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停止找尋|電影《小森林》

最初是為了找部電影下飯,就這么遇見《小森林》。

安靜緩和的節奏悄然流淌于電影的四季更迭,似是食物才是主題,穿插在若隱若現的故事情節中,看不到跌宕起伏的狗血,撕裂的疼痛,打滿雞血的勵志。好比是無意中喝下以為是白開水的烈酒而后腹中的翻江倒海,就這么不動聲色的被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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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是人的宿命,愛和友誼不能把它根除,但可以將它撫慰。

當生存面臨威脅的時候,用盡全力與之對抗只不過是本能的掙扎。貧窮所帶來的的捉襟見肘反而沒有那么的難以承受,還有什么事情會比活不下去來得更狼狽?而對孤獨的忍受或許比貧窮需要更大的毅力。

相比于在媽媽的羽翼下終日渾渾噩噩,突然失去支柱的空虛,因為何去何從而產生的茫然,還沒真正開始邁步就被迫接受現實的無情,從媽媽不告而別的那天起,市子仿佛突然被置身于黑暗彌漫的孤島。我相信那一刻,市子是孤獨的、彷徨的。

當人們開始懂得愛和思考時,孤獨將如影隨形。市子獨自跑到東京,在超市打工,扛起貨物并不比男生差。不知不覺中她開始關注同組陽光帥氣的男生,給他帶自己親手做的便當。被對方夸贊手藝佳時的低頭暗爽,無意中得知對方已有女友后的失落。重回小森后回憶起童年時滿地被丟棄的胡頹子,以及在東京和男友一起摘路邊的胡頹子的情景,似有淡淡的憂傷掠過市子沉思的臉龐。

即使年幼時我們都曾被保護,但總有一天會懂得,無人可以代你領受世情冷暖,渡涉苦難。你所經受的,即使有著他人最深切的感同身受,也無法消除內心的孤獨。“孤獨是人的宿命,愛和友誼不能把它根除,但可以將它撫慰。”

于是,市子重復做著兒時吃過的食物,通過食物觸摸著與記憶重合的細枝末節,來獲取回憶里母愛的溫度和我想念你。

市子年幼的時候,曾經抱怨媽媽不用心做菜,懶惰得讓胡蘿卜地雜菜叢生。直到低頭獨自面對日復一日的生活,反復計算水電費怎么能更節省,給水稻除草,撿栗子的時候提防熊出沒,鏟雪劈柴,怎么種出個大的土豆,“雖然有些人家怕豆子被鴿子吃掉,早早就采摘了,但我的田里從沒有鴿子來吃過。因為我不夠用心,田里滿是雜草,鴿子沒發現這里吧…..”

糾結著怎么也做不出媽媽炒的青菜的味道,多遍嘗試后才發現,媽媽其實是用心了的。因為偶爾的偷懶讓花了很多時間準備的食材報廢,發出“也許我才是懶散的那個人啊”的感慨。

“那天暴風雪和春日的陽光交替而至,令人應接不暇。天空被藍天和烏云一分為二。和我一樣。”那一刻,或許她已逐漸體會到了母親的孤獨和無奈。

明明是一副都市女人樣的媽媽一個人帶著她在偏遠的山村,會變魔術的外國叔叔來了兩次不知什么原因不再出現,媽媽時不時坐在墻壁高的大書架前夾著香煙吞云吐霧若有所思,優雅而頹廢。“自己要看的書就自己去找”媽媽淡淡的說,而后賣掉了所有的書,或許心中已有離開的主意。

直到冬季第一次接到了媽媽的來信:

在某個地方摔倒時,每次回頭看之前的自己,發現每次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盡管一直很努力,卻總在同一個地方轉圈圈,徘徊到最后不過是回到原點,很讓人失落。但是每次都積累下了經驗,所以不管是失敗還是成功,都不再是原點。那么不應該叫“圓圈”,而應該是“螺旋”。從某一個角度看,也許很像是在同一個地方兜兜轉轉,可其實,多少會偏離上一點或下一點,如果是那樣也還好。也許,人本身就是“螺旋”,在同一個地方兜兜轉轉,每次卻又不同,或上或下或橫著延展出去。我畫的圓每次在不斷變大,所以螺旋每次也在不斷變大,想到這里,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再努力一把。

幸福感是因人而異的,并不取決于他人。到市子家串門的老太太們談起我們“那口子”,一個似是抱怨聲音卻很輕快,另一個總是我們才不這樣然后一陣秀恩愛,老太太們哈哈的笑著,愜意而放松。不管是抱怨還是秀恩愛,從她們的臉上都流露出滿足。小森林的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他們熱愛自己的生活。因為熱愛,所以滿足。因為滿足,所以坦然。

小森林的人們和媽媽都給了市子啟發,在作出離開小森林的決定前,她已然完成了與親情的和解以及與自己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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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誼是從未主動記起,卻絕不忘記的存在

相比輕描淡寫的對愛情的刻畫,《小森林》里的友情像是背景音樂一般的存在。不需要特意強調,卻至始至終感受到它的溫度。親密的友誼是沒有血緣關系的親情,它能讓你卸下防備,自然而又舒適。會情緒失控使傷人的話脫口而出,也會瞬間后悔。同時和好又是那么的簡單,只需要一份普通的日常食物,一句樸實的問候:

“你回來了。我做了咖喱,一起吃吧!”

