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抵,所有的文藝都不過一座城的過去和未來,有新的人,事,物破土而出,必然就有舊的人,事,物被掩埋入土。而我們卻一直安靜的活在這個小城中央,年復一年,聆聽她的繁華與荒寂。
從陽臺向西邊看過去,就是小城原本輝煌如火的老國企,高高低低的廠房,鍋爐,水塔,依舊屹立,只是墻壁早已破敗不堪,油漆剝落,門窗散落在地,遍地雜草,這里輕易是見不得人的,只有在圍墻的外圍,偶爾有人經過。很多時候,我喜歡趴在窗子邊呆呆的看著她,耳邊依舊能聽到人來人往的嘈雜,機器的轟鳴,以及每一個夜晚,那一排排車間里透出的燈火通明,以及小洋河邊晝夜不分的忙碌,汽輪的聲音悠遠深長。她曾經是一個時代的輝煌,我無數的父輩們引以為傲的榮譽。九十年中期,她卻一天一天的沉寂下去,連同她身后長長的碼頭。儼然,我的父輩們開始顯得有些慌亂,時代的變遷之快,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可到底是有了生活閱歷的人,他們開始思變,各自營生。很多年后,他們會圍在新建小區的廣場上津津樂道當年,卻是另外一種的感慨和超脫。老國企的四周陸陸續續的建起一幢幢新樓,街道被一再的拓寬,車流不息,人們來去匆匆,好像再沒有人會注意到這片被圍墻圈起來的舊印記。夜晚,城市燈火輝煌,唯有她安靜的像是一個影子,關于父輩們老去記憶的影子。不知是從前年還是去年,有人在廠區的東邊開出了一塊田地,種上麥子和油菜,一到春天,一半是碧翠的綠,一半是嬌艷的黃,倒別添了另一種韻致。
我總是有一種固執的念舊,卻又總是欣喜于城市的各種新生。我時常穿梭在小城的每一條街道,去尋找她們的印記,對她們念念不忘。
就像一條街,雖然門面從最初的一塊木板幾個墨汁大字到后來掛起的霓虹燈門牌,偶爾燙金的大字,三十年來,卻依舊還是那些人物風景,當年意氣奮發的小伙子小姑娘如今有些已經做了爺爺奶奶,無論是熟悉的陌生的顧主,卻依舊是當年一樣的熱情。一條街鋪下去,還是老物件,賣香火的,賣布匹的,賣日雜的,賣日用的,賣婚用喜慶的,大大小小的批發部,里面住滿了故事。來來往往,成了這條街固有的風情。而我總是喜歡沿著小橋像東走,路過菜場和人群,一直向東,那里有一座老舊的住宅小區,傍水而建,猶記得兒時,河水還很清,岸邊有楊柳,在我小小的心靈里,我總是欣喜的認為她是小城里的“小江南”。有一種水鄉的溫柔和寧靜。盡管現在她已經老舊的失去了鮮艷的顏色,腳下的河水也不再清澈歡暢,可是,每次經過,我還是會情不自禁的慢下腳步,仿若要找尋一些關于童年里的繁華與荒寂。
也或者是藏在小城繁華背后角落里不起眼的一條街道,布滿了早點店,每天清晨路過,彷佛只身另一個天地,“老板,兩個包子”,“老板,一籠蒸餃”,“老板,兩碗粥”,小小的店面里,有些油污的桌椅,坐滿客人,大多數人都不講究,坐下來便吃,并不挑剔,吃完匆匆就走,扔下紙幣在桌上,老板也并著急去收錢,還是自顧忙著,待手里收拾妥當了,才不緊不慢的踱到桌邊,隨手拿起,并不翻看。偶爾要是忘記帶了零錢,明早來吃一并補上,也是沒有關系的。老板總是呵呵一笑,又不怕你跑掉。沿著街道一直向北,卻只有零零碎碎的幾家鋪面,還是老式的豎條木門一個個拼起來,有時早上并不早早就開門,賣一些日雜,也有一家,是做茶點撒子的,一到下午的時刻,總是要熱鬧忙乎好一陣子。
記憶中小城最有規模的洋建筑大抵就是2000年初期沿著振陽街道兩邊建起的建筑吧。一色西方的韻味,高高的圓頂,紅色的外墻。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經濟的改善,這里逐漸出現了更多新鮮的事物,高級時裝店,文藝氣息濃厚的小小花店,各色的藝術培訓,家電門市,好看門臉的住宿賓館,這里儼然是一個全新的世界。與之前那些老舊的門面相比較起來,這里鮮亮光鮮了太多。與之相隔的是一條小小的美食城,雖說美食城,卻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美食城,只是由之前的大排檔小吃相對集中在一起,租上了門面,卻還是一些小炒和小吃,但卻并不妨礙她的美味。陜西涼皮,重慶小面,山西刀削面,奶茶店,油炸小吃,燒烤,一有應有。白天大多數來的是學生,熙熙攘攘的坐下來,興高采烈的討論著校園里的新發現,很多時候,我恍惚看到自己的學生時代。晚上卻熱鬧非凡,各色的人群,匆匆的來,匆匆的走,也有不著急的,坐下來,要上兩瓶啤酒,不緊不慢的就著一小蝶雞爪或者花生米。和服務員一邊絮絮叨叨的拉著家常。有時候,服務員太忙并顧不上理他,他就一個人在那,絮絮叨叨的說。這里是小城最平民的生活,自在而又隨意。
真正的美食街大抵應該是后來新建的最西邊的大道,一律整齊漂亮的門店,就是各個店的名字都好像了經過了精心設計一般,透著一股文藝風,韓國風,或者中國風……,整潔,大方,甚至追求那么一點小資,盤起的花架,或者文藝風的酒柜,擺著淘來的各色小物件,有時,你甚至錯覺是來吃飯的,還是來做一回文青的。時常會和朋友同事來小聚,談笑間,生活的壓力和煩躁在一頓飯中風輕云淡。于是,時常又會感激這樣新生的繁華,時代的變遷和發展,讓我們越來越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