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色將至
傍晚,夕照漸隱。昏暗的套房里,秋澤從浴室中走出來,他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頭上未干的水珠落在地毯上,留下一團團暗褐色的陰影。
床上,手機正在嗡嗡作響。秋澤瞧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慢悠悠地按下接聽鍵——
“怎么,又有新任務了?”
“嗯,有個殺手叛出了組織,希望你能幫忙。”趙東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冷靜又讓人煩悶。
“很棘手?”
“道上的排行在你前面。”
“哦?我前面應該只有兩個人吧,不知你說的是——”
“朱顏。”
“我還以為是無痕呢!”秋澤將手機一扔,埋頭躺進了被子里,只聽見趙東還是絮絮叨叨,便又翻了個身,將手機調成了免提。
“你小心一點。”趙東又重復了一遍。
“我是去殺人,又不是扶老太太過馬路!”
“傳聞朱顏和無痕的關系很不錯,所以——”
“殺手之間能有什么情誼?”
“那你開個價吧。”
“等我回來再說。”
“你也有不自信的時候。”
“呸!我只是不想讓錢臟了他們的命。”
2.不安之槍
秋澤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陽光正好,曬在他的臉上,有一種橘黃色的光暈。安一躺在他身后的陰影里,白睡衣早已經被鮮紅的血液打濕。
“有什么遺言嗎?”秋澤道。
“沒有。”
“你倒是很灑脫。”
“不灑脫怎么當一個殺手。”
“不盡然。”
“也許吧,你就是秋澤?”
“對。”
“只殺同行的那個?”
“同行也是人,我沒有理由不接。”
“咳咳,說得對。”
“你想怎么死?”
“我身上中了六搶,就讓我這么死掉好了。”
“要不要我幫你減輕一點痛苦?”秋澤扭頭,很認真地看著安一。
“不用,我希望好好享受一下死亡的過程。”安一平靜地吐了口氣,“聽說,你要去殺朱顏?”
“怎么,你們認識?”
“不,祝你好運。”
“為什么這么說?”
“我也不知道,你要是可憐我,不如幫我點根煙吧。”
嗤,火光亮起,安一鼻翼微張,燦爛的陽光倒映在他淺灰色的眸子里,漸漸變得紋絲不動。
3.鬼劍斷刃
清晨,湖面上水汽聚而不散。灰蒙蒙的路燈下,秋澤打了個哆嗦,從懷里掏出來一袋餅干。他左邊是一條長椅,鬼劍就坐在那里,腳下插著一柄斷劍。
刺啦——秋澤撕開了手里的包裝袋,道:“你很聰明!”
“我的確不太笨,可惜還是要死。”鬼劍蒼白的臉上有汗水正在滴下。
“你可以多活幾天的。”秋澤抓了把薯片,剛放到嘴邊又停了下來,“頭一次遇見你這么主動尋死的。”
“我的名字里面的確有個鬼字,但我還是喜歡在陽光下生活。”
“那你一開始便不必躲。”
“因為我要去辦一件事情。”
“就為了看公園里彈琴的那個姑娘最后一眼?”秋澤嘴里嚼著薯片,聲音含糊不清地道,“現在時間還早,你也真是倒霉,上趕著往我手里撞。”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沒心情和你廢話。”
“你們這些耍刀弄劍的老古董就是無趣。”秋澤白了他一眼,笑道:“那姑娘還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吧?”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鬼劍臉上泛起一陣潮紅。
“那可不一定。”秋澤眼疾手快,將手里的薯片頂進了鬼劍嘴里,“孺子不可教也,一個大男人還想咬舌自盡。”
“我懶得聽你念經!”鬼劍看著地上的斷刃,怒極反笑,“別墨跡了,我知道你不會動那女人。”
“這倒是真的。”
“而且你也不會把我張揚出去。”
“你很自信。”
“就像我知道自己今天難逃一死。”
“可惜了那姑娘,暗戀不是很痛苦嗎?”
“也許并沒有死亡痛苦。”
“看來你還是更熱愛你的職業。”
“我只是愛她而已。”
“沒說出口的也算是愛嗎?”
“你說了不算”
“再見!”秋澤雙手探向腰間的手槍,卻忽然聽到湖畔對面響起一陣琴聲。他眉毛一挑,道:“你可知這曲子叫什么?”
“平沙落雁!”
4.初見
早上八點剛過,秋澤胳膊上夾著一張報紙走進了咖啡館,咖啡館里的人不多,他找了個靠里的位置坐下。
“服務員,來杯橙汁!”他打了個響指。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里沒有橙汁。”獨孤手里捏著菜單,在秋澤眼前晃了晃。
“那來杯檸檬汁!”秋澤頭也沒抬,攤開手里的報紙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也沒有檸檬汁。”
“這是五百!”秋澤從兜里掏出一沓兒紅票,往桌子上一拍。
“您這就太客氣了。不就是檸檬汁嗎,我馬上給先生送過來,不知道您還要點些什么?”
“點你?”秋澤挑了挑眉。
“先生再見,我去給您買橙汁。”獨孤拿上菜單,頭也不回的走開。正要出門的時候,卻被吧臺里的店長攔住了。
“帥哥,不好好看店去干嘛?”龐妃窩在椅子里,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那客人要特殊服務。”獨孤面無表情地朝秋澤那邊一瞥。
“看上你了?”
“他只是要喝橙汁。”
“你去告訴他我們這里是咖啡店,不賣這種東西。”
“這是兩百。”獨孤掏出兩張毛爺爺拍在吧臺上。
“居然這么大方!”
