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的周二晚上,朱小凡參加完數學競賽輔導,回到教室把書放在了課桌上。打開課桌的時候,發現里面安靜地躺著一盒磁帶,上面貼著一張便簽:“謝謝你,媛。”這是她的字,除了一般女孩子的娟秀,其中還透出一些自由。
輕輕翻開淡藍色的便簽,黑底的專輯封面便躍入眼簾。黑色的背景中,遠處只有一盞泛藍的日光燈。與漆黑背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穿著紅色長T恤的少年,幾縷頭發垂到眼角,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映在鏡中,眼中透出一股少年的桀驁不馴,骨子里的頹廢和憂郁,從照片中散發出來,散到周圍的空氣中。這是謝霆鋒剛剛發行的新專輯《謝謝你的愛1999》。
朱小凡看看周圍,教室里只剩下零星的幾個人,有幾個聚在窗邊像是在討論作業題,另外有幾個收拾著書包,準備離開。他拿起磁帶,放到鼻邊,像聞一朵花一樣輕輕地聞,里面有圓珠筆墨水的味道,有她手上留下來的淡淡余香。
朱小凡腦中浮現出沈熙媛在音像店買這張專輯時候的樣子。店里播放著最新的專輯,整面的墻擺滿了各種專輯,沈熙媛繞著音像店,仔細看了一圈,選不出一張特別滿意的專輯。“老板,最近有推薦的新專輯嗎?”音像店老板走到港臺男歌手的那一欄,拿下來一張專輯:“謝霆鋒的,這周剛到貨,買的人挺多的。”“能幫我放一下,讓我試聽一下嗎?”老板走到柜臺里面,把磁帶放下去,按下了播放鍵。動感的旋律飄過來,電吉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太老道的頹廢感,配合著電吉他營造的感覺,少年的聲音也透出與年紀不符的頹靡:“說再見別說永遠,再見不會是永遠……”沈熙媛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詞曲還真是有點放蕩不羈呢。靜靜地聽完一曲之后,沈熙媛便決定買下了這盒磁帶。回到教室的時候,在便簽上寫“謝謝你”三個字,貼在磁帶上面。后來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了“,媛。”
朱小凡回到家之后,那把磁帶放在寫字臺上,翻出隨聲聽,正準備拆的時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磁帶看了看,又把便簽貼回原來的地方,最后把磁帶放在了抽屜的最里面。
第二天到學校之后,朱小凡看了看沈熙媛,她卻沒有抬頭看過來迎接自己的視線,心理有一點失落。
12點下課鈴響過之后,朱小凡飛快地騎車往學校門外趕去……
下午五點中,下課鈴響,沈熙媛去英語教研組拿收錄機,朱小凡收拾好物理作業本,跟在沈熙媛的后面。她的馬尾辮在空中恣意飛舞,像一支醮滿了墨汁的毛筆,在空中書寫著朱小凡的青春。
朱小凡加快腳步,想上前告訴她,收到她的專輯了。快趕上的時候,她卻被從后面走來的彥老師叫住了。朱小凡和她擦身而過……
第二天的的班會活動課上,班主任老師正式宣布了學校有關主辦班級晚會的決定。很多同學都是第一次聽說二中的這個班級晚會。聽完班主任的簡單介紹之后,同學們都非常期待。
與其他活動不同,這次的班級晚會從籌劃組織再到節目選定編排,會場布置全部由學生自己組織籌備完成。沈熙媛是班里的文娛委員,也就很自然的被指定帶領組織整個班級晚會的籌辦工作了。
班級晚會是二中的特色文化,通過學生自己籌辦組織晚會,邀請其他班級的老師和同學參觀,期望在豐富學生業余生活的同時,鍛煉學生的組織領導能力。朱小凡夏天在在小溪里抓河蟹,冬天在山里打野兔,對于什么是組織領導能力,幾乎一竅不通。即便是在市區小學畢業的沈熙媛,也沒有什么經驗。
由于每年初一的這個時候,二中都會舉辦班級晚會,文娛委員一個人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能完成所有的工作。所以班主任指定了班委會成員,一起參與進來。
