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別塔之犬。
簡介中的這個故事,是一個教授,想要教會目睹妻子死亡的寵物犬,學會語言,說出真相。但是雙線的敘事結構,讓我發現這并不是一個懸疑故事——而是描述了,一座塔。
是巴別塔。
當它在神的震怒前崩塌,人們看見的是永遠無法到達的,語言相通的彼岸。
這座永遠無法完成的通天建筑,徒留地基,是紀念碑,象征著人類無法相互理解的巨大缺憾。
美國文學中,巴別塔的意象并不少見。之前有一部印象深刻的短篇,特德姜的《巴比倫塔》,講述的是爬塔之人,即使真的到達了塔尖,最后卻出現在了開始之地,預示著不可完成,不可到達,不可逾越。
而書中的教授和他死去的妻子露西,曾以愛的名義,嘗試著去登上這座塔。但是后來他們發現,
他的熱情探索會在日常中消解,她的勇敢也會因為一次次犯錯而變成恐懼,不安,退縮。
他開始不耐煩。她沖出門后又退回來顫抖著道歉。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她說。甚至連感受都無法傳達給對方,拒絕詢問和了解。
直到她跟隨愚人牌的指示,作出了那個選擇,他才開始尋著她生前的痕跡,慢慢擦掉灰塵,看到真相的樣子。
從書本重新擺放的位置,到狗項圈后面的刻字。他終于知道這不是意外,而是結果。
一路讀下去,讓這個故事變得灰蒙蒙的,不是主角最后發現狗無論如何都不能說人話的事實,而是一句疑問:
我們是同一個物種,說著相同的語言,為何卻無法用相同的語言 與你溝通?
再說回巴比倫。
一部翻過不下十遍的漫畫,東京巴比倫。一個于1995年降生的,關于陰陽師,殺手和櫻花樹的故事。
日本人過于含蓄的表達,讓這個故事流動著難以名狀的情緒:
像是盛開不久的櫻花紛紛落下,在樹下抬頭望它:「今年也是曇花一現呢。」
殺手和少年的賭約,為期一年。
他賭,冷血到無法產生任何感情的自己,櫻冢護,同這個和自己截然相反的陰陽師相處,會發生一些改變。
于是他以普通人的身份陪在少年身旁,這個溫柔強大的偽裝,讓少年的生命中出現了「特別」的東西。
但當他意識到這種特別的時候,賭約的期限到了。
櫻露出了本來的面目,毀滅了少年最為珍視的東西,他面帶微笑地說著,我贏了,卻第一次,未能遵守自己立下的規則,放走了原本要殺死的少年,遠遠地離開。
櫻沒有意識到,當他選擇了離開,這個賭就已不再有贏家。
漫長的相隔。
直到再見之時,兩個人的愿望,竟都是被對方所殺死,而且堅定地認為,對方對自己只剩下殺意。
不愿承認已經擁有情感的櫻冢護,在最后動用了反噬自身的法咒,終于了解自己的心。
可他說了些什么已經永遠無法得知,那一天的彩虹大橋風聲太大,少年聽不清。
無法互通心意的兩個人,至死都沒有明白對方真正的愿望。
最早讀到只覺得這是個令人難過的故事,但是為什么要起名巴比倫,是后來才知道的事。
巴比倫,希伯來語意為,變亂。
人類失去了相同的語言,甚至無法了解自己,神向著地面,俯瞰,遍地都是一個個重復的錯誤。
日光之下,再無鮮事。
于是神揮手收起了大地畫卷。
他滿意了。
那么,倘若神意不可抗衡,我們還能做什么?
書中的主人公最后不再執著于讓狗開口,不再執著于妻子的死因,他已從書本的序列里得到答案。
他說,我記得她穿白紗的樣子。他說,那天她走向我,手里捧著一束鮮紅的花。
他說,我要記住她原本的樣子。
記住原本的樣子,記住應該真實的,記住最初喜歡上的。
語言到達不了的地方,就交給心去吧。
我想,這就是這本書所指引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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