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出發,由通縣上北五環,過八達嶺高速,取道京張高速,途徑河北懷來,宣化,涿鹿,抵張家口,改道多豐西線公路,經寶昌到達多倫,全程逾400公里,行車約6個小時。 多倫是錫林郭勒盟轄下的一個縣,以漢族人口為主,多倫是多倫淖爾的簡稱,多倫淖爾在蒙古語里的意思是“七個湖泊”,水資源豐富,是灤河源頭所在地,還盛產瑪瑙。 多倫以漢族人口為主,但是其風俗習慣基本偏蒙古族,我們還沒進多倫縣城,迎接的人就在路口擺好了架勢,準備獻哈達,敬酒,歌舞。幸好事先知會過主人我們不會喝酒,才獲得照顧,免了這些禮節,得以順利抵達賓館。然而老天爺還是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北京出發時穿的短袖已經經不住寒風,加了羊毛衫和外套才勉強抗住。 五月份的草原還基本看不到綠色,一眼望去,茫茫的枯黃色一直連到天上,與城市中高樓林立的景象迥然不同。言談間,我說到壩上草原,在北京時一直想去,終未成行,當地人都露出鄙夷的神色,說:壩上那根本就不叫草原。此后我再也不敢談及壩上了。
到了多倫,第一個去處當是灤河。因為引灤入津工程,我很小便聽說了灤河,但一直不知道其真實面目,想象中的灤河應該如黃河,或者如長江,浩浩蕩蕩,奔流不息。走近真實的灤河,只遠遠地瞥上一眼,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遠望的灤河如一條深藍色的綢帶,質地極好,平滑地躺在微微起伏的丘陵之中,安靜祥和,溫柔如一位少女;不著奢華,純凈似一彎明月。草原的天空是蔚藍的,與碧藍的河水交相輝映,相得益彰。走到跟前,見河面被風吹皺了陣陣漣漪,偶爾幾只水鳥掠過水面,清風拂面,草原上無遮無攔的太陽也顯得柔和了許多。抬頭藍天白云,低頭碧波蕩漾,遠望幾只白天鵝暢游水面,置身其中,心曠神怡。我忙不迭地拿出相機,想把這眼前美景悉數裝回去,不想拍了幾張過后,相機就沒電罷工了,這也成為我這次旅行中間的一大遺憾。
爬上“塞外長城”,可以俯瞰灤河,平地上灤河曲折蜿蜒于丘陵之間,綿長而廣闊,窺不見全貌,登高這么一望,又一幅山水美景呈現眼前。可以想見,當七八月份草原草木蔥郁,繁花遍野之際,映襯著藍天白云,還有若應若現的灤河水道,該是怎樣一個讓人流連忘返的景致。
灤河邊,有一片野生榆樹林,據說有幾十畝,是亞洲唯一幸存的天然原始榆樹林。榆樹的生長特性是具有排他性,通常情況下都是單棵獨株,很難能夠大片成林,這么一大片野生榆樹林,也可謂是奇觀了。進入樹林,除了榆樹之外,果然沒有夾雜任何其他樹種,甚至連灌木都沒有。從樹林繞出來,在灤河岸邊仔細搜尋,可以找到很多晶瑩剔透的石頭,那就是瑪瑙,只是質地不是很好,體積較小。
離縣城半小時車程還有一個姑娘湖,同樣非常美麗。姑娘湖有一個凄美的傳說,是關于一個蒙族姑娘和漢族小伙子的愛情故事。撇開傳說,光是這個名字就讓人對這個湖產生了無限遐想。沿著湖走一圈,大約需要半個小時,沿途長滿了荊棘灌木,還有一些樺樹,樺樹大多被扒了皮。俗話說"人爭臉面樹爭皮",樹被扒皮之后容易死亡,何況是在這北方嚴寒之地,但是樺樹卻不然,扒皮之后能夠自然愈合生出新皮。據說鄂倫春族就喜歡用樺樹皮制成各種生活器具,非常實用。這里的樺樹依然經常被扒去樹皮,年復一年,只有那樹身上一只只眼睛永遠睜開著,凝望著這片蒼茫大地,守候著美麗的姑娘湖。