籌辦班級晚會是一個很耗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雖然有了班主任的指定,但如果個人覺得不想把時間花費在組織籌辦班級晚會的事情上,他們總能找到很多借口推脫,所以真正能動員的班委會成員并不多。如果跟班主任反應一下,至少班委會的成員多少會做一些安排好的任務,但不是真心實意想把晚會組織好的人,即使把班主任抬出來,事情也完成得不盡如人意。沈熙媛并不是一個喜歡打小報告的人,結果很多籌辦事宜都需要她親力親為。
朱小凡看出了沈熙媛的煩惱,下午最后一節課下課后,收好物理作業,跟沈熙媛一起往辦公室走,走廊里朱小凡只能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周圍的空氣有一些凝固,為了打破沉默,朱小凡搜腸刮肚才想到,昨天想跟沈熙媛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吸了一口氣干咽了一下口水,說道:“那盒磁帶我聽了,很好聽……謝謝……”
沈熙媛好像早就知道朱小凡跟在身后似的,聽到“磁帶”兩個字,就扭過頭來了,朱小凡后面說的“謝謝”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是音像店老板推薦的,說是上周剛到的磁帶,你喜歡聽就好。”
“我很喜歡,謝謝你。”朱小凡這次才把“謝謝你”三個字完整地說出口。
“謝什么呀?是我要謝謝你才對,那天我站在臺上真的是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如果你沒有吹那個口哨的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收場才好呢。”
“其實我也很緊張,一直盯著墻角的蜘蛛網,不敢看講臺下大家的眼睛。”
“嗯嗯,我看到了,你一直盯著教室后面的那個角落,就是不知道在看什么。原來是在看蜘蛛網啊。”沈熙媛輕輕地笑了一下。
朱小凡只覺得一縷春風,吹過自己的心田,心田中便長滿了綠油油的一片春草。
談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了辦公室。物理老師沒在,朱小凡把作業本放在物理老師的辦公桌上,便到辦公室門口等著她。等了有一會兒,才見沈熙媛拿著錄音機從辦公室門口出來,朱小凡便迎了上去,沈熙媛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你在等我啊?”
“啊?嗯!沒有啊!”朱小凡矢口否認,但卻早已被眼神出賣了。
沈熙媛也沒接著往下說,換了個話題:“剛才班主任問我準備怎么搞這個班級晚會呢?”
“哦,對啊!下個月就要搞班級晚會了。接下來會很忙的吧?”
“嗯,我之前完全沒有搞過,怕會弄不好。”
“我也沒搞過。”話說出口,朱小凡就后悔了,直怪自己嘴笨。這時候如果說一聲“我相信你的能力!”之類能夠鼓勵她的話,她的壓力會小一點的吧。朱小凡一直在反復想著自己說錯的話,一時沒注意腳下,在樓梯上踩了個空,摔了下去。
沈熙媛伸出手拉了一把朱小凡的上衣:“小心!”
朱小凡差點磕到下巴,好在沈熙媛搭了這把手,說:“謝謝啊!”
“沒事的,走路這么不小心。”
“一不小心走神了。”朱小凡撓撓后腦勺,感覺臉有些發燙。
“我相信你會搞好的。”剛才突如其來的狀況,把朱小凡的腦子弄糊涂了,沒把嘴巴的關把嚴,剛才別再肚子里的話突然就跳了出來,連朱小凡自己心里也一驚。
“啊?什么?”沈熙媛被朱小凡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弄得摸不著頭腦。
“班級晚會的事情,我相信你!”
“嗯,謝謝!”
剛才這話,有些把責任都推給沈熙媛的嫌疑,不說自己也是班委會的一員,把班級晚會搞好也是自己的工作。幫自己喜歡的人分憂解難,也是自己應該做的,更何況,跟她在一起做事情,不是自己每天夢寐以求的嗎?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朱小凡把心一橫,說出了自己怎么都不敢說出的話。這話聽起來是指班級晚會的事情,但這后半句“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似乎又像是在表忠心。不知道沈熙媛有沒聽出里面的深長意味。想到這里,朱小凡的臉似乎又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