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爺是胰腺癌晚期去世的,那最后的時光是很遭罪的,一天三顆嗎啡才能止住難耐的劇痛,數九寒天里他讓開著窗戶,估計五臟六腑都爛掉了,肚子火燒火燎的難受,他吃不下飯一個勁要吃冰棍兒雪糕,有一天他想吃冰西瓜,那還是九幾年,物資相對匱乏,我老舅跑遍市里才在火車站淘到顆夏天幸存下來的西瓜,外皮坑坑巴巴的不像樣,但回去一切開里面還挺好,大沙瓤。
那時候正是寒冬臘月,半夜里寒風呼嘯嗚嗚咽咽,破舊的門窗吱吱呀呀亂響,病房外走廊里一片漆黑,整層樓都空蕩蕩的沒幾個病人。那天我媽和我三姨陪床,兩人又冷又怕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才半夢半醒打了個盹,突然一陣冷風吹過我媽一個激靈驚醒,睜開眼的瞬間卻差點驚叫出聲,姥爺正顫顫巍巍的站在她眼前伸出手快要觸摸到她的臉頰,看到媽媽醒了姥爺有點靦腆的笑了笑,“看見你可憐見的,親的,想摸摸你的臉。”然后他面色詭異的指指對面的病床說,“那個床腳邊蹲了個人,你問問他干啥了”,我媽往向那一片虛空,汗毛刷的立了起來。“你聽,隔壁家里抓人呢,鐵鏈子刷拉刷拉響!”第二天,我媽才知道昨天半夜里隔壁病房死了個病人。
瀕死體驗,估計大家都聽說了,我爺爺去世前就死過一回又緩過來了,他在彌留之際意識一直不怎么清醒的,他沒念過書不識字,但他那時說胡話內容都是文言文。有一天下午他突然清醒過來著急忙慌的說,“快!快!給我穿衣服,我要上路了,她們等我的呢”,然后他指指炕邊窗戶說,“窗臺上有個小老太太,她讓我快點,一會兒趕不上車了,于是家里忙成一片,給我爺穿壽衣壽鞋,待一切都收拾妥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充滿悲傷和恐懼,結果過了一兩個小時我爺這口氣也沒咽下去又慢慢緩了過來,后來清醒狀態時他說那天他跟那小老太太上了個牛車然后走了很長的路到了個山坡下,就在他們趕著牛車上山時,老牛越爬越沒勁兒,后來車翻了他摔了下來,然后就又回來了。
一二年我在二附院住院,我們病房在康復科三樓最西邊,病房里共兩個床位,我和一個武川小伙兒隔壁床,樓下對面幾間平方就是太平間,三天兩頭都能聽到逝者親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有一天,隔壁床小伙子他哥說他昨天晚上夢到一個穿一聲黑的男人蹲在我們病房一進門的沙發邊上,結果他一慌想喊喊不出想動動不了,大家聽了都說你是睡魘住了,我岳父滿不在乎的說,“你們也是邪門兒了真是事兒多!我就從來沒碰到過這事兒”,結果當天晚上,睡到半夜時我聽到他在咿咿呀呀的驚叫呻吟,還在折疊床上死命掙扎,最后轟隆一聲他半個身子都摔下床來。第二天我問他半夜怎么作噩夢了嗎,他說半夜夢到一只黑貓跳到他腿上狠狠咬他,他拼命掙扎都趕不走。我說你看看,以后可別說那大話了,這下讓你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