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一個最平凡的歲夜里。
人潮擁擠的大街上,汗水浸濕了他的白色襯衫,領帶松垮的掛在頸間,原本光鮮的油頭也凌亂不堪,逆著人流前進的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在現實與虛幻之間搖擺了那么久,衛源已經不再對這個世界抱有任何希望。這么多年來的努力只不過驗證了一個道理,努力就會成功的只是一些人,像他這樣位于食物鏈底層的生物,即使有夢想,不管多努力,生活也不會對他露出多大的微笑。每當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要為這一步的距離賠上一生的運氣。
生活將他玩弄的像個傻子,時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只是別人故事里的配角。朋友們常說他很固執,頑固的像是抽油煙機上的油漬。對于這種調侃,最開始來到這里的時候他一定會告訴他們:這叫理想。但是現在想來那個時候自己真是太傻了,衛東常說:你哪都好就是沒腦子。現在想來自己真的被這句玩笑話說中了。
如今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名字,衛源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他。雖說從小到大兄弟之間少不了打鬧和調侃,但是衛源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關心自己的就只有衛東了。這個時候他給自己打過來,無非就是問自己最近的情況,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面對衛東他覺得相當心虛。衛東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看到他安定下來。反復思量了好久,衛源還是決定接通了電話。
“工作怎么樣了?”果然和想的一樣,衛東會開門見山的直接問自己。
“我挺好的,正在忙,回去再聊,先掛了”衛源一口氣把話說完,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好似這滿世界的壓力終于得到了解脫,心里的千斤巨石總算可以暫時落地了。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一共有兩條路,回去向衛東說明實情,或者暫時找份工作先糊弄過去,之后再告訴他。
其實衛源是一名很好的甜品師,至少衛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因為他做的甜品只有衛東吃過。衛源從小就對甜品很感興趣,衛東也是在一次偶然之間吃到了他做的蛋糕。他讓衛源去正式學習,但是當時陷入熱戀的衛源正在為和女朋友去同一座城市努力。衛源知道當時自己是真的陷了進去,一門心思的就想當個公司白領,和她在一起好像成了當時自己最大的夢想。那個時候衛東常常提醒他,不要因為愛情迷失了自己,每個人只有一輩子,每一天都在倒數,應該在年輕的時候做些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不然未來一定會有遺憾的。讓人沒想的是,他把一切想的太過于美好,公司倒閉以后,她也跟著消失了。衛源沒能承受這種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工作一落千丈,整個人像是一顆塵埃。后來他告訴衛東說:原來我和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本以為只要我們足夠相愛,即使一個在天堂一個在人間也可以至死不渝,只可惜后來才知道,愛上她的時候我就已經墜入地獄,而她依舊在人間。
或許現在回歸最開始的樣子還不晚,衛源這樣想著,身體中的某種能量再次在血液里涌動,一切的心理反應和生理反應都在告訴他:就算已經失敗了一百次,就算再失敗一次也沒什么。
在回家的路上,衛源想了好多,曾經的一切都在眼前不斷浮現。衛東曾問過他:你還愛她么?他說:時間久了,一切也就變成了一種回憶,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浮現出來,沒有什么愛與不愛的區別。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路邊的行人變得匆忙,即使是夜晚也沒有慢下來的痕跡。
衛源是衛家的二公子,自從衛家破產以后,衛源和大哥衛東就獨自在這座城市打拼生活。衛源很羨慕衛東,因為他總是可以把生活過得很舒適,很優雅,在他面前,衛源永遠都只是個孩子。
“大哥,我回來了。”衛源邊換鞋邊大叫。
“都這么大人了,怎么還是毛毛躁躁的。”衛東坐在書桌前,手指不停在鍵盤上敲打著。雖然現在的日子不如以前,但是衛東在任何情況下總是顯得那么沉穩。
“嘿嘿!大哥今天做了什么新菜啊?”衛源笑了笑坐在飯桌前。桌子上只有一個電飯煲和兩副碗筷。
“和昨天一樣,能有什么新樣式。”衛東走到飯桌前坐下,打開電飯煲,一股熟悉的味道飄了出來。
“怎么還是土豆燉排骨……”衛源有些失望的皺著臉。
“明天給換換口味,玉米燉排骨”衛東一邊笑著一邊說。
“哎……”衛源深深嘆了口氣。
“你以前不是挺喜歡吃排骨的么?”