“誰讓你喜歡錢呢。”
“算了,你去吧。”
五分鐘后,門口的鈴鐺一響,獨孤拿著兩杯飲料走了進來。
“先生,你要的橙汁和檸檬汁,都是現榨的。”
“拿好,這是剩下的五百。”秋澤又掏出一沓票子。
“先生您真大方。”
“嗯嗯,這果汁在哪兒買的?味道很不錯。”
“我用手攥的。”
又過了十分鐘,秋澤的兩杯果汁都已見底,報紙也翻了三五遍,但是獨孤還是站在他的身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是不是應該去照顧一下其他的客人?”秋澤狀若無意地四下看了看。
“不用,您的消費已經達到了我今天的指標。況且,現在除了您也沒有別的客人。”
“那你下班好了,守在我身邊干什么?”
“我看你好像一直在瞄我們老板。”
“你小子倒是看得明白。”秋澤清了清嗓子,“怎么,你有意見?”
“我們老板確實長得不錯。”
“你在這里守了半天就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你要是想再多了解一點,我這里有很多內部消息”。獨孤湊到秋澤耳邊,小聲道,“價格從優。”
“沒興趣。”
“那你還偷瞄什么?”
“這不叫偷瞄,這是觀察!”
“有錢人就是古怪,那您慢慢觀察吧,我們九點打烊,順便提醒一句,老板脾氣不太好。”獨孤轉身走人。
5.蹲點
又過了七天,還是八點,秋澤準時地出現在了咖啡廳。獨孤拍了拍圍裙,一臉蕩漾地迎了上去。
“先生您好,今天還要點橙汁嗎?”
“不了,來杯拿鐵吧。”秋澤站在吧臺前,掃了眼上面的菜單。
“您稍等。”獨孤說著從吧臺下面拿出一杯果汁。
“這是?”
“檸檬汁,白送的。”
“我不想喝。”秋澤將果汁推了回去。
“您嗓子啞成這樣,最好多補充一點維生素C。”
“你管的真多。”秋澤哼了一聲。
“您可是貴客,我怎么也得殷勤一點。”
“也許一會兒就不是了。”秋澤拿起杯子,小小嘬了一口。
“您要是和我們老板傍上,興許還真就不是了,我以后得改叫你小老板。”
這時,兩個小孩子從吧臺一旁跑出來,沖獨孤打了個招呼,背著書包跑了出去。秋澤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離開。
“那兩個小子是誰?”秋澤道。
“老板的兒子,很可愛吧。”獨孤轉身去打開了咖啡機,“不過老板一般叫他們哈士奇。”
“哈士奇?”
“意思就是舍不得扔的孽緣。”
“這是親生的?”
“可能沒我對你親,但至少血緣上很親。”
“他們的確很像。”
“老板現在沒有下家,每天都是機會。”獨孤將做好的拿鐵放在桌上。
“嗯?”
“您要是想下手可不要猶豫,說不準哪天就被別人搶先了。”
“自作聰明。”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以前來看老板的人不少,但憋了這么久還沒有動作的,您真是頭一個。先生要是有什么不方便,我也可以代勞傳達,只是費用上可能——”
“一個學生這么市儈可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是學生?”
“都寫在臉上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秋澤喝了口咖啡。
“未必。”
“你這樣子也就騙騙那些喜歡來這里的花癡。”
“也許是來看你的呢?大叔。”
“當真?”秋澤盯著獨孤的眼睛,“也許你劉海下面的那張臉比你的老板更迷人。”
“自作聰明。”
6.僵硬的內褲
套房里,微弱的光線透過窗簾間的縫隙射進來。秋澤剛一睜眼,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他將身上的被子一蹬,按下了接聽鍵。
“還沒有動手?”趙東道。
“著什么急。”秋澤將手機夾在肩膀上,四下尋找著自己的內褲。
“做完這一單就算了吧。”
“哦?”
“你最近不太對勁。”
“我一直都不對勁,你是今天才發現嗎?”秋澤赤腳走到地上,將被子下面的內褲撿了起來。
“算我求你了。”
“求我干什么,后悔了?”秋澤看著內褲上干涸的一塊硬斑,皺了皺眉。
“我不該——”
“該與不該并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了,順便說一句,殺手這行沒有收手的規矩,你很清楚。”秋澤隨手將內褲一丟,開燈,鉆進了一旁的衣櫥里。
“其實我喜——”
“這些話還是爛在肚子里吧。”秋澤將新內褲往腰間一套,對著鏡子扭了扭屁股。
7.殺手
咖啡館內,獨孤看了看時間,剛好十一點整。秋澤面色不善地坐在角落里,眼睛一瞇一瞇地打著瞌睡。
“先生,你氣色不太好。”獨孤端著茶壺走過來。
“嗯。”秋澤僵硬地點點頭。
“要不要來杯花茶?”
“不要,蛋糕怎么還沒上來?”秋澤扭扭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這茶提神解乏的。”
“我看是你在故意找茬!”秋澤抬眼瞪著獨孤。
“先生的耐性不是一向都很好嗎?”
“你說什么?”
“沒什么,我去給您拿蛋糕。”
三分鐘后,獨孤拿著盤子走了過來,盤子上放著一塊蛋糕,蛋糕旁邊是個玻璃杯。
“我點的是濃咖啡。”秋澤皺著眉頭,咬了一口蛋糕。
“這就是濃咖啡。”
“嗯,透明還帶著茶葉的濃咖啡?把你們老板叫過來!”秋澤將桌子一踹,倚在沙發上。
“恕我無理,但你終于要采取行動了是嗎?”
“說媒要是也算工錢,你們老板肯定得賠死。”
“我的確每個月都會跟老板說這件事,可是他死活不同意。”
“算了,我還是喝茶吧。”秋澤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先生您脾氣真好。”
“實話告訴你,我其實是個殺手。”秋澤眼睛看著窗外。
“呵呵,我們老板也說他是個殺手呢——連咖啡不會煮的咖啡館殺手。”
“你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
“我只是覺得您大方又幽默。”
“嘴硬的小子。”
“謝謝夸獎。”
8.黃玉老師
午后,一棟別墅的小陽臺上,黃玉帶著遮陽帽,剛在躺椅坐下,秋澤就拿著一束玫瑰花從樓梯上走了出來。
“師傅!”秋澤將玫瑰往黃玉面前一舉。
“別亂叫,老娘已經金盆洗手了。”黃玉滿意地笑了笑,接過玫瑰花,順手放在了一邊的矮桌上。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一定不喜歡我叫您爸爸。”
“我早晚先被你氣死。說,又來找我干嘛?”黃玉往躺椅上一靠,點了支煙。
“沒事兒就不能來看看您嗎?”
