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二用也能夠登上泰山?

金庸老爺子在《神雕俠侶》里面有板有眼地解釋——其實這左右互搏之技,關鍵訣竅全在“分心二用”四字。凡是聰明智慧的人,心思繁復,一件事沒想完,第二件事又涌上心頭。三國時曹子建七步成詩,五代間劉鄖用兵,一步百計,這等人要他學那左右互搏的功夫,便是要殺他的頭也學不會的。但要說龍女姐姐自己使的玉女素心劍法,談不上真正的一心二用。

三月份的時候看蘋果發布會,一眼看著廚子庫克一面一本正經地捧著這個變相的翻新產品(iPhone SE)一面夸耀Amazing的時候,我只能以向小伙伴指正同聲傳譯的謬誤緩解困意。同聲傳譯談不上真正的一心二用。

同學和我聊到畫室的趣事的時候,談起導師能夠邊傳授畫技邊看電視?聽Podcasts節目「流行通信」的時候,主播龍荻也說她能夠一邊起稿一邊看美劇。但這種事也能夠被稱作一心二用么?

無論幼兒園學前班抑或大學輔導員,提起「一心二用」往往頗有微詞,數到天朝的教育體系里也不乏「聚精會神」、「全神貫注」等字眼。但似乎就算「一心二用」如何如何政治錯誤,就算我這些年少不了對這個詞的對立面進行間接性叛逃,到底也解釋不通——一邊登泰山一邊拍視頻不是一件一心二用的事情。

事實上,接觸拍視頻這種新的Workflow,尤其是在面對荒郊野嶺這種復雜環境下,腳程反倒不是主要的問題,我必須克服「手忙腳亂」(一手拿著登山杖一手拿著相機)、「不知所措」(檢票的時候恨不得多一只手去摸口袋)、「步履維艱」(由于使用的是沒有取景器的運動攝像機,手機作為屏幕還必須時刻插上充電寶)以及「忐忑不安」(時刻留意電池還有多少電,時刻擔心內存還有多少空余)。所表露出來的狼狽——和這種帶著大量注釋的累贅的段落一樣,一邊拍視頻一邊登山顯然不夠優雅。

事情還不止于此。拍攝視頻作為一種長期行為由于具有主動性和時段性,它其實更像是專心致志地打電子游戲。運動的時候需手腳并用,需眼疾手快;取景的時候需手眼協調,腦筋急轉。不出兩個時辰,大腦就如同攝像機外殼底下那蜂鳴般狂奔的散熱風扇一樣,向他不爭氣的主子抗議。所帶來的陣痛,便是由于眼睛在屏幕與現實之中屢屢互換,引發胯部的傳輸線纜短路,導致那引人發笑的踉蹌。

如果說我往日頻繁做過的試驗證明——一邊聽廣播一邊畫稿子,一邊看連續劇一邊碼字——都不算什么的話,那么現在擺在眼前的事實確鑿難倒了我。的確,從認知心理學的觀點來看,真正的「一心二用」是不可能的。因為在任一個瞬間,盡管有左右半腦,人卻只能有一個「注意焦點」,這個注意焦點牽引了我們的認知加工資源。我以為是在同時做的兩件事,畫家以為能一邊看劇一邊畫畫,翻譯家以為能Input和Output同時運作,那是因為對其中的某一個體事件足夠熟練(或有充分準備)時,注意力轉移的效率大幅度提升的效能。

我以為我能「一心二用」。我當然不認為我這個攝影界菜鳥擁有如上文所說的「極端的熟練度」抑或者是「料事如神的周全預備」。那么反過來不如說是我對攀登這件事情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當然也不是。現在回想起來,登泰山這種行為于我而言,更像是隨波逐流,我看到的不是山頂,我只是如同Walking Dead一樣擁擠在尸潮里的其中一只罷了。如果以這么一種觀點自居,那「登泰山」這種行為到底是登的是什么?如果最終的結果只是在「登峰造極」的石碑前留下自己的臉,那么原來坐纜車才是真正聰明的選擇?

即使如此,每當看回自己的視頻還是會悄然發笑——

「現在我已經在珠穆朗瑪峰的半程了,這是自己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

自嘲和心理暗示原來也是登山的一部分。

回到一開始的問題。小龍女使的玉女素心劍法能算是真正的「一心二用」么?心理學家們討論著不能,金庸老爺子在他像洋流般廣闊的腦海里高喊「能」,但這個問題已不再是問題?;蛟S能,或許不能。對有的人能,對有的人不能。對希望兼容并包并以此自我催眠的人能,對品質有著變態追求的人不能。就算人類不能,電腦大概能。就算李世石不能,AlphaGo還是能。

至于一心二用能不能登上泰山? 如果對登山這件事情還有著起碼的尊重,那就免了吧?;蛟S你也可以去問問SIRI,大概她會說——

「已經幫您找到233個泰山纜車團購的結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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