“那也不能每天都吃排骨啊。”
“挑三揀四,現在情況和以前不同了,會慢慢好起來的,再說了這不是人家送的排骨嘛,過一陣我去買個冰箱,要不然壞了多可惜。”
衛東說的話讓衛源很難受,他知道家里現在很艱難,如果當初自己不這么任性,現在兩人的情況會好很多。
“對了,你的工作怎么樣了。”
“挺好的,他們錄用我了。”衛源心虛的低頭啃排骨。
“那就好”
夜里衛源趁衛東睡著了,在網上查招聘信息,可是好半天都沒有合適的工作,夜越來越深,衛源漸漸睡了過去。
“衛源救我!衛源!衛源……”衛源在山下聽到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叫自己的名字,他向山上走去,聲音也漸漸清晰起來,是白璐的聲音。可是當衛源來到山頂上的時候,聲音消失了,沒有白璐,沒有任何人。
“啊……白璐……”忽然有個人從后面推了自己,失重的感覺讓人恐懼。
他又一次被這個夢嚇醒了,不知道為什么,衛源總是覺得這個夢想要告訴自己什么東西,還有就是那個 從背后推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衛源看了看表,已經八點半了,他迅速起身收拾,看到衛東正準備出門大喊:“你怎么不叫我!”
“今天周末”
“唉……今天還要找工作。”
衛源在一家西餐廳后廚找了份工作,雖然餐廳不大,但是環境很好。老板是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姑娘,長得很漂亮,但是脾氣不好整個人看起來冷若冰霜的,就像是如果你敢做錯事情,她就要把你做成人肉包子的母夜叉。
“試用期一個月,在這期間,如果犯錯的話,立即開除。”她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是又會讓你絕對服從她。
“好的。”
“老張你過來。”她朝后廚大喊一聲,老張就飛似得跑了出來。
“然姐”
“你不總說自己缺個助手么,以后讓他跟你干。”說完她就離開了這家不大的西餐廳。
“你好你好,以后多多指教啊。”
“指教談不上,互相幫助啊。”老張和衛源不停地握手,從此以后衛源和老張達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其實你別看咱們餐廳不大,但是水平可不差,客人是相當的多,一般來咱們餐廳吃飯都要提前預定,以后我讓你干什么去干就行了。別看然姐年紀不大,但是水平是相當高,她不只是老板,而且還是主廚。人也挺好的,就是這脾氣差了點,只要不犯大錯,她不會把你怎么樣的。那你自己隨便看看吧,多熟悉熟悉。”老張是個性情中人,高高大大的,三十來歲的年紀滿腔熱血,模樣長得讓人聯想到古代馳騁沙場的將軍和戰爭年代的鐵血戰士,據其他人說很多來店里吃飯的小姑娘都是沖著老張的硬漢臉來的。餐廳有一面墻壁上掛滿了廚師們的照片,不可否認,這家餐廳還真是看臉啊,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紳士,一個硬漢老張,一個深情花美男,一個冰美人然姐,現在又來了個衛源。
“哎呦老張,然姐真給你配了個助理呀。”其他幾個人陸續走了進來。
“茱莉亞?你叫茱莉亞?”佐佐走到衛源旁邊打量著他。
“你為什么取了個女生名字?”佑佑有些好奇的問道。
“他說的是助理,你們倆這中文也真是讓人著急。他們幾個就是這樣,那是老佐,那是老佑,那個是老琛,這是衛源,老衛”老張在一邊無奈的揉面。
“不是我說你老張,我們明明還年輕著呢,干嘛老是在前面加個老字。難聽死了。”花美男走到衛源旁邊伸出手。
“你好,陸琛”
“你好,衛源”
“咱們餐廳有一個傳統,只要來了新朋友,兄弟們就要好好歡迎一下,畢竟能認識就是一種緣分。”老張笑呵呵的說。
“不用了吧,那多不好意思啊。”
“難得有機會可以好好嘗嘗然姐的手藝。”
“對啊,然姐的手藝一般可是嘗不到的,保證你吃了就忘不了那個味道。”