“免了,我怕折壽。”
一個仆人走過來,他手里拿著備好的茶具,秋澤沖他使了個眼色,親自給黃玉斟了杯茶。
“您真是風趣,我最近經常看見王一。”倒完茶,秋澤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
“在咖啡館?”
“看來您也不是一無所知。”
“那個混賬小子,整天不給我安生。”
“他和沈青分了?”
“這是秘密。”
“看來您和沈姨還真是放下了。”
“呵呵,那個人來頭太大,我們不放下還能怎么樣?”
“誰?”
“你要殺的人。”黃玉摘了太陽鏡,扭頭看著秋澤。
“您不是不過問江湖事了嗎?”
“趕緊滾吧,我下午還要出去逛街。”黃玉喝了口茶,神色很不耐煩。
“真羨慕您能這么清閑,拜拜。”
秋澤說完就走,黃玉起身到陽臺邊,待秋澤從樓下冒出頭來時攔住了他——
“站住!”
“什么事?”秋澤目視前方,雙手抱肩,锃亮的皮鞋在地上輕輕點了點。
“你真的一定要去找那個人的麻煩?”
“放心,我有分寸。”
9.看孩子
傍晚,咖啡廳,沒有客人。獨孤手里拿著本書,正要睡著的時候,門鈴一響,秋澤面帶笑容地走進來。
“先生,您好。”獨孤坐在吧臺里,打了個哈切。
“喲,今天怎么沒精打采的。”
“還不是因為您。”
“因為我?”
“對啊,你一直這么悠閑,導致我們老板提前被人搶走了。”
“這和你有什么關系?”秋澤饒有興趣地看著獨孤。
“他們玩得太嗨,就把那兩個活寶丟給我了。”
“那你還不抓緊把他們兩個打包賣了。”
“說的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真是頭疼。”
“頭疼多補充點維C。”
“你在嘲笑我。”
“沒有。”
“就是。”
“好吧,我承認。”秋澤點點頭。
“您的心真是和臉一樣黑。”獨孤干笑兩聲,趴在吧臺上睡了過去。
半個小時之后,咖啡館里沒有再來別的客人,而秋澤也沒有點任何東西,他一直在看著獨孤睡覺。
“先生,看你這么有誠心,有沒有興趣和我學看孩子?”獨孤揉了揉眼睛,從桌子上爬起來。
“一分鐘五百。”
“搶錢呢?”獨孤拿出一塊濕巾開始擦杯子。
“可以賒賬。”
“利息呢?”
“我不差錢。”
“您還是去搶別人吧。”
“聽說這附近晚上鬧鬼。”秋澤往外面看了看,透明的玻璃窗外一片漆黑。
“您知道的還真不少。”
“你不害怕?”
“怕也得干活啊,誰叫我窮呢。”獨孤站起身,抻了抻壓皺的衣角。
“要不要我包養你?”秋澤狀若不經意地抬起頭。
“先生您真喜歡說笑,我要打烊了,明天見。”獨孤放下最后一個杯子。
“現在還沒到八點。”
“反正老板也不在,而且,除了你別的客人可都走了。”
獨孤關上電燈,走了出去,秋澤跟在他的后面。外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我能不能重新選一次?”秋澤打亮了手里的打火機。
“我可沒錢雇你這樣的保姆。”獨孤干凈利索地鎖上門。
“免費的!”
“您真是個好人。”
“希望你也是個好師傅。”
10.去你家
下午三點,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獨孤正在收拾桌子的時候,秋澤走了進來。
“嗨,下午好!”秋澤大大咧咧地走到吧臺里,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里不歡迎您。”獨孤埋頭擦著桌子。
“呃——昨天晚上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呵呵,請您別說的這么曖昧。”獨孤拿起餐具走到后廚。
“你留我在你家睡了一晚。”
“的確,大半夜的,我怎么忍心把你丟到外面呢?”獨孤從后廚冒出半個頭來。
“可你的口氣真不友好。”
后廚傳來一陣噼噼啪啪的摞盤子的聲音。
“我對孩子王一向不太友好,您昨天可是帶領那兩個小混蛋把我家搞得一團糟。”
“不可能,今天早上我起來的時候一切還都是好好的。”秋澤看著窗外,但那里一個行人也沒有。
獨孤從后廚走出來,手中拿著暖瓶,給茶壺里又添了點水。
“那都是我收拾的!”
“實在不好意思。”秋澤撓了撓頭。
“不好意思并不能解決問題,您還是換個地方喝咖啡吧。”獨孤收起桌上的杯子。
“我就這么惹人討厭?”
“也不完全是,除非——”
“除非什么?”秋澤伸長脖子湊到獨孤手邊,使勁吸了一口茶。
“你今天把他們兩個接到你們家去。”
“那個,我——”秋澤差點嗆到。
“我就知道,所以說,先生您還是走吧。”獨孤拿起杯子,走向后廚。
“你這是在無理取鬧!”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是誰昨晚主動說要幫忙的?”
“好,我答應你,你可別后悔!”秋澤一拍桌子。
晚上七點,秋澤帶著獨孤,還有兩個小孩子,來到了自己的套房。秋澤掏出鑰匙開門。
“這是,你家?”獨孤站在門口,拉住了要沖進去的兩只“哈士奇”。
“隨便坐,隨便坐,我可沒你那么矯情。”秋澤斜倚在門框上,沖獨孤擠了擠眼睛。
“嗯,生活在垃圾場還怎么矯情呢?”