離姑娘湖不遠,是幾個蒙古包,當地人現在已經不過游牧生活了,蒙古包顯然是為了七八月份旅游旺季時的游人預備著的。盡管是草原,大風起來的時候,還是能夠聞到泥沙的味道。草原的生態是極其脆弱的,一些植被被完全破壞的地方,哪怕只是數米見方的面積,沙化現象也非常明顯,然而自然的自愈力量也是那么巨大,在大片沙化的地方,依然可以看到一種小草,頑強地自我復制,成一條直線狀延伸開去,扎根在沙土上,當地人形象地稱它為“克隆”。5月份可能正是當地恢復植被的時候,能夠看到很多剛剛種下的樹苗,整個地區已經完全禁牧禁獵了,草原生態在自然和人為的努力下正在恢復,在姑娘湖旁邊的小山坡上,我欣喜地撿到了一片老鷹羽毛。
匯宗寺是當地一個有名的藏傳佛教圣地,是著名的“康熙會盟”之后的產物,曾經是喇嘛教的繁盛之地,也是清朝利用宗教統治蒙古的一個縮影。與其他寺廟一樣,大殿里面供著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佛祖,以及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的創始人宗喀巴和后世活佛,活佛是藏傳佛教特有的概念,在漢傳佛教中只有高僧圓寂之后才能成佛,藏傳佛教則認為人在世時就可以稱佛,受人拜祭和香火。給我印象比較深的是在大殿左側墻壁上掛著的唐卡,其精美程度讓人嘆為觀止,據說每一幅唐卡就是一個完整的佛教故事,只可惜我不了解佛教故事,不然少則可以多些掌故和談資,多則可以受些佛祖啟迪訓導。大殿右側有一個年輕人正在做功課,起身,禮佛,跪下,禮佛,五體投地,磕三個響頭,然后再起身,如此往復,毫不為外界事物所擾,那響頭也端的磕得咚咚作響,若無其他游客,大殿之內定能有回音。我不知如此功課每天要做多少小時,但是聯想到藏傳佛教中信徒從千里之外磕頭匍匐前去朝圣的場面,著實對他的虔誠產生了敬意。
匯宗寺是當時多倫宗教和政治繁榮的見證,而山西會館則是當時商業和經濟繁榮的標志。山西的旅蒙商人在多倫做生意,與后來全國各地的晉商一樣,在客居地建起了山西會館,會館里面雕梁畫棟,樓閣依舊,只是回廊里沒有了人影,戲臺上少了了鑼鼓聲,古井已然干涸??v然地下埋有用來擴音的大缸,原本音響效果絕佳的院內,現在也是悄然無聲。
除了景色和風物之外,草原讓人首先聯想到的是駿馬馳騁。終于在一個風不太大的下午,我們一行騎上了馬背。蒙古馬相對比較矮小,沒有動物園和其他旅游景點看到的馬那么高大挺拔,但是蒙古馬出色的耐力馳名中外。五月份,馬兒整個被關在馬廄里面,剛牽出來有點興奮,加之我們又都基本屬于第一次騎馬,不敢讓馬撒丫子跑,只能由牧民牽著在草原上走一兩圈。我挑了一匹比較老實的馬,馬主人在后跟隨保護,我放膽獨自騎行。騎了一小會兒,我突然豪情萬丈,有揚鞭催馬的沖動,苦于手里沒有馬鞭,便松了松韁繩,輕輕夾了一下馬肚子,那馬兒開始一溜小跑。我感覺自己身體基本離開了馬鞍,前后左右地搖晃,慌忙拉緊韁繩,老老實實地讓馬兒慢走。
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少不了的就是品嘗當地美食。蒙古人的豪放除了體現在酒之外,還體現在餐飲上。清早起來,要喝一個小時左右的奶茶,以奶制品和牛羊肉為主,中午和晚上依然是肉,只是把奶茶換成了酒。草原上的羊肉沒有膻味兒,非常嫩,比東來順的羊肉質量高許多。印象最深的是手把肉:把羊宰了,卸成幾塊,趁新鮮投入鹽水中煮,熟了之后上桌,熱氣騰騰,大家拿著小刀剔成小塊食用,其味道鮮美,香氣四溢,是去草原絕對不能錯過的一道美食。
文成于2007年5月
修改于2017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