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我對姐說:我給媽訂了一個新手機啊,跟我的手機同個牌子的,智能機。
姐:買新的干啥?
我:因為老年機快壞了,媽不想再用老年機了,要智能的。
姐:爸爸淘汰下來的那個不還好好的么,給她用那個不就行了嘛。
我:媽想要新的,全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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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講,每次假期都是我最容易感到痛苦的時候——家庭關系——不同于工作中的痛苦,可以借由“身外之人、身外之事”這個界線,八小時之外統統拋棄,由家庭內部衍生出的痛苦,有時確實能夠讓人生出真實的窒息感。
雖然畢業后已經在父母身邊生活了快三年,但平日里正常上下班,全天候面對父母的日子極少,非特殊情況談不上什么深入溝通——事實證明,少說話,多吃飯,家庭關系就能維持好一陣表面的和平。
大的節假日則不然。因為涉及到太多太多幾代人、幾等親屬之間的關系處理,太多思維方式、處事習慣上的碰撞,老人家愛大家族的天倫之樂,年輕人愛自在少牽掛的往來——尤其像我們家這種,較真兒的爹媽碰上缺心眼兒的孩子,想不鬧矛盾都難。
當然這并不是說我與父母間的關系有多差多差,事實上我應該勉強算得上同齡人中與父母關系處得“還可以”的那一批里邊的。
再看開篇談到給媽媽買新手機的事,突然發現一個問題——姐姐姐夫,甚至也包括我在內,慣性思維里邊的東西都是——媽媽用不著太好用的手機。
我確定“媽媽想換手機”這個話題如果拿到一家六口的飯桌上討論,姐姐姐夫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再給媽換個好用的老年機,如果媽媽說想要智能機,那么他們會說爸現在不用了的那個就挺好用的……
當然這也并不是說姐姐兩口子對爸媽不好,事實上以他們夫妻倆目前的表現來看,如果我以姐夫對爸媽的孝敬程度為標準去找未來的伴侶,那么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是嫁不出去的~~
而為什么會出現那個關于手機的問題呢?
我想原因可能在于,我們都特別習慣用一種固定的……什么東西去給父母下定義。如“媽媽最適合用老年機”或者“媽媽用舊的智能機就很好”這種。
而事實上媽媽說的是——我想要一臺新的智能機。這個信息是被我們忽略的。
一開始我也跟他們一樣的反應。直到那天早上,只有我、爸、媽三個人在家里討論這件事時,沉默許久的媽媽突然大聲喊出:我就要個新的,能玩的,憑什么你們人手一部劃來劃去的玩,我就得用這個鍵盤都不好使的?我就要個新的能玩的!
老實說,我是瞬間被震撼到了。很多人可能會理解家庭中有一位“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無所謂”的媽媽的那種無力感,所以當她忽然非常明確地說出自己想要一個什么東西的時候,那種震撼,是感動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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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這兩天,在一次又一次的矛盾沖突中我一直在想,我們以為的對錯重要,還是彼此尊重和平共處重要?更進一步說,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這個問題本身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我們在之前的十幾二十年里,都是以父母為藍本,奉命走在鋪好的道路上,從來都沒想過質疑和挑戰,然后忽然某一天,我們看見的外面誰說了句什么話、做了點什么事,然后我們認為自己“覺醒”了,然后指著已經很難接納新思想的年邁父母說“你們是錯的”……
我們,又何償不是萌蠢而又殘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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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也是只手心發癢的這么寫著,走出屋子,遇到有爭議的話題,我可能還是忍不住要去跟老人爭——對,我缺心眼兒,這是大家都知道我也沒回避的事情。
但是我又想著,或許,能稍稍改變些什么吧……
或許把亂發脾氣的時間從一個小時變成三十分鐘?或許把耐性爆表的極限從5提高到8?或許……
總要有人做點什么,讓家像個家的樣子……
想想,媽媽今年六十五周歲,爸爸今年六十四周歲,我呢,嗯,我還未滿三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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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年中特別的一天,卻也是漫漫人生中并不特別的一天,我送了自己好多禮物,我想我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這么閑散慵懶的人,總不能讓自己的人生承載過多的傷痛和悔悟吧~~
新年,快樂!
——2017年1月28日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