“你嘴真毒。”
獨孤一松手,兩個小孩子就溜了進去,他跟在后面,關上了門。
“你嘗過?那怎么還沒毒死你?”獨孤脫掉衣服,四下看了看,最后還是把衣服穿在了身上。
“呃。”
“先生,想讓我打掃衛生直說,干嘛欲拒還迎地想這種歪點子。”獨孤捋起袖子。
“是你自己要來的!”
“虧我一直以為您是內外兼修的王老五。”
“現在呢?”
“內外皆失,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至少說明我很帥!”
“我只是想說你很有錢,別想太多,你很黑倒是真的。”
“不用你總來提醒我。”
兩個小孩子打開電視,正無師自通地在玩游戲,秋澤在冰箱里拿了幾瓶飲料,回來就看見獨孤在嘆氣。
“唉——”
“你嘆什么氣?”
“你帶他們在客廳里玩,我去給你收拾屋子。”
“這是我的私人空間!”秋澤臉紅地看著獨孤,眼神卻又有幾分期待。
“用來養老鼠和蟑螂?”
“還是去你家吧,這次我保證會安安靜靜的。”
“你保證,可是這兩個小混球不行。”獨孤指了指外面。
“你不用勉強的。”
“我有強迫癥和潔癖,還是晚期。”獨孤撩起床單一抖,將秋澤趕了出去。
11.動手
上午九點,咖啡廳的二樓,獨孤敲了敲門,走進了龐妃的辦公室。
“老板,我要求這個月漲工資。”獨孤將手里的拖把往地上一扔。
“沒問題。”
獨孤側頭,右手使勁掏了掏耳朵,樣子有些難以置信。
“這個店以后就交給你了!”龐妃起身,拍了拍獨孤的肩膀。
“老板,我錯了!”獨孤身子一軟,后退幾步。
“咱倆這交情,不用客氣。”
“終于決定讓你那倆小子認爹了?”
“什么認爹!我就是他們的爹!”
“哦。”獨孤拿起拖把,走到門口。
“你這是什么態度?”
“老板你不適合做家庭主婦的,不會做家務,也不會看孩子,更不會討婆婆的歡心,只靠沏咖啡就能殺人……嘖嘖,真不知道他們喜歡你哪里。”
“你可以閉嘴了。”
“嗯,估計他們就是喜歡你這種女王的氣勢!”獨孤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下午你就是這兒的老板了。”
“不能再商量一下嗎?”
“這是轉讓協議,我已經幫你簽過字了。”
“代簽無效。”
“弟弟——”龐妃摟住獨孤的肩膀。
“叫妹妹也不管用,我可不想后半輩子被關在這種地方。”獨孤推門走人。
“老弟,你不能這樣。”龐妃追到門口。
“有一個拖油瓶的哥哥還真是頭疼。”獨孤在樓梯上站定,扭頭看著龐妃。
“你答應了?”
“叫二哥來吧。”
“那小子的老婆被你們老大拐走了,叫他來打架嗎?”
“哦,原來那個廚子就是弟媳。”
“你見過?長得怎么樣?”
“和你一路貨色,別岔開話題!”
“求求你了。”
“你跪下來也不行,你們都找到伴了,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喝西北風啊?”獨孤繼續下樓。
“你不是冷淡嗎?”
“誰告訴你的?”
“龐聰。”
“看來我得好好幫助一下二嫂,你走吧。”
“這么輕易就答應了?”
“嗯,說不定下一秒就反悔了。”
“回見!”
上午十點,龐妃剛從咖啡廳里走出來,正好遇見秋澤要進門。
“老板你好。”秋澤客氣地打招呼。
“你過來,咱們說幾句話。”
“不知美女有何指教?”
“黃玉那老婆子是你師傅?”
“早年和黃老師學過插花,能做她的徒弟完全是僥幸。”
“竟然敢讓你來這里,她倒真是不怕自己的手藝絕了戶。”
“不知龐小姐指的是這個?還是這個?”一只玫瑰從秋澤的袖子里翻出來,綠色的枝條削得干干凈凈,像是要在龐妃的衣領上插花。龐妃順勢側身,伸手挽住了秋澤的胳膊。
一根黑色的槍管抵在秋澤的屁股上。
“聽說你的手很快?”龐妃笑了笑。
“龐小姐過譽,我不過送你只花,你未免太大驚小怪了些。”
“被你這花割破喉嚨的人應該不少,就是不知道他們的血是不是也有這花一樣紅。”
“我知道他們的槍肯定是沒有你這么快。”秋澤將花別進龐妃的上衣口袋里,“黃老師有意和您擯棄前嫌,還希望龐小姐能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以前的事情。”
“說得輕巧,我既是當了小三,還趕走正房,睡她獨苗,又生了孩子,只要黃玉還有腦子,就不會和我善罷甘休。”
“那不如你就當我剛才放了個屁?”
“可你這屁熏到我了。”
“得,您看我一會兒親手宰了王一那小兔崽子可好?”
“這倒不用,總歸是段孽緣,得給他留些時間自責。”
“說得好,我早就嫌他礙眼了,要不是師傅健在,不消你動手,我第一個收拾他!只是龐小姐想得這么清楚,為什么還要和我過不去?”
“心情不爽!”
“這樣,咱們打個商量,姐姐你先把槍口換個位置行不行?萬一走火了,我可不想在手術臺上被人圍觀切屁股。”
“你懷疑我的技術?”
“我只是懷疑你的心情。”
“我知道你其實是來找獨孤的。”龐妃收了槍,湊在秋澤的耳邊道,“既然如此,咱們不如打個商量。”
獨孤就站在窗邊,看著外面倆人的一舉一動。過了一會兒,秋澤進門,獨孤若無其事地拖地板。
“剛才你和老板在外面嘀咕什么呢?”
“沒什么,他說這店轉讓了。”
“嗯,剛剛轉給我。”
“你不喜歡這里?”
