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測尊嚴——紅塵執筆速寫廟宇的故事

文/清勇盧追

“尊嚴”是什么？——這是某日某處某小和尚對老和尚的請教。也是老和尚講給小和尚的故事。不僅，在這里，還是我想要講的故事——

第一則：一日漫步村頭，見一人來，是邱二，還跟了只狗。邱二好興致，散步還領了狗來。待我細看，狗卻陌生。正要提醒邱二當心，狗先縱了身來，咬，邱二腿血頓時流了出來；狗卻逃了十米開外，回頭瞪眼，不動。本想邱二會找狗復仇，卻沒有，僅朝狗哼哼了兩聲。我方想起，人不與狗計較。

第二則：邱二三十討了老婆，今已一子，十歲。一日飛來禍端，子遭群毆；邱二撞見，喝斥！數童住手。其一童，十二三歲，似有不服，對邱二惡語相向。本想邱二會對之出手，卻沒有，邱二拉了兒子，自顧走，任其謾罵。我?方想起，成人不與孩童計較。

第三則：邱二行走，疾如風，習慣使然；一日街道與一丐相撞——未必乞丐，許是窮人，未見其討錢討飯，惟其衣衫襤褸，權稱乞丐——邱二趄身，繞道。許是乞丐心本不悅，竟惡語相加，指鼻戳面。本想邱二會出手自衛，卻沒有，只對乞丐一番打量，便抽身逃去。我方想起，大人不與小人計較。

“可是師傅，”小和尚將老和尚的故事打斷，“這與尊嚴是什么有何關系呢？”

“蠟燭與火有何關系？”老和尚反問道。

小和尚答不上來。老和尚繼續說道：“燭是燭，火是火，令它們發生關系的，是一根火柴。請聽第四則故事?！?/p>

邱二與其母大鬧。原因不詳。日后遭村長指斥：“你邱二自幼沒爹，靠母撫養成人。非但不孝，不記母恩，且與母鬧，成何體統！”邱二大怒。遭村長進一步指斥。于是暴怒，舉刀相向，村長身中三刀。

邱二其人，悲也！不通法理，卻也知刑罰難逃，事既發，便也作好領刑準備。法官問：“被告邱二，為何殺人！”邱二答曰：“他當眾指斥我，損了我的尊嚴！”

老和尚的故事就此打住。

老和尚的故事完了?？尚『蜕械膯栴}還沒有回答。尊嚴到底是什么？

乞丐的惡語、乃至武力不能對之有損；孩童的謾罵、狗的暴力，也還是不能對之造成損傷；惟獨村長幾句指斥便損著了的——是一個什么樣的東西？

小和尚的眉頭擰了起來……

“原來這樣，地位、優越感、榮譽感懸殊的雙方——比如人與狗，比如成人和小孩，比如常人和乞丐，后者是損不了前者尊嚴的，或許面對后者，前者根本沒有尊嚴可傷。而剛好相反，前者是很容易損了后者尊嚴的，因為面對前者，后者似乎就只有尊嚴？”小和尚說，“是這樣嗎？師傅?！?/p>

老和尚笑。

“原來尊嚴，來自于人心理底層，來自于心理底層與對方的自我比較；所謂尊嚴受損，就是心理底層的自慚。”

老和尚說：“尊嚴二字入耳，總讓我想起軟體動物背上的硬殼，想起腿腳不便者的拐杖，想起軟骨病患者的人造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