佐佐和佑佑隨聲附和,就是在這家西餐廳的后廚,衛源的生活有了一個新的開始,他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在廚房里和其他人談笑風生,也許這樣的生活更適合他。
“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有什么難處跟大哥說,我告訴你們,以后衛源可就是我張帆的兄弟了,誰敢欺負他,就是欺負我張帆……”喝多了的老張被衛源和陸琛架著送到了家門口。
“好好好,我們都知道了,都是自家兄弟,誰沒事欺負他干嘛。”陸琛發了一陣牢騷,按響了老張家的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姑娘,最吸引衛源的是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
“陸叔叔”可能是因為見到衛源是生人,聲音小小的,像是在難過的時候喝了一口清涼的泉水,讓人覺得清爽又干凈。
“你老爸喝多了。”衛源幫著把老張安頓到床上后,打量著老張的家。
房子不算很大,兩室一廳,但是布置的很溫馨。到處都可以看到父女二人的照片,很幸福,窗臺上擺著幾盆風信子,白色的小花在月光的映照下很美,就像那個小女孩,就像白璐。衛源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又想起了那個女人。
“叔叔?”旁邊小女孩端著一杯水正要遞給他,她給衛源一個感覺,他覺得這個女孩像極了白璐,尤其是那雙眼睛。衛源看得癡了,就像此刻白璐站在他的面前,眼眶漸漸濕潤了。
“叔叔?”女孩子次把那杯水遞給他,女孩很疑惑,這個叔叔為什么眼睛紅紅的。
“好了。”陸琛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小夢,我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陸琛走到女孩身邊囑咐了幾句。
離開老張家,在小區的樹影下,陸琛說起了老張家的事情。
其實老張挺不容易的,自己帶著個孩子,來店里之前,老張在當地一家大酒店里做廚師,也是給人當學徒。在大酒店里免不了被別人欺負,老張又是個暴脾氣。那人看老張是新來的就把自己犯的錯推到老張身上,老張氣不過就和那人理論,結果兩人一言不和就打了起來。那人被老張打斷了肋骨,那人沒被開除,但是那家酒店把老張開除了,而且那個月的工資也沒給他結算。老張氣不過,他到那家酒店理論,但是酒店的經理不講道理把老張趕了出來。也是在那家酒店門口,老張遇到了然姐,后來老張就到店里來工作了。小夢的媽媽生了她人就沒了,也是個可憐的人。
“其實你別看然姐平時冷若冰霜的,其實然姐心地特別善良。冬天的時候,他們小區里的流浪狗沒地方去,沒東西吃,然姐就買了一后備箱的狗糧,每天回去喂它們。知道老張過得不容易,就給老張多些工資。店里忙的時候,老張不放心孩子自己回家,然姐就讓老張把孩子接到店里來。然姐是個很堅強的女人,她從來不會把自己軟弱的一面表現出來,其實她比你還要小兩歲”
“我只是知道她和我的年紀差不多,沒想到她比我還要小。”衛源有些吃驚。
“其實我們都很佩服然姐,年紀不大,自己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拼,有一家屬于自己的餐廳。”對于陸琛,衛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像個站在山頂的路人。那種我和誰都不爭,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在自己的小確幸里過著屬于自己的安穩日子,待到有一天,繁花似錦,迎娶一位美麗的姑娘,他們住在山頂,守住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