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美風
清明前后，正是蠶豆花開最盛的時節。不管你留不留意，蠶豆花就在田邊地角默默地開放著。紫中夾白的花朵上有黑色的眼睛，春風輕輕拂過，就像一只只花蝴蝶在葉間起舞。
每年，媽媽總會在屋前的空地上種上一大片蠶豆。今年的蠶豆花開得格外艷。清晨，我停留在屋前那片蠶豆花中，蹲下身子端詳一簇簇如蝴蝶般的小花，似乎聞到了炒蠶豆的清香，心情格外愉悅。突然，我眼前一亮，一個嫩綠可愛的蠶豆耳朵讓我興奮得喊來女兒：“君君，快來看蠶豆耳朵！”女兒跑來笑著說：“老媽，不就是一個蠶豆耳朵嘛，讓你這樣大驚小怪？”是呀，不就是一只蠶豆耳朵嘛！我也和女兒一起笑了起來。許多美好的回憶隨著笑聲開始清晰起來。
在童年的記憶中，關于蠶豆的記憶是最美好最深刻的。這不僅因為蠶豆花的美麗，而是有我們一群小伙伴一起找尋蠶豆耳朵的樂趣。蠶豆有耳朵，我是在五六歲時聽奶奶說的。那時的孩子沒有什么好玩的玩具，尤其是女孩子，玩的東西更少。春暖花開的時節，當男孩子們在爬樹、玩土槍打仗時，我們幾個女娃就在田埂邊的蠶豆地里找尋豆耳朵。說是耳朵，其實也就是一片嫩綠的葉子，只是它的形狀如冰激凌樣呈圓錐形，躲在蠶豆葉片中很難找到。誰要是先找到一個，那一定會羨慕死其他沒找到的小伙伴了。
如果說找蠶豆耳朵是一種樂趣，那吃蠶豆就是一種幸福了。到立夏日的時候，青蠶豆也開始上市了。在江南有立夏日吃青蠶豆的習俗。那天的孩子一定要吃三樣東西：咸鴨蛋、麥食、青蠶豆。吃了這些，整個夏天就不會生病，連痱子也不會長。所以在我們胸前的網袋里，除了掛上二三個咸鴨蛋，還會放幾粒青蠶豆，和小伙伴們玩得餓了，隨口就吃。
嫩蠶豆的真正吃法早在晚清隨園主人袁枚有詩云：“新蠶豆之嫩者，以腔芥菜炒之。”一直以來，芥菜清炒嫩蠶豆，成了江南尋常百姓家老灶頭上的一道家常菜。嫩蠶豆香中帶點甜，連那層豆皮也好吃。也許是我們孩子的嘴叼，總是在吃豆時會把那層皮吐出來。這動作要是被長輩們看到了，準會挨責備：“小孩子嘴不能這樣叼，嫩蠶豆的皮是可以一起吃下的，不能隨便浪費掉。”受到責備的我們只能吐吐舌頭不作聲，乖乖地聽話把豆皮一起咽下。
當蠶豆在成熟的過程中由原先的碧綠轉為黑色，連豆莢也轉黑時，豆莢里的蠶豆變得極其堅硬，變成老蠶豆了。
嫩蠶豆好吃，老蠶豆同樣好吃。老蠶豆有幾種吃法：干炒和剝豆瓣。小時候在農村有露天電影看，每當輪到村里放電影，媽媽總會炒幾碗香香的蠶豆，讓我們裝在口袋里，邊看電影邊嚼脆脆的蠶豆，那情景現在想起來還能感覺到嘴里溢出的脆脆的香味。在小時候最不愿意做但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剝豆瓣了。那時家里很少去買菜，豆瓣咸菜湯也就成了一道家常菜。媽媽經常會把一碗堅硬的老蠶豆浸在水里，等豆浸得胖了，讓我剝去那層豆皮，就是剝豆瓣。把剝好的豆瓣放點咸菜煮湯，味道也很鮮美。可剝豆瓣的活就不怎么好玩了，每剝完一碗豆，大拇指的指甲總會疼上好幾天。盡管這樣，我們還是每年會樂此不疲地剝豆瓣吃上幾次豆瓣咸菜湯。
今天，看著眼前的這片蠶豆花，采摘著一個個豆耳朵，如何能不讓我勾起那些久遠又熟悉的回憶！等到初夏辰光，當這些豆花謝落結成豆莢，我又能吃上鮮嫩脆香的蠶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