“明知故問。”
“我看你每天挺開心的啊。”
“呵呵,今天喝什么?”獨孤走到吧臺后。
“啤酒!”
“沒有!”
“我知道在這里面就是。”秋澤敲了敲吧臺下面。
“這也是我們老板告訴你的?”獨孤彎腰拿出一罐黑啤。
“不是,我昨天見你偷偷喝來著。”
“你還是自己卷成個團滾吧。”獨孤拿起拖把的手一頓。
“也就是說我要是自己卷不了,你會幫忙唄?”秋澤打開啤酒,咕咚咕咚喝掉大半。
“無賴。”
“謝謝夸獎。”秋澤抹了抹嘴巴。
晚上六點,街道上的路燈閃了幾下,還是沒亮起來。咖啡廳里沒有別的客人,獨孤收拾好吧臺,關掉了燈。
“你走吧,我要關門了。”獨孤道。
“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再見。”
“不用再見,我不走。”
“我叫警察啦。”
“叫警察來抓我?”
“你不怕?”
“我說過我是個殺手。”
“你要殺誰?”
“你!”
“我聽說你要殺的是朱顏。”
“你不是朱顏?”
“我是無痕。”
獨孤鎖上門,右拐,向路燈下走去,秋澤跟在他的身后。
“朱顏呢?”
“他今天剛剛把店轉給我。”
“原來是這樣,那我還是要殺你!”
“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
獨孤停下,看著秋澤,秋澤也停下來,看著他。路燈近在咫尺,他們都沒再向前走一步。
“可你是無痕!”
“這有什么關系?”
“這好像也沒什么關系,我觀察了你一個月,唯一知道的也就是你很愛干凈,對了,還有點話多。”
“好中肯的評價。”獨孤點點頭。
“對不起。”秋澤低頭。
“怎么說也是排行榜第三的殺手,別像個女人似的婆婆媽媽。”
“你覺得我殺不了你?”
“年輕人,你的想法很危險啊!”
“可你怎么看也只是個普通人。”秋澤皺眉,打量著獨孤。
“殺手的直覺?”獨孤冷哼。
“不知道。”
“所以說你不如去殺我們老板,多有挑戰性。”
“可是他已經走了。”
“你可以去追啊,殺手大人!”
“我的目標只有朱顏。”
“再說一遍我是無痕。”
“對,朱顏無痕。”
“我復姓獨孤,不是朱顏。”
“干嘛不好意思承認?”
“你殺個人還真是墨跡。”獨孤扭頭繼續往前走。
“嗯,他們都這么說。”秋澤跟在后面。
“他們是誰?死人嗎?”
“這種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他們站在這條街唯一的路燈下,秋澤已經掏出了手里的槍。
“鬼劍和安一是你殺的?”
“不錯,你認識?”
“他們之前來這里喝過咖啡。”
“想求你幫忙?”
“找我不如找你。”
“那可就是自尋死路了。”
“恰恰相反。”
“為什么?”
“因為我才是真正的劊子手,而你,只是叫冷面閻王罷了。”
“光靠嘴巴可殺不了人。誒喲!”
秋澤痛呼一聲,被獨孤摔在了地上,他手里的槍還沒上膛,一下子滑出去老遠。獨孤拎著秋澤的衣服,往背上一抗,再次走進了黑暗當中。
晚上七點半,獨孤家的客廳,獨孤將四盤菜和一盆湯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桌子上,秋澤坐在沙發上,有意無意地看過來,時不時咽一口唾沫。
“爽!”獨孤大聲喝了口湯道,“現在你想好了嗎?”
“我想吃那個。”秋澤湊過來,蹲在桌子旁邊,指著排骨。
“不行。”
“這個呢?”秋澤指著豬蹄。
“沒你的份!”
“只能吃黃瓜是嗎?”
“對啊。”獨孤伸手在桌上一拍,啪的一聲,黃瓜變成了黃瓜餅。
“沾點湯也不行嗎?”秋澤咽了口吐沫。
“你在這上面按個手印,桌子上的東西隨你挑。”獨孤拿出龐妃給他的復印件。
“我不要。”
“那你就餓著好了。”
“你殺了我吧!”
“真沒有氣節。”獨孤帶上塑料手套,啃豬蹄。
“沒想到你這么變態。”
“你不也挺變態的嗎,殺人之前還總是和別人聊聊天。”
“這你也知道。”秋澤捂著肚子,趴在沙發上。
“嗯,話說咱們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沒有的事兒。”
“躲那么遠干嘛,走近點兒,這碗排骨就是你的了。”
“我還是吃黃瓜吧。”
“生氣了?我都跟你開玩笑的啦。”獨孤吮了吮骨頭,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那你告訴我我的槍怎么就到了你的手上。”
“那個,這個,我跟你說了,我就是個普通人。”獨孤摘掉手套,右手端著湯碗走過來,在秋澤鼻子下面晃了晃。
“普通人可不會隨隨便便把刀子架在別人的脖子上。”秋澤將頭埋在靠墊里。
“活該你吃黃瓜!”獨孤左手里的刀子一收,用刀把在秋澤屁股上戳了一記。
“總比喝涼水要好。”秋澤悶哼一聲。
晚上九點半,獨孤家臥室,獨孤穿著條大褲衩躺在床上,秋澤半伏在床邊,白色襯衫拉倒胸口,腰帶松松垮垮地墜在地上,一只腳光著,還有一只腳穿著黑色的短筒襪。
“還不睡?”獨孤將臺燈調暗了一些,摘下頭上的眼鏡。
“我想上床睡。”秋澤揪著床單。
“你就這么自信我不會殺了你?”
“你舍不得。”
“秋澤先生,難道你原來都是靠著厚臉皮來擋槍子的嗎?”
