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那年49歲?我們這一代人都愛說虛歲?好像那個時代年紀長一點會比較牛逼?
不像現(xiàn)在的年輕人 講究周歲?都希望自己嫩一點?好像做什么事都來得及
他和我一樣都是那一年過本命年?我們兩個沒什么區(qū)別?如果要是強加的話
也就是我兒子給我買了一雙紅色的襪子?而他沒有兒子?89年我們高中畢業(yè) 就再也沒見過面
當時我是班長 成績也很好?考入了當?shù)氐膸煼秾W校?老王的成績也可以去我的學校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離開了故鄉(xiāng)?并沒有用知識做他的盾牌?而是背著行李一個人走的
有人說他去參軍了 有人說他偷渡了?還有人說他殺了一個人?躲在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隱姓埋名的賣窩窩頭
如果不是在那年除夕碰到他?我認為至少我這輩子不會再認識這個人他蒼老了許多 至少看上去有60歲
他還是很有禮貌的問候 小心翼翼地說?“請問 您是魏建軍么”?名字叫做建軍的人比姓魏的人還要多
特別是我們這個年齡段的?但是我還是沒有認出他是誰?臉上呈現(xiàn)的盡是迷茫的表情?“是我啊 老王 “
”我們是西城鎮(zhèn)中學的同班同學啊”
這句話?在被我的耳膜接受的第一秒是渾濁的?我不得不承認?我根本無法在幾秒鐘之內(nèi)
反應(yīng)出三十年前的事情?但是作為一個公務(wù)人員?我必須學會隨機應(yīng)變
“哎呀 老王啊 好久不見啊”?同時友好的伸出了右手
身旁的兒子向我投來鄙夷的眼光?因為他深知?他老爸這樣的表情和語氣是趨炎附勢
而且根本不認識眼前這位有著爺爺外表?卻要叫叔叔的男子
老王端起酒杯?直接干了一杯白酒?然后開始說話
“建軍啊 你知道嗎 當年你寫的那首詩 叫大黃牛“
”我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呢”
“大黃牛啊 大黃牛 你用你的力量撐起了我們家土房上藍藍的天”
這都是什么東西 我心想?但是這一刻我開始記起了 老王 這個人
老王告訴我他是伴隨?那一年支援大西北的潮流去的
當時他也不知道他到了那里要做什么?只知道當時父親極力反對他上大學
而且多次強調(diào)家里沒有錢?他是家里的長子 理應(yīng)承擔家庭責任
他一氣之下離開了家?和家里的聯(lián)系?僅僅是春節(jié)的一通給母親的電話
30年間 他在甘肅立業(yè) 成家?妻子是個藏族女子 簡單純樸
顴骨下的高原紅?就想春節(jié)的福字般令人期盼神往
他們曾有過孩子?96年妻子即將臨盆時不幸流產(chǎn)?老王悲痛欲絕 從此順應(yīng)天命
直至如今 膝下無子?說到這些他是哭泣的 而我就像是一面墻
哦 更像是 耶路撒冷的哭墻 我不會說話?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是卻還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在我面前絮叨著什么
他又喝了一口酒?破涕為笑 說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的
在天水下面的鎮(zhèn) 經(jīng)營一個五金店?房子是自己的 夫妻倆就在店的二層生活
還有一輛二手的國產(chǎn)汽車 金錢無富余但足夠生活和消遣
雖無兒女也同樣沒有了煩憂?我們之間的談話
就像是?一會哭一會笑的精神病和一個啞巴?陸陸續(xù)續(xù)說了很多
我不知道啞巴能喝多少酒 但是幾個小時 我沒有喝一口?
最后我才談到主體
為什么離開了這么多年才回來?
老王無奈的笑了笑 “父親病危了”
大年初四
我從麻將桌上下來就去了老王的父親家?他們家依舊貧困
弟弟和妹妹們?把如今的貧困全部歸結(jié)于?老王當年的離家出走
老王一聲不吭的抽著煙?旁邊就是過世的父親?一根燃起 一根捻滅 我數(shù)不清
他的二弟嗜酒如命 熱衷于酒后耍瘋?砸玻璃砸墻 打老婆罵孩子
借著酒勁吵起來要分割家里那兩間土房?視坐在炕頭的老母親于無形
我看不下去 但是我終究是局外人?推開門走向了田頭?在那個充斥著太陽光芒的地方
駐足了很久?路過的農(nóng)民大哥?遞給我了一穗剛烀好的玉米
“王家的起兒吧 別客氣 快吃吧”
(起兒 讀音 “且" 東北俗語客人的意思)
過了半晌 老王走到我旁邊
“建軍 你先回去吧 明天出殯”
“你要有時間就來撐撐場面"
" 我在這不認識什么體面的人物”
我走的匆忙?忘記問了他們家庭爭端的結(jié)果?只是希望趕緊逃離令人作嘔的家庭倫理
后來得知?老王分別給三個弟妹每人一萬塊錢?作為精神損失費
還要付5萬塊錢為母親近幾年的撫養(yǎng)費?并且以后母親交由他用錢撫養(yǎng)
這樣的結(jié)果看似合理?畢竟老王離開30年?只不過他幾個弟妹的精神損失費
讓我不禁會覺得可笑?他自己自己也知道母親?一個農(nóng)村老人的吃穿用度用不了那么多
只不過是弟妹們 騙錢的招數(shù)罷了?他心想 反正自己無兒無女 ?當年欠下的 就用這點積蓄彌補吧
第二日出殯
我一向忌諱火葬場 把車停在門口等老王?下午他出來時候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問他怎么了 他說是家里人打的?因為出殯的時候 家人都要死要活的哭
只有他一滴眼淚沒掉?他告訴我說
“建國 30年了 我真的一點都哭不出來了”
我說“那你該打”
老王是晚上的火車?我讓我的兒子也買了一雙紅襪子給他
就當是預(yù)祝他走紅運?也縮小我們之間的差別
候車的時候他接到了妻子的電話?我沒有聽清楚電話那頭說了什么
只聽見老王講了一句“那太好了”
然后就抱著頭不說話
不一會他告訴我“我老婆懷孕了”
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應(yīng)該恭喜的?但是直覺告訴我又不能那么說
“這就是宿命”
說完我拍了拍老王的肩膀?拉著行李 走進了車站
后來 在同學聚會上
沒有人知道我和老王見過面的事 ?更沒有人知道他父親已經(jīng)去世
大家談?wù)摰脑掝}
無非是自己的孩子去了哪里工作
又買了一臺什么款式的新車?公務(wù)員的待遇多么不好?
自己的公司流水后面幾個零?誰誰誰和他家前樓的少婦搞破鞋
快結(jié)束的時候?不知是誰提起了老王的名字
有人說他沒死 有人說他進監(jiān)獄了
還有人說他窩窩頭賣的不好?改成賣饅頭了
我心想”操 一群傻逼“
老王怎么樣了?
當我再打他留給我的電話的時候
就打不通了...
完
2016年2月18日 凌晨 于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