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會遇見這樣的一個情景 ? ?明知離別就在眼前
卻固執掙扎的無法說再見
心里這個房間留給你 ? ? 我們不說再見
不知是沒有再次相見 ? ? ?還是沒有機會再見
胡同里的小街拆了,連同我倆最愛的麻辣燙店也拆了。
我和糖心兒一邊兒嘆息再也吃不到一塊五一碗兒的冒尖的麻辣燙,一邊兒發現原來的地方開了個過橋米線店。
我倆在門口試探的張望,十五塊一份,太貴了。實在不是我們這種穿校服,兜里揣著十塊錢都敢大搖大擺過馬路走路恨不得橫著走的高中生可以消費起的食物。
可每次路過這個店,看見店里精致的餐盤,店員小姐潔白的領口,店里墻面上寫的關于過橋米線的故事,以及每每路過店面都能傳出來的陣陣香味,我倆又總渴望有那么一天,挺胸抬頭,趾高氣昂的走進去,看著店員高昂的下巴,用輕蔑的聲音對著屋子里的那個白色襯衫,粉紅色小圍裙的人淡淡的說:“兩份米線,加肉。”
我倆當時的夢想大概除了政治考試能及格之外,就是這個了吧。
這得是多沒出息,也得是多渴望。
年少時的渴望,相比成年后對于事物擁有的速度及失去的速度來說,真是又珍貴又美麗。
好像是小時候最想要的玻璃后邊的那個洋娃娃,或是小學時最喜歡最想要的彩色書皮兒,又或是初中最想要拿出去炫耀的張信哲的磁帶,又或是大學最喜歡每時每刻都想掛在耳邊的MP4,一切都是那么寶貴。
而現在,縱然我坐在最漂亮的寫字樓,踩著五千塊的高跟鞋,穿著當季最新的襯衫,糖心兒去了她最想最想去的墨爾本,在陌生的地方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也再沒有當年擁有一樣東西時那般的喜悅與開心。
糖心有一個月沒吃糖,連最愛的葡萄味兒都見不到了,但是她身上依然有糖果的甜味兒,可能糖早就和這個人融在一起了吧。我問她為什么不吃,她說蛀牙了,牙疼,半夜半夜睡不著。
但又真不像蛀牙,因為每天下課后,糖心兒依然能在學校對面的那個炸串店大聲跟老板喊出“兩個牙簽肉,一個羊肉!”然后在這熱烈的下午,伴著北京像呼巴掌一樣燥悶的風,混著小店熱熱的空氣和布滿油膩的煙味兒,接過老板遞來的裹著糙紙的肉串兒,一口又一口吃的不亦樂乎,絲毫看不出任何蛀牙的跡象。
但那時,我倆確實已經心照不宣的再也沒喝炸串店里的橘子味汽水了。
有幾次熱的不行,我們沖出校園跑去炸串店,看著狹小店面里放在角落的塑料箱子,里邊整整齊齊擺放著一瓶又一瓶橘黃色的汽水,有空瓶的,有沒開瓶蓋兒的。
猶豫好幾秒,我倆默默走回學校,對著自來水龍頭,一把又一把的洗著曬的通紅有點兒泛黑的臉和脖子,偶爾對著水龍頭自顧自的來一口自來水兒。糖心兒大叫著:“曦曦這水太涼了!”捂著肚子跑回教室,接著在歷史課上繼續傳紙條看老夫子,我自顧自的看歷史老師破裂的絲襪,以及酒紅色皮帶兒涼鞋繃出來的肉,和沒有絲襪包裹的大腳趾。
那年夏天怎么那么長,長的我們總覺得會一直一直走下去,長的我們總覺得一切都不會散開,就算突然有人潮擁擠過來,我倆也絕對松不開緊握的小手兒。
可也就是幾年后的汶川地震,我在混亂中熟練的摁出糖心兒的號碼,卻只能聽見手機那邊傳來的“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核對后再撥。”
一個月后,糖心兒神秘的跟我說,“曦曦,你猜怎么著,我有個超級好事兒要告訴你!”
傻姑娘,我當然知道了,你一個月沒吃糖,自然會攢下一筆閑錢。
我擦了擦鬢角上的汗珠,抬起頭問她,“什么大好事兒?”
“我們有錢了!感謝我的蛀牙!”
你哪有什么蛀牙,你有多愛吃糖我怎會不知道。
你總是意外的讓我發現,你有多強大,多隱忍的一顆心臟。
我倆終于去了那家過橋米線店。
我倆特意沒穿大紅色的校服,換了覺得最好看的短袖,糖心兒穿了她媽媽最新給她買的白布鞋。我們極為幼稚的行為被學校披露,那禮拜一層宣讀廳的黑板上大大的寫著,“高一二班 張XX 張XX ,不穿校服,扣3分”。
糖心兒學著她爸爸的樣子,對那個白領子黑頭發的姑娘說,“兩份米線。”
“要飲料嗎?還有涼菜?我們家新出的這兩個也很好吃。”
“不要,就兩份米線。”
我們瞪著圓滾滾的眼珠子等了二十分鐘,終于看到冒著騰騰熱氣,大碟子里放滿的小碟子,以及嘩啦啦嘩啦啦的水聲上了桌。
“先放生的,熟的后放,最后把米線倒進去,不吃的別放。醋和辣椒油兒在那邊,自己拿。”白襯衫重重的撂下盤子,好氣不氣的說完就扭身離開。
我們小心翼翼的放著瓷盤子里一小顆蛋黃,羊肉,韭菜,木耳絲,胡蘿卜以及各種各樣的東西,最后將碗里那堆白乎乎的面條倒進了進去。混著層層熱氣,我的眼鏡被糊上了白蒙蒙的一層,糖心兒的腦門兒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絲。
我們像第一次拿到心愛的娃娃一樣,對著這一鍋食物無所適從,思忖了很久,才輕輕挑起一根面條,小心的吹了吹,送進嘴里。
真燙啊。
我們再也沒去過那家米線店。
我們還是更愛炸串店油膩膩的食物和起開瓶蓋“砰兒”一聲冒著白煙的橘子汽水;
我們還是更愛校門外幾毛錢一根的冰棍兒;
我們還是更愛珍寶珠各種口味的棒棒糖;
我們還是更愛,那家被拆掉的麻辣燙。
那碗十分之一價格的麻辣燙里,有糖心兒最愛的銀耳,有我最愛的生菜,有糖心兒喜歡的豆皮兒和素丸子,有我可以呼啦啦一口氣吸上來的姜黃色的細面條兒,有淡淡辣味和咸味的湯底,有好幾張吸鼻涕擦腦門的衛生紙。
有我們最珍貴最珍視的青春。
我托著眼鏡跟兩小時之后的糖心兒說,“你知道嗎,后來我又去了一次,那家麻辣燙店又開回來了,但一碗麻辣燙要25了。”
良久,我聽見電話那頭她微微顫抖的聲音“味道變了嗎?”
糖心兒啊,你不在,我一個人怎么敢去吃。
糖心兒啊,都過了十年,我還是和當年一樣愛掉眼淚。
你呢。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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