“隨你怎么想,反正你需要人來幫你看店。”秋澤抓著獨孤的腳踝晃了晃,很快又把手縮了回去。
“沒了你,我大不了再去找一個,保證比你聽話一百倍。”獨孤下床,將書放在書架上,順便喝了口水。
“但冷面閻王只有一個。”
“先去洗澡!回來哪里不干凈我就把你哪里剁了。”獨孤揪著秋澤的領帶,氣急敗壞地將他拖到客廳。
“一起?”
“滾!”
獨孤一腳將秋澤踹向浴室,很快里面就響起了水聲。大概十分鐘后,秋澤裹著浴巾,赤腳走了進來。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用浴巾將身上的水珠擦干,又晾了一會兒后,才縮著身子躺了下去。
獨孤背對著他,關上燈,黑暗中不斷傳來吱吱扭扭的翻身聲。燈光乍亮,獨孤對著秋澤怒目而視。
“怎么還不睡?”
“這床太小。”
“可你還是占了四分之三。”
“我在自己家都是享受整張床的。”秋澤借機把上半身挪到了獨孤那邊。
“一個狗窩有什么好享受的。”
“好傷心。”
“趕緊給我睡覺!”
“那你先把手里的刀子放下。”
燈滅,沒一會兒,秋澤又開口了。
“我想聽故事。”
“你多大了?”
“我今天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洗澡的時候偷吃了!”
“你偷窺我,變態!”
“難道比你一個大男人想聽睡前故事還要變態?”
“我可以幫你看店。”
“真的?”
“嗯,謝你不殺之恩。”
“謝恩的話,你不如先去把牙再刷一遍,滿嘴的熏肉味。”
“我怕黑。”
“怕了你了,想聽什么?”
“書架最下面那本。”
“你等著,我去拿。”
噗的一聲輕響,緊接著咣當一聲!燈亮了,獨孤站在書架旁邊,書架壓在秋澤身上,他腰間中了一彈,鮮血很快從身子下面冒了出來。
“喲,射得挺準的嘛!”獨孤滿意地點點頭。
秋澤嘴唇發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下你是沒辦法說話了,嘖嘖,真可惜,聽別人說了那么多遺言,自己最后卻沒留下一句話。”
12.誅心
時鐘指向了十點,在報時之前,獨孤及時關掉了它——
“窗戶后面那位,進來聊聊。”
窗戶打開,趙東跳進來,他手里拿著把手槍,四下觀察了一下,小心地站在了獨孤對面。
“你知道我沒走?”趙東道。
“嗯,我知道,你怕這家伙沒死。”獨孤看著秋澤搖了搖頭,“真是個可憐人啊!”
“他斷氣了。”趙東探出食指在秋澤的脖子上按了按,一下就收了回去。
“哦,那你走吧,在窗戶外面掛了那么久也挺累的,早點休息。”
“我忽然不想走了。”
“說得像你一開始打算離開似的。”
“你這張嘴巴真不惹人喜歡。”趙東抬槍,對著獨孤的胸口。
“那又怎樣?”
“秋澤不喜歡話多的人。”
“可他殺人的時候偏偏是個話癆,再說他喜不喜歡和我有什么關系。”
“他喜歡你。”
獨孤踹了踹秋澤的屁股,被壓在肚子下面的淤血噴涌而出。
“是嗎,喜歡我你怎么不自己說?”
“別動他!”
“瞧瞧這小眼神,開完槍就后悔了?”
“哼,你馬上也要死!”
“你這路線走得不對。”
“什么?!”趙東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
“一個一流的殺手應該先把我們兩個都打成篩子,再進來留個獨白,這個時候窗戶被風吹開,血腥味融在空氣里面,鏡頭感才更強”,獨孤說著看了眼窗戶,“哦,原來你把窗戶關了啊,那就可惜了。”
趙東走到窗邊,一把拉開了窗戶,風涌進來,窗簾舞動。
“不可惜,我幫你把窗戶開了。”
“我不是可惜這個。”
“那是什么?”
“一個不入流的殺手至少也會把我先射個半死,剩下的時間再慢慢折磨,可惜你連個不入流的殺手,或者說殺手也算不上。”
“這并不妨礙我殺你。”
趙東拉上槍栓,就在這一瞬間,獨孤蹭地從腰上拔出一把槍來。
“你連殺手都不是,就沒有資格站在這里和我說話。”
“你這槍哪兒來的?”趙東身子一抖。
“秋澤送的。”
獨孤抬了抬下巴,趙東識相地把槍放在了床邊。
“不可能!”
“用他的槍來干掉你,是不是很平等?一命換一命。”
“你在發抖。”
“彼此彼此。”
“一個連槍都拿不穩的小白臉,還想殺人?”
“就算殺不了人,殺豬,殺狗也不是不可以。”
“你開槍吧。”
“那我就成全你們這對兒苦命鴛鴦,死后同穴,誰也不用嫌棄誰。”
“哈哈哈!呵呵呵!”趙東掩面,渾身顫抖。
“嚇瘋了?”
“我在想你尿褲子的時候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情景。”
“很好笑?”
“難道不好笑嗎?”
“左邊墻上第三排第二層的書架上就是我穿開襠褲的照片,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你等會兒,我去倒杯茶,咱們慢慢說。”
獨孤走出去,回來的時候手里已經多了一杯茶,一個板凳。
“你不怕我開槍?”趙東道。
“好了,你盡量快點,我還著急聯系火葬場呢。”獨孤坐在凳子上,指了指秋澤。
“你知不知道,原來道兒上有個叫笑面書生的人。”
“不好意思,沒聽過。”
“他是個殺手,卻從不殺人。”
“你說的莫不是個傻子!”
“想起來了?”
“他殺不殺人我不知道,但喜歡揩油是真的!”
“什么?”
“我男扮女裝參加過一次宴會,結果那人一直對我動手動腳,后來我實在忍不下去,就——”
“就怎么樣?”
“就和他上了床。”
“下流!”
“是挺下流,白瞎了書生這名字。當時我把他綁在床上教育,結果屁股都打腫了他居然還笑嘻嘻的。”
“我說的是你下流!”
