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說,“你總該承認,獨自走過的風景有永恒的味道。”
我以前并未聽說過這句話,但每次出行都是獨自一人。我把這歸罪為自己性格缺陷,即性情孤僻涼薄,與人不易相處。所以獨身的行程讓我很快活,有一種天大地大,我是老大之感。但這總讓母親與姐姐牽腸掛肚,生怕我年輕無知,發生不測都與人照應。我只好用自大自夸的方式寬慰她們,說,又不是不知我自小獨立慣了,多一個人,翻到多一分累贅。
年初時又一個人踏上遠行越南的行程,預計用時半個月,走過八座城市。其實說一個人愛你不準確,我還在網上約了一個陌生的同伴,主要目的是拼房,貧苦大眾總要費盡心思絞盡腦汁去省錢。同時第一次到國外,即使再膽大包天也不敢不謹小慎微。身上背負著家人沉甸甸的憂心,腳下踏的是他邦的土地,放眼望去沒有一個人認識的,再橫沖直撞就不是在找虐,而是在找死了。
但埋在心里的不安分情緒卻常常死灰復燃,死了也不罷休。一有機會,迅速占領大腦,指揮著我的軀體去探險。
1.胡志明的街頭小店。
在越南第一次一個人吃飯,是在胡志明的范五老街的小巷里。同伴興起,走到街邊的海鮮走不動了,留下來吃燒烤。我自知身上旅費微薄,行程還未過半,“正常花銷”對于我是一種自我毀滅行為,我還沒活夠,我絕不能這樣。
于是我告別同伴,自己找地方吃飯。我選地吃飯的標準是人不多也不少的小店,人少一般說明不好吃,人多的也要等很久而且服務質量很難保重。儒家經典里告訴世人要“中庸”,我等平庸的后人自當遵守。
選擇了一家藏在小巷里的小店,要了一份簡單的炒飯。雖然從學英語那天起就極度痛恨英語,把它牢牢綁在“最遭人恨的學科榜”的榜首。但畢竟也學了十幾年,潛移默化里總學到一些皮毛,對付點餐還是足已的。
在等待上飯時,鄰桌的兩位大叔總英語跟我搭訕。
Are you Japanese? 大叔好奇問
Sorry, l am Chinese. ?How about you? 我微笑答道,并反問。
我是韓國人。 這次大叔用中文回答,之后我們用普通話進行了愉快的交流,并對彼此互相關心的問題互相交換了看法。
兩位大叔是來胡志明考察的。他們先前在韓國的三星工作,后來轉職到了深圳,所以普通話說的很好,得知我自小是說廣東話的,還秀了兩句簡單的廣東話活躍氣氛。談及工作,大叔表示經過考察,感覺胡志明大有可觀,不出幾年,必將成為越南的“上海”。大叔問及我工作,我當時剛好有幸在廣西衛視當實習編導,就說自己是大學學生,但同時做著實習編導。
韓國把導演稱作PD,于是我問是PD嗎? 我也不懂,只好心虛的點點頭。他說PD也是很好的職業,讓我好好努力,以后做出知名的節目。我深知自己幾斤幾兩,所以只好繼續心虛地點點頭。
吃完飯,互相道別。事后才想起,應該留下大叔的通訊方式,并讓他再次到南寧時聯系我,我很樂意帶他們到處轉轉。我雖然向來膽小認生,但遇到有意思的人時,會覺得并不尷尬。
2.美奈的悠閑時光。
行程里胡志明的下一站是美奈,一個陽光、沙灘、海浪,沒有仙人掌卻又小沙漠的地方。海灘特別漂亮,因為風浪適宜,成群的人在此進行風箏沖浪。五顏六色的風箏連接著沖浪板在海面上飛來飛去,煞是好看。同伴動了心,報名進行學習,于是我也有了兩天悠閑的時光,在這么漂亮的海邊獨自發呆。
美奈的陽光狠毒,而且我也向來不涂任何防曬霜之類,第一天我在海邊逛了一小會,回到旅館摘下墨鏡,驚現一張“反熊貓臉”。除了因為帶墨鏡所以咱倆四周黑得淡一點外,其他都曬成了非洲色,跟熊貓臉正相反。
所以一般白天我都不出門,我在房間里看書,或者干脆放一缸溫水,在旅館的小浴缸里泡澡。手機里單曲循環著楊千嬅的《再見二目丁》,她唱:“原來并非不快樂,只我一人未發覺,如能忘掉渴望,歲月長,衣衫薄,無論于什么角落,不假設你或會在旁,我也可暢游異國,放心吃喝。”
傍晚時,夕陽略現疲態,陽光已不灼人。此時美奈的街頭才開始熱鬧起來,人來人往,呼朋喚友趕往街邊小攤吃海鮮。我自然沒有那份閑情逸致,只顧自個一人坐在旅店的陽臺上看日落。
但位置不佳,方向不對,無法看到夕陽墜大海。但景色很漂亮,我的房間窗臺對出就是一個陽臺,陽臺再往外就是馬路,馬路離海灘不到十米,海灘一直延伸到海里,海的盡頭是海平線。靜靜凝望,說不上壯麗,但讓心里無比安寧。
等日落西山,景色暗淡后,就到了我出發的時間。我沒有特別的目的地,走過馬路,跳到海灘上,只穿著拖鞋,沿著海灘一直往東走。
