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十七(二)

4

隨著身體的漸漸恢復(fù),媽媽每天要和大姨一起去店里干活。

六點必須去店里烤面包,超過時間會有失口感的。這一天,看到大姨沒有起床,我想她定是累極了。于是,媽媽輕輕地走出門,看到你熟睡的小樣,也沒有叫醒你,等大姨起來的時候一定會帶上你的。

干了半個小時活時,大姨一個人來到店里。我問她怎么沒有帶你一起來,她說還在睡覺,換我回去。

還有一些面包沒有裝飾,我想弄完這點活再走,只托了一會時間,覺得你不會醒。

我們每天從店里到家不到十分鐘的路,放下手中的活,我急匆匆往家走,走到一半時,看到前面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身旁跟著一個小孩子,這個孩子怎么這么像我閨女呢?我在納悶著。

快要近了,一看,果真是你,叫你的名字,你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光著小腳穿著一雙小托鞋,兩只手各拎著媽媽新買的一雙黑色的小皮涼鞋,線褲哭得尿濕了。

我抱起來你,貼著你的哭得都是鼻涕和眼淚的充滿委屈的小臉,一個勁向你道歉,是媽媽不對,是媽媽粗心。

可是我還是關(guān)心,你是怎么下的地,怎么出的門?

你說,使勁地叫媽媽,媽媽也不吱聲,你趴在炕沿邊,怎么也夠不著地,后來呼咚一聲,就掉到了地上。我聽完你這個小丫頭歷險記,居然還笑了。

如果當(dāng)時這里是個城市,想必,你我一定不會再見到。

我為媽媽的失誤打了個冷戰(zhàn)。

那時候你二十二個月大。

5

剛滿兩生日媽媽就把你送到了幼兒園。因為我實在是沒時間看你。

個體園就是好,每天你是第一個去的,最后一個離開。更有甚者,我總是干活而忘了接你,老師經(jīng)常會把你送回來,還是在她家吃完飯。

可是晚上,你還是要和媽媽在店里一直等到九點鐘才能回家。

你咋那么精神?

冬天時,我們回到家,先把你用大被圍上。我再點火,要好久才會熱乎。可是我們都不覺得冷。等睡著了,炕也熱了。我們也快要起來了。這樣周而復(fù)始地一天又一天。

我的全部心思都在掙錢上,想使勁干活,多干活,好多掙錢。完全忽視對你的教育,對你的陪伴,關(guān)注你的成長。

記得幼兒園老師留了作業(yè),讓你寫一篇燕子的燕字。當(dāng)時媽媽說,小孩子寫什么作業(yè),這個時候就應(yīng)該盡情地玩,寫作業(yè)的時候在后頭呢?

誰知道我這個放任的思想,在你后來上學(xué)的途中卻是致命的錯誤。

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把小嘚嘚更正成了小哥哥,也不知道你哪一天把大仁兒叫成了大姨。

媽媽在拼命地掙錢,卻真是掙了換命的錢。

你五歲時,我們買了門市房,你有了屬于自己的房間。我們家建了廠房,開了工廠,雇了工人。

可是轉(zhuǎn)眼間,媽媽又是拿著這些錢住進了醫(yī)院。

6

到了你上小學(xué)的年齡。我們搬到姥姥家住,因為我要讓你進市里的學(xué)校讀書。那時候我一天什么也不做,只陪著你上學(xué),放學(xué),削鉛筆,讀標題是我一天中全部的工作。

每天起早貪黑的干活習(xí)慣的人,突然間過這樣輕閑的生活,心里很是別扭。最主要的還是不在自己家。我變得焦躁,易怒,總是對你大喊大叫。如果順心,怎么都好,不順心,什么也不對。

媽媽不會忘了這個故事:這是你一年級語文的閱讀題。一只小刺猬的媽媽生病了,躺在床上,小刺猬跑到樹林里搖動果樹,果子掉落到地上,小刺猬在地上打了個滾,就把果子帶回家。媽媽夸小刺猬是個聰明的孩子。

然后提問:小刺猬是個什么樣的孩子?

你說,它是個帶刺的孩子。我提高了一個聲調(diào),又問,它是個什么樣的孩子?你還說是帶刺的。我不知道當(dāng)時哪來那股邪火,一下子就把這本書撕碎了,扔到正在點著火的爐灶里。你像瘋了一樣,一邊喊一邊叫,我的書,我的書。

姥姥進屋聽到了,聽其原因,罵得我躲進了小屋不敢出來,還覺得自己也很委屈得哭了起來。

因為撕了你的書,還把你的書變成了灰。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居然把我新買的一條裙子剪了若干只蝴蝶,當(dāng)有一天我出門想要穿的時候,打開衣柜,拿出來,看到這條裙子,我驚住了。你真是我的閨女,我服你。

從那以后,我好幾年都不敢買裙子。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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