“我怎么就下流了?”
“秋澤說是你勾引他的,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才不小心割傷了屁股。”
“用銼刀割的嗎?等等,你說他是笑面書生?”
“遇見你之后就不是了,他現在叫冷面閻王。”
“不過是約炮未遂而已,不至于留下這么大的心理陰影吧。”
“就是因為你,他才開始殺人的。”
“噗!”獨孤一口茶水噴到秋澤的背上,“這是什么邏輯?殺手不殺人那還叫什么殺手?”
“他可以做個好人的。”
“你以后少看無間道。”
“是你慫恿他殺人的!”
“蒼天可鑒,我都留了你一條狗命。”
“別裝糊涂了。”
“我是真不明白。”
“我不想和你廢話了。”
“找死原來也能說得這么委婉。”獨孤慢慢舉起槍。
“你大可以試試。”
“看來你很有把握。”
“實話告訴你,秋澤槍里從來不放子彈。”
“你居然沒有騙我。”獨孤對著自己開了一槍。
“白癡!”
“那就奇怪了。”
“奇怪什么?”
“安一和鬼劍都是被槍打死的。”
“別拖延時間了,我現在就了結了你!”
趙東沖過去,獨孤被推倒在了地上,他沒有掙扎。
“是你殺了他們!”獨孤道。
“看在你馬上要死的份上,我承認!”趙東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子。
“你喜歡秋澤?”
“對。”
“可是他不喜歡你。”
“不錯。”
“那你為什么還要殺了他?”
“問得好,我為什么不殺了他!”
“那安一和鬼劍,還有——”
“你到下面去問問他們吧!”
手起刀落,趙東眼前一花,整個人后仰,頭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有幾件事,我需要鄭重地告訴你。”獨孤站起身。
“你怎么躲開的?”
“第一,一個職業的殺手,不應該像他那樣廢話太多。”獨孤指著秋澤。
“你到底是人是鬼!?”
“第二,你不適合走悲情路線,因為你很容易變成悲劇的主角。”
“去死吧!”
趙東拿起床上的槍,利落地轉身,砰砰兩聲槍響。
“第三,你看,我說的這一切都有依據。”獨孤手掌一攤,上面明晃晃的兩顆子彈。
“傳說是真的?!”
“什么傳說?”
“飄渺無痕判生死,朱顏易老忘春秋。”
“死到臨頭還吟詩,你真有雅興。”
“道上人都說你是殺不死的。”
“那你就是個不上道的人了,這樣的人,不如讓你活得久一點。”
“你果然是個怪物。”
“每個來殺我的人最后大都會這么說。”
“難道還有例外?”
“嗯,秋澤就是,而且也只有他一個。”
“我怎么沒看出他還有這本事?”
“可這不妨礙你喜歡他。”
“現在不了。”
“很好,這種果斷才像個殺手樣子。”
“喜歡一個死人有什么意義。你動手吧。”
“我不想殺人。”
“瞧不起我?”
“我也從來沒有殺過人。”
“那我走了。”趙東起身走到窗邊。
“你不能走。”
“這么快就反悔了?”
“不,我不想有人死在我的房間里。”
“你這話什么意思?”
“對面樓上一共有七個狙擊手,足夠把你射成個篩子。”
“這本來是用來殺你的。”
“以防萬一還是同歸于盡?作為殺手,你多少應該關注一下自己的性命。”
“我從來都是孤注一擲。”
“好牛逼的流派!”
“你也會夸獎別人?”
“可惜也被你演砸了。”
趙東沒有說話,也沒有打開窗戶。
“切腹自盡吧,雖然痛苦一點,但還能多喘幾口氣。”獨孤道。
“你先把刀給我。”
“不好意思,見到管制刀具我總是有點激動。”獨孤將刀遞給趙東。
“這不是我的刀。”
“這是秋澤的。”
趙東又沉默了。
“怎么,不舍得用?”
“不是,你讓我用一把指甲刀切腹?”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講究這么多,我相信你的手法,秋澤就想用這個來殺我呢。”
“你真幽默。”
“我只是比較誠實。”獨孤走到窗邊,站在了趙東身前。
“你去干嘛?”趙東道。
“去開窗戶,透透氣。”
“別去!”
“放心,現在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窗戶再次打開,一瞬間就有七個紅點聚集在了獨孤的胸口。
噗!噗!噗!噗!噗!噗!噗!整齊的七聲輕響,秋澤從地上一躍而起,用身子擋住獨孤將他撲倒在地,鮮血一小股一小股地涌到秋澤的白襯衣上。趙東已經看呆了。
“見鬼了!”趙東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喲,這下完蛋了,過來幫把手。”獨孤掙扎著從秋澤的身下爬了起來。
“干什么?”
“把他攙到浴室里去。”
“你瘋了!”
“算了算了,你還是幫忙收拾一下屋子,我自己去好了。”
“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是在做夢嗎?”
“你就是在做夢,現在,我命令你,出門,下樓,找輛計程車回家。”
趙東走到門口,開門,樓道里的燈光從外面射進來。他停下,沒有回頭。
“秋澤那個時候跟你說了什么?”
“什么時候?”
“路上你把他打暈的時候。”
“他說讓我嫁給他,而且——”
“再見!”趙東匆忙推門而去。
浴室里,嘩嘩水聲不斷,血水很快將浴缸染成了紅色,獨孤好容易才將秋澤握住自己手掰開。
“叮!”一顆銀色的戒指從他的手掌里面跌落,沿著浴缸邊沿滑進了水底。
“而且他說為了表示誠意,戒指都準備好了。”獨孤喃喃自語。
13.事后
下午三點半,獨孤家的臥室,凌亂的地面已經收拾好,地面上干干凈凈沒有一點血跡。秋澤大半截身子纏著繃帶,伸出露在外面的兩根手指,捅了捅一旁的獨孤。
“摸摸~”
“自己摸!”
“親親~”
“自己親!”
