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2015年的最后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矯情到無可救藥的少女。
? ? 在之前的19年里,我一直因為長著一張?zhí)鹈揽扇送尥弈槄s活成了一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從不無病呻吟的女漢子而沾沾自喜。從未買過一塊小鏡子,唯一擁有過的一個還是我已忘記店鋪名的好心的淘寶賣家送的;睡覺從不需要抱娃娃,反正抱了不僅睡得難受第二天娃娃也一定是可憐兮兮躺在我腳邊;買東西性價比永遠排在美觀前面,1米6的小不點不好好走萌系風(fēng)格卻偏偏喜歡性冷淡;就算房間被我爸貼上了淡紫色壁紙,掛上了配套花色的窗簾,有蕾絲邊的吊燈也被妥善安好,白色的梳妝臺上放著鑲了與墻上刺繡同款邊框的鏡子,但也僅限于此,反正你是找不到hello kitty這種典型少女心代表的物品。
? ? 事情的轉(zhuǎn)折點是15年12月30日的晚上11點,在那晚大約九點的時候,我跟媽媽的通話中發(fā)生了不開心,父母之前答應(yīng)了我可以在寒假回家前和閨蜜出去玩一趟,但在臨行的這通電話里,媽媽表達了對于預(yù)定的酒店價格太高的不滿以及想讓我放棄這趟旅行。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一個點是別人不能碰的,這個點的敏感,痛感遠遠大過其他所有。于我而言,媽媽在這個夜晚不小心按到了它。委屈如洪水猛獸鋪天蓋地而來,記憶里躲在被子里哭的小人也一并復(fù)活,助長一個叫傷疤的東西。父母因為工作原因分別在兩個城市生活,爸爸對此一無所知,本著家里事還得靠家里人解決的原則,我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 ? 作為一個就事論事不喜歡翻舊賬的美少女,我本是想與爸爸理智地探討媽媽和我誰對誰錯這個問題。但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爸爸的聲音通過電波信號傳來“閨女,怎么啦?”,我無法控制地紅了眼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深圳12月的夜晚到底是涼的,一小時四十分鐘的通話也表示我?guī)缀醮抵L(fēng)哭了快兩小時。談話的內(nèi)容具體就不描述了,總之話題并沒有固定在我預(yù)想的范圍,我大概是對十幾年的委屈辛苦做了次爆發(fā),我的父親即使手足無措也依然溫柔耐心保持鎮(zhèn)定地安慰我,嘗試打開一個個心結(jié)。
? ? 沒錯,在哭完躺在床上的31日凌晨,回憶全都散落成一個個片刻在我腦子里放映。很小的時候,我就懂得察言觀色,尤其是買東西的時候,看中的東西再喜歡,只要媽媽看到價格后皺了眉頭就打死也要說不喜歡。但爸爸總是能看穿我,再貴只要看出我的喜歡不管媽媽說什么都會買給我。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爸爸開始去外地工作,一兩個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來都會給我買幾大包好吃的,五六年級的時候挑食嚴(yán)重,獨愛紅燒鱔魚,爸爸隔段時間就要托朋友弄幾十斤的野生大黃鱔送回家。上初中我不喜歡與父母談心,尤其是爸爸常年不在身邊更是與其漸砌一堵高墻,爸爸每次回家便帶著我下樓去打羽毛球,中場休息時和我坐在路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爸爸只是想和我打球,后來才明白他只是為了那可能還不到十分鐘的聊天。
? ? 高中去了爸爸在的城市,七點早自習(xí),爸爸無論晚上睡多晚第二天都一定會六點起床為我做早飯送我上學(xué),開學(xué)的第一周早餐竟然沒有重樣。有時候晚自習(xí)不舒服便會給他打電話讓他接我回家,每次這個時候的我家車后座一定會放上一條毯子,因為他怕我要打點滴在醫(yī)院里會著涼。我上體育課崴了腳,他早上會去市場親自挑好排骨送到我大媽家讓她熬湯給我喝。除此之外,他還能敏感地捕捉到我情緒的變化,感覺到我情緒低落,會偷偷去找班主任了解原因。
? ? 我爸爸可是個對別人都很冷漠的男人啊,是擁有瞬間減低氣溫八度能力的人啊,獨獨在他唯一的女兒身上,注入了百分之百的溫柔與細心。
? ? 我是個情緒激動時就說不出話只會紅眼眶的小女孩,中學(xué)的時候由于各種原因成績退步父母很著急,問我也問不出什么他們就更加生氣。我只能寫信偷偷塞到爸爸床頭的臺燈下,第二天早上,爸爸來到我的床邊,為我拉好被子,把回信放在枕頭邊,親親我的額頭,低聲說“寶貝,爸爸會一直愛你。”我閉著眼睛在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淚滴悄悄滑落。
? ? 這么多年我獨立、堅強、懂事,但同樣也敏感、驕傲、固執(zhí),在回憶這些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人一直都有看到你的小心翼翼,你的委屈,你的脆弱與你那矯情的碰都不能碰的玻璃心,即使你以為你已經(jīng)編織了一層又一層堅韌的網(wǎng)足以包裹自己。他就站在那在你呼救的時候出現(xiàn),在你縮在角落的時候不動聲色地保護你,呵護你的自尊心,躲在草叢里看你升級打怪,得體地幫你清掃路障。
? ? 沒錯,我的重度晚期的少女病都因為我的父親。我習(xí)慣細心就像不用開口父親也能看出我的欲望清單我的小情緒;我習(xí)慣被妥帖照顧就像父親永遠會跟進我生病時的情況;我習(xí)慣平等就像父親一直致力于成為我的好朋友;我習(xí)慣自由就像可以在高考志愿上填任何我想讀的專業(yè);我習(xí)慣尊重就像父親從不會不敲門走進我的房間;我習(xí)慣折騰因為知道反正有人會在背后買單;我習(xí)慣矯情因為知道即使是寫信也會有個人認(rèn)真讀完然后給我寫長長的回信。
? ? 你看就算我不買 hello kitty,不期待蓋世英雄,吃飯前懶得拍照,討厭在社交軟件寫感情坎坷,可以一個人提行李趕飛機趕火車,我的心也早已是滿滿的少女心。
? ? 我認(rèn)為的理所當(dāng)然,其實是一個男人把一生他最好的溫柔都給了你。而這些我早已習(xí)慣的并不能感覺到特殊的日常,才是最昂貴的治不了的少女病。
? ? 就像那天我對著電話哭訴完的時候,爸爸依舊溫柔地說“寶貝別哭了,快睡吧,爸爸還在辦公室有一點事情沒處理完,做完了我再回家。”而零點四十之前的我,對此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