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黑麒樂隊發了新專輯《金陵祭》,反復聽了一周,內心洶涌澎湃,總想寫點什么,于是有了下文。
說到如何聽起黑麒這支樂隊,要從在東北上學的時候說起。
當時青春年少,荷爾蒙過剩,每日瘋狂地在各個搖滾論壇收集國內各類樂隊的作品,并且和帥爺混跡于哈爾濱各個地下樂隊的現場,像集郵一樣想聽全全國內各支樂隊。當時《我愛搖滾樂》和《重型音樂》都會隨雜志附贈一張CD,里面有很多國內地下樂隊的作品,通過這些歌曲發掘出很多不錯的樂隊。
不過當時很多獨立樂隊的作品數量、質量抑或說費用,很難獨立出一張專輯,很多城市里的幾支樂隊會湊一起攢張合輯,比如《石家莊制噪》、《廢城甜夢》、《天津瘋味》、《哈爾濱地下音樂合輯》、《長春造音》、《大慶音標》、《地下成都》……很多這類合輯在我聽的時候其中很多樂隊都已經解散。
其實也沒什么可惜的,大部分樂隊都是劃水,加上專輯錄音效果差,聽起來混得一塌糊涂,從頭到尾一頓鼓點,吉他貝斯全聽不到,就更別提主唱了!不過有一張合輯令我翻來覆去聽了N遍,整張無尿點,首首經典——《長春造音》。這張當時就收錄了現在大火的薩滿樂隊《Moths To The Flame We Are》,里面還收錄了后面我很喜歡的魘樂隊《拒絕壓迫》與熾潮樂隊《All Or Nothing》。
這張合輯讓我開始關注長春這座城市,覺得這座不大城市怎么這么魔性?組出來的樂隊這么牛逼,因為離得不是很遠,還會經常坐火車從哈爾濱到長春看他們這座城市地下樂隊的演出。著重關注了一段時間,又發現了一支只有幾首EP,但首首的概念都讓我跪服的大牛逼樂隊——黑麒樂隊。深入一了解,這樂隊還是個高中生組的,不禁唏噓感慨。
就這樣一路關注下來,方森也從高中生慢慢大學畢業。黑麒樂隊的風格一直沒變,堅定致力于將民族器樂與戲劇唱段融入進黑金屬的風格中。而且專輯EP的主題也扣著日軍侵華那段沉痛的國恥家丑,很有整體性。其實樂隊融入中國元素并不是什么新鮮的事情,早在輪回樂隊就嘗試過,近期也有像閃靈這樣優秀的樂隊。但是黑麒樂隊的曲子實在寫得太好,根本不遜于一般的旋死,整體風格上的大氣與純正是沒有感受過的,鼓點密集繁復,吉他兇狠霸道,加上合成器效果溜到飛起,不得不佩服編曲功底的強大。
黑麒第一張正式專輯《哀郢》,太多噴子黑民樂與京劇唱段插入生硬。或許是吧,但不影響他是一張牛逼專輯啊!黑麒向大家證明了西方金屬樂與戲劇、民樂可以無縫融合的,金屬的激烈與戲劇民樂的交叉頓挫,讓曲子張力更強,更能表達出那種悲憤的民族怨恨。網上針對這張專輯的討論完全兩級分化,這讓我很反感那些評低分的人,倒不是因為我是黑麒腦殘粉,而是覺得那部分人非蠢既壞。這么一只特點鮮明的年輕樂隊,大家不多給一點包容呢?審美是主觀的,專輯品質再差,憑良心也不至于一星。嘲諷商業化的人,更是猥瑣至極,國內圈子本身就這么小,小樂隊活下去就已經很難,樂隊嘗試更豐富的周邊與精裝套裝,有何不可?
16年的330金屬音樂節黑麒首演,著實震撼到我。首先舞臺布置非常用心,帶上了很多民族元素的小道具。主唱張經天穿著撒滿血紅色斑點的白襯衫出場,眸子帶著白色的美瞳,現場演繹非常到位,完全投入進去,舞臺效果爆炸。讓我有種在看話劇的錯覺,而不是作為觀眾在聽演唱會。只是樂器與京劇唱段,沒有現場的演繹,只是播放現成的背景音,很失氣氛。這已經完全不是新樂隊首演的水準,大大吊起了我的胃口。
接著黑麒傳出樂隊重組,我很喜歡的張經天被幻日樂隊的主唱Code替換掉,薩滿的王利夫正式加入。說實話我對這次重組充滿了期待,Code的嗓子在幻日樂隊就印象深刻,而王利夫的編曲實力也更不用說。不過在愚公移山的那場讓我失望至極,整場就40多分鐘,四五首歌吧,還有一首歌被唱了兩遍,這肯定是我看過的有史以來最短的搖滾演出。后來知道Code從臺灣飛到國內,沒怎么休息也就和樂隊排練了兩次,演出呈現那樣的效果也就理解了。不禁想問的是現在樂隊可以遠程玩了嗎?或許吧,新一代的音樂人可能會玩出新的花樣。只要后面的音樂質量可以保證,這些都可以包容,畢竟藝術總是以結果為導向的。
接著就是等來了這張新專輯《金陵祭》,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驚喜之情。這張專輯絕對是我心里的今年最佳,聽完后我就滿世界想分享,上一張讓我有這種感覺的還是去年年初Dream Theater的《The Astonishing》。這張技術上明顯看到進步,民樂與戲曲唱段的融入不再生硬,嗩吶和吉他的配合聽得我直接高潮。而且專輯更加整體,三首長歌敘事遞進,穿插的純樂烘托氣氛,完全進入到專輯所營造的氛圍中,從1937、大曲那種蒼涼絕望到中間惡業上來就是急躁鼓點的反抗憤怒,再到奈何、忘川的生死別恨,最后千年Outro的情緒收斂。這張專輯后,突然間讓我對黑麒出一張連軌的前衛敘事專輯抱有很大的期待。
上周末去故宮去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想起《局部》里陳丹青對王希孟那種珍視,那種對年少天才的溺愛敬賞之情隔著屏幕都能體會到 :
人在十八歲年紀,才會有這股子雄心和細心,一點不亂。不枝蔓,不繁雜,通篇貴氣,清秀逼人。那就是他的天賦了。他降生在中國山水畫的黃金時代,他在黃金時代只有十八歲。他在十八歲上,又有一個宋徽宗親自給他調教。如此這般,我想他也鬧不清怎么畫出這幅偉大的畫卷。十八歲干的事,多半其實是不自知的,他好也好在不自知。照西洋人的說法,那是上帝讓他干了這件事情。
…………在《千里江山圖》中,我分明看見一位美少年,他不可能老。他正好十八歲。長幾歲、小幾歲,不會有《千里江山圖》。
方森從高二到現在,將音樂領域天賦發揮得淋漓盡致,期待他持續創作出新的音樂作品。畢竟藝術總是天才推動的,不對,畢竟世界總是天才推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