促人反思的懸念所在。
原本對《郵報》主編嗤之以鼻的《先驅報》記者，開始有了改觀。
而他露出一個too young的微笑，心里卻打起了挖她墻角的算盤。
無需懷疑，接下來《報社》將引出更深層次的新聞理念之爭。
不妨就靜候好戲登場。
但我們回到“新聞已死”的迷思。
到底是什么殺死了（深度）新聞，是娛樂化嗎？
在《報社》中Sir看到的是——
這只是兩種社會需求，兩種新聞理想，沒有孰對孰錯。
那它們還有什么好爭的？
當然。
爭誰才能更有效地到達讀者。
爭自由發揮的深度新聞，和自由發揮的娛樂新聞，誰能在自己的領域里做到更極致的專業。
然而，當深度處處受阻，娛樂也處處設限的時候。
你認為誰又有力氣殺死誰呢？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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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漢斯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