晚上的海灘空空蕩蕩,沒有燈光也沒有行人。我赤腳踩在略現冰涼的沙子上,只能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沙灘的左邊也是茫茫的大海,但夜幕下并不清晰,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讓人心生敬畏。而停留在海上的幾艘船只,散發著橘黃色的光亮。
沙灘的左邊是馬路旁邊的小吃攤,他們白天歇業,只有到夜幕降臨時分,才擰亮幾張燈開張做生意,直到凌晨之后才再次散去。得益于路邊這些小攤的淡淡光亮,我也能在黑暗里看清海灘的面容。我在它的面容上無情的刻下了幾個友人的名字,還沒來得及拍照,一個浪頭拍上沙灘,一切化為烏有。
我一直走了一個半小時,期間只碰到過兩個歐美的小女孩與我逆向而行,在我身邊嬉戲打鬧而過,笑聲清脆,背影悠長。
我返程時路邊已經沒有了小吃攤,取而代之的是旅館與居民區。所以我要走到馬路上,首先要越過別人家的后院。我小心翼翼的穿行,生怕被別人抓個正著,然后告我擅闖民宅,遣送大使館,驅逐出境。
離開美奈前往大叻時下午的車,所有還有一早上的時間可以逛。同伴大概學風箏沖浪太累了,不想動。租來的摩托車還有滿箱的油,不用可惜。
于是我獨自來著摩托車往東開,一直到美奈最東邊的半島上,碰見一個小廟。然后再往南開,忽然來到了邊沿,海水離我不到五米,離地面不到半米。再往西開,進入一個死胡同,只得原路返回。
3.大叻的美妙夜晚
在大叻跟同伴們騎車耍了一天,不合胃口,興致索然。于是密謀夜晚時獨自出行,在異國來一場“流浪”。整個同伴們相約去和咖啡,而我等粗俗之人,能喝杯茶已經是高雅情趣了,和咖啡此等優越品味,我是萬萬享受不來的。
于是背起背包,獨自探險。同樣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只是隨便走走。
走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教堂,我剛到門口,祈禱的人正陸陸續續走出來。強烈的興致驅使下,還還是走了進去。此時教堂里已經人群散去,只剩下打掃清潔的年輕神父。
不一會神父把教堂大門也關了,我正想著要怎么出去時,發現有一個側門。遂繼續在教堂里靜坐,也沒人來驅趕。這讓我想起在胡志明教堂里,那時同行有三個海南的大學生,推開了“禁止入內”的那扇門,進到教堂內部比剪刀手拍照。我不敢進去,只是坐在那扇門進去一點的長凳里靜坐。后來拍照的那三個被趕了出去,而對我視而不見。所以教堂也是有一個很寬容的地方,只要你給予別人信仰的尊重,別人也會給你人格的尊重。
怕太過打擾神父,在大叻的教堂里后來沒坐多久我也離開了,然后走到了春香湖。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南邊還是燈光絢麗的鬧市,北邊已如鄉村般荒涼寂靜。
湖邊常能看到閑來垂釣的路人,相擁而坐的戀人,飯后百步走的老人,以及騎著自行車有說有笑的少男少女。我背著包帶著帽子穿行其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沿著湖邊的公路,我花了兩個小時才圍著湖繞行完一圈。期間大多數都是走在沒有路燈的昏暗里,雖然壯著膽子,但心里也難免有點發毛。并非怕鬼神,而且懼強人。要是此時跳出兩個搶劫的,我斷然是無法脫身的。
而且湖西岸有一段很長的“原野”之路,一邊是湖水,另一半是圍起來的高爾夫球場。沒有燈光沒有聲響,唯一能給人安全感的是湖南邊的城市霓虹閃爍。
幸好有驚無險的走完了,繼續鉆進湖旁邊的夜市。夜市里十分熱鬧,行人四處穿行,叫賣聲響成一片。我躋身其中,各種商品擺著地面上,琳瑯滿目,目不暇接。人群川流不息,我流連忘返,直到肚子里傳來餓意,才想起自己走了那么久,另還未吃晚飯。
往回走,在住的旅店旁邊買了些吃的,包括面包、粽子、牛奶。沒有直接回旅店房間,而是走進了旅店對面的一條小路。在拐角處正好有個石凳,坐在上面邊歇腳邊吃東西。
當時坐在那里的情景我已經記憶模糊了,總覺得很神奇。像一個屬于漂泊的港灣,有昏暗的路燈,有明亮的弦月,我沉默的路樹和安靜的影子,還有路邊房屋里傳來的微弱電視聲。