“自己怎么親?”
“不管!”
“我是傷員!”
“那又怎么樣?”
“差點就死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你真冷酷。”
“不冷酷怎么做殺手。”
“你都沒殺過人。”
“彼此,彼此。”
“你看咱們多像。”
“我沒你這么黑。”
“你老是嫌棄我。”
“哦,可你不也嫌棄趙東嗎?
“那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他都為你殺人放火了。”
“我有沒讓他去!而且什么時候放過火!”
“哦,那他槍里的空包彈是不是你裝的?”
“被你發現了。”
“不過好在窗戶外面那幾個狙擊手都是真的。”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那小子還有后手。”
“沒關系,反正也沒打在我身上。”
“那我走了。”秋澤撩開被子,下床。
“你想去哪兒?”獨孤揪住秋澤的衣領。
“無痕!?”
“你的戒指呢,給我帶上。”
“在,在這兒,嗯?沒有了呢,昨天我就放在褲兜里的,怎么不見了!”
“在你手上戴著呢。”
“你,你這是答應我了?”
“我媽說過,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為你擋槍子的男人。”
“怎么感覺怪怪的。”
“你不愿意?”
“怎么可能!不知道岳母大人在哪里?”
“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真是遺憾。”
“是挺遺憾,要不然咱們也用不著看店。”
“替丈母娘看店是應該的。”
“你倒是嘴甜。”
“要不你嘗嘗?”
“喝藥吧你!”
下午五點,龐妃和獨孤坐在客廳里。
“你家那位呢?”龐妃往屋子里瞄了一眼。
“睡著呢。”
“還沒醒過來?”
“早就活過來了,就是昨晚太累了一點。”
“年輕人要注意節制。”
“你都生了兩個了。”
“阿寶沒有你這種舅舅!”
“我也可以生嗎?”
“你好像不行。”
“哦。”
“你怎么好像很遺憾的樣子。”
“遺憾什么?私生活不節制還生出倆熊孩子?”
“你敢這么跟你哥說話!”
“大佬,想讓我幫你看店,總該拿出點誠意。”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昨天晚上的狙擊手是你干掉的?”
“我弟弟就是聰明。要不是我跟蹤那小子把他們做了,你還不被打成蜂窩。”
“我也不是聰明,只是鼻子很好。你那股子騷味兒黏在趙東身上,辣的我眼睛疼。”
“你小子有沒有良心?”
“至少我胳膊肘沒有往外拐,幫著一個居心叵測的人給自家兄弟演苦肉計。這要是讓媽知道了,一定打爛你的屁股。”
“什么苦肉計,你別亂潑臟水!”
“秋澤肚子前面的血包是你給的吧。”
“天可憐見,我一片苦心都是為了你好。他最后給你擋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子彈,足以見其真心實意。”
“老媽會打爛你的屁股!”
“我兒子可以幫忙求情!”
“二哥會幫我添油加醋。”
“我兒子可以撒潑賣萌!”
“……”
“老弟,這店就交給你了。”
“滾!”
六點,獨孤家臥室。獨孤站在床邊,推了推還在昏睡的秋澤。
“醒醒。”
“再睡會兒。”
“都睡了一天了。”
“老公,人家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負責。”秋澤抱著獨孤的腰,將頭枕在他的大腿上。
“憑什么要負責,我還什么都沒干呢。”
“摸光看光拒絕退貨!”
“不退也可以,但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哪兒有?我連底褲都交給你了,卡的密碼是你生日,房產證上是你的名字,你要是想買車咱們隨時可以去——”
“你覺得我差你這幾個錢?”
“我和趙東沒什么的。”
“他確實是瞎了眼。”
秋澤臉色一垮,目瞪口呆。
“你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答應過我什么?”獨孤道。
“再也不殺人。”
“嗯,你做的很好。”
“為了你我什么都干的出來。”
“呵呵,我差點就信了。”
“要不你再深入調查一下?”秋澤拉了拉衣領。
“說說你當初怎么就看上我了。”
“一見鐘情,絕對是一見鐘情。”
“連戒指都買好了,你速度挺快啊。”獨孤看著自己的無名指。
“那個你聽我解釋,我只是——”
“只是一個偵探而已?”
“我是無辜的。”
“我是殺手,你算半個條子,條子給殺手表水,你莫不是想倒鉤呢。”
“可我真的喜歡你。”
“這我信。”
“老公你真好。”
“其實趙東出現之前,我都沒想起來你是誰。”
“那我還真是該好好謝謝他呢?”
“別轉移話題。”
“我用自己的清白發誓,我真的是清白的。”
“你當然是清白的,人前性格孤僻,以殺同行為樂,背地里卻是幫人抹除身份,完事兩面收錢,全靠著趙東給你擦屁股。”
“趙東居然是臥底?這我可不知道。”
“那這個呢?”獨孤扔出來一個檔案袋。
“你怎么會有這東西?”
“龐妃的婆婆給的。”
“龐妃這個毒婦!說好我幫她搞定黃玉,她幫我作假的,沒想到翻臉比花錢還快。”秋澤痛心疾首,四肢著地跪在床上,“大人明鑒,我這都是為了遵守您的諾言!”
“糾正一下,他是個陰陽人,毒婦這個詞用的不對。”
“朱顏居然是——女裝大佬?可那兩個孩子……”
“你用不著知道那么多,而且龐妃就是龐妃,不是什么朱顏。”
“那你才是朱顏?”
“朱顏是我二哥,我隨母姓獨孤,名無痕。”
“可之前龐妃咋告訴我你叫狗剩呢?”
夜色降臨,獨孤一把扯上窗簾,房間里的聲音似乎和外面永遠隔絕了。
獨孤為什么能空手接子彈以及秋澤大難不死之謎,我應該會填坑的。然后就是我也不知道故事怎么寫成了這個樣子,正經版的對話體應該還會再投一篇。本文LGBT屬性,請謹慎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