后來一群越南姑娘突然走過,年級有的像大學生有的則像高中生。什么也沒帶,有說有笑,結伴而行,然后轉身走進我身邊的小樓。感覺就像遇見了一場青春般美妙。
4.芽莊的獨自上路
在芽莊,我幾乎大半時間都是獨自一人。
早上一個人爬起來到海邊看日出。天還未亮,躡手躡腳下樓,但開打旅店大門時,但還是吵醒了旅店守夜的小伙子。我擠出了個抱歉的笑容,他又繼續倒頭睡去。
旅店離海灘很近,步行不超過兩分鐘即可達到。芽莊的旅游業比美奈健全的多,同樣是海灘,在美奈大多是屬于私人領地,而在芽莊則是一個大公園。
海灘上有24小時的免費可用wifi,大概是來自海灘上的小酒吧。其實在越南的大街上,隨處都有免費wifi,就像走在國內的大街上你也可以隨處收到wifi,只是都需要密碼而已。
我上一次看日出還是在大理洱海邊上的小鎮雙廊,與另外五個剛認識一兩天的年輕人一起,站在青旅所在的山頭上吹著清晨冷冷的海風,最后還只是等來一個多云的黎明。
這次我是一個坐在芽莊的海灘上。海浪很多,聲聲拍打在岸邊。四周依然是空蕩蕩的只有我一人,這大概是我來的太早的緣故。但也沒等多久,東方即已發白,繼而云彩發紅,繼而海灘現晨陽。此時再看,海灘上已經熙熙攘攘了。
在芽莊我和同伴們分別,他們選擇做火車去峴港,而我則買了去會安的夜間大巴車票。
其實買票之旅并不順利,我沿著地圖找旅行公司想要訂票。走過三條街道,才發現地圖標錯了或者旅行公司搬走了。只能無奈返回,走出百來米又不甘心,又走回去在附近找找。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在附近找到了所找的那家公司。興奮的沖進去一問,票已經賣完了,如果運氣不好,天只會愚弄人,功夫也最終是負了有心人。
之后返回旅店,讓旅店的老板幫忙訂票。價格更便宜,而且還有車來旅店接人,聽起來物美價廉,但畢竟不正規,難以安心。之前在網上看到有的人上了旅店聯系的車,到半路就被拋下。而我此次將一人踏上旅程,如若被拋在不知處的異國他鄉,窘境不敢想象。但也是無奈之舉,人在路上,勢在必行。
在旅店訂完票,又走到海灘,旁邊的小酒吧里有駐場歌手激情演唱。我肯定無實力走進去邊喝邊聆聽,只能在海灘上靜坐觀賞。身邊人來人往,我獨沉默不前。
而后出現一個女孩,拿著單反在拍一艘停留在海灘上的小帆船。起初我并沒有注意到她,但在一直在那拍了十多分鐘,我才覺得好奇。我那時決定,只要她再拍上五分鐘,我就會去問她在拍什么。
五分鐘過后,我走到她面前。我英語那么爛,之所以還敢走向前搭訕,原因是我賭她會是一個中國女孩。因為無論外表和行為都跟中國女孩很像,而且在芽莊的中國人很多,我碰到的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我賭輸了,她是一個胡志明市的姑娘,跟我一樣也是大三學生,這次外出是跟學校同學一起進行休學旅行。
實話說,她很漂亮。不是嫵媚,也不是清純,而且扎扎實實大大方方的漂亮。長頭發,戴著眼鏡,大概剛洗過頭,頭發還沒來得及綁起來。像一幅簡單的畫,初看不驚艷,但卻很耐看。
她問我“I like you”用中文怎么說,我說“我喜歡你”,然后她也跟著說了一遍“我喜歡你”。
第二天在芽莊轉了一圈,傍晚六點半上了來接人的面包車。之后車里又上了七個歐洲人,聽他們說話像是俄羅斯人。有一個腿打著石膏,我伸手給他接拐杖,他回報一個大笑臉。
面包車把我們拉到車站,要坐的是前往峴港的班車。車上除了我們八個外國人外,其余的都是本地人。車在黑夜里一路走走停停,最后連走到里也睡滿了人。我心雖不安定,但也只曉只能聽天由命了。
在車上一覺醒來,已經到了會安。但四周并沒房屋,只有成片的稻田。所以準確來說并不是但會安,只是到了會安的地界,大巴不到會安,只能把我們拋在半路。傳說中的遭遇,預想里的窘境,重要讓我碰到了。我只是預想到了有這種情況,但未預想到要怎么處理。
但預想到了也很好,至少遇到時沒有驚慌。何況我身邊還有七個同行者,要是確實不行他們去哪我也跟著去哪。下車后,發現有一輛面包車在等候,遂跟著同行者一起上了面包車。途中還盤算著這次會不會被狠狠宰一筆,出乎預料的時司機并未收錢。想來面包車跟大巴是合作關系,費用算在一起了。所以感嘆自己大概算比較幸運,遇上的并非訛人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