“嗯。”

釋懷同樣來得質樸和毫不猶豫。

這一段給了我很深的感動。也許你不會認為這兩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對白,能夠擊中你的淚點。但,是的,它觸動了我。一部好的電影總能讓不同的人在電影里找到自己。或者說,某個時間的自己。

盛開在我歲月荒野里的花朵們,你們還好嗎?無法想像在我整個灰暗的童年和花季雨季,沒有你們的陪伴,我的生活會多么無望。哪怕只是把你最喜歡的洋娃娃借我抱兩天,把你外婆家的蚊帳剪掉一截給娃娃做裙子,你爸給你買的珍珠項鏈你剪一半送我,你生日聚會遲遲等不到我非纏著你爸載你來接我。

還有你,晚上我媽還沒回家,就跑你家看電視,每次你都送膽小的我回去,而你不過只比我大一歲;你來找我的周末午后,我還沒午睡起來,你也不叫醒我隨手翻我雜志等著;有不愉快你也是拿著幾毛錢的零食敲我家的門;嘴饞的數日子等著你家院子的葡萄藤結葡萄,即使它是酸的,有期待還是好的;你媽疼我都疼得你爸有意見了(女兒才是爸爸的真愛啊);我爸曾說你會是那個不管我是好是壞絕不拋棄我的朋友,時間證明你是姐妹一樣的存在。

還有你,周末總來找一個人在家的我蹭飯吃,聽我絮絮叨叨心事;一起騎單車到南流江“兜風”,去二級路看荷花;被我媽叮囑我要考試別來找我玩了也笑嘻嘻的不計較;一起去報刊亭追《女報時尚》,把我們比作陽光版的“七月與安生”,交換日記本寫日記,直到我的寶寶降生你仍然扛個大皮箱來給與我友誼的關懷......

發小你好,發小再見。我們不停的重逢,然后不停的分別。朝著不同的人生方向,又倍感殊途同歸。謝謝你們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撫慰我的孤獨和不安全感。普普通通的交集,總能轉角遇到并未刻意為之的舒心。 越簡單的東西越是珍貴,比如我愛你,并不因為你是誰。

所以,這樣的對白會讓我感覺到溫暖,雖然你或許會認為它平淡無奇。

佑太:“一旦下了決心,馬上就走了。其實,我對她有點另眼相看了,她有時不是猶猶豫豫的嗎?”

紀子:“她覺得,因為在城市無法立足,才選擇留在小森,是對小森的不尊重。那家伙就是個愛裝樣子又不肯認輸,想得太多又不懂變通的人!既然喜歡這里就住下來嘛。”

“繞個遠路再回來也無所謂。”

“她就是要裝出落難公主!”

“嘴真毒啊!”

而后的幾年,市子的菜地都是佑太和紀子幫著照料,因為村里的老人說地一旦荒廢想要開墾就很難了,這是電影里的友誼之名:從未主動記起,卻絕不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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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英雄主義只有一種,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

至始至終我們并沒有看到市子對于被遺棄后比較強烈的情緒,唯一一次是在倉庫搬運貨物被工頭吼了之后心里的碎碎念:“......我可是什么都自食其力的,你們這種依賴家里的人怎么可能會懂我的心酸,沒有親人幫你分擔有多苦有多痛。”

電影的敘事方式,使人在枯燥單調的瑣碎生活中感受到了輕松、美和淡淡的愉悅。相比之下市子的抱怨顯得尤為真實,這也是電影對市子關于被遺棄唯一直白的的情感刻畫。

她需要呼吸,會饑餓,會生氣也會抱怨。身處困境不喊疼,不代表沒有痛感。猶如點睛之筆,平緩的劇情陡然有了起伏,顯得豐富起來。是的,市子把生活過成了詩,并不表示她沒心沒肺不知人間疾苦。 她也不是銅墻鐵壁,喊著“加油”把自己變成打不死的小強。現實并不缺少料峭,她真真切切的感受著生活的不易,想要更上一層樓卻無能為力。

一無所有,毫無退路之下,往往只有兩種選擇:認真生活或者破罐子破摔。然而,市子的世界從未有過第二種選擇,無論是被生存的意志逼著迎頭而上,還是潛意識里從未有過退縮的念頭,于是我們看到了這樣的結果:市子坦然接納了她的一無所有,并認真努力的生活。電影含蓄的表達了市子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堅強,無論何種境遇,絕不言棄,等待時機釋放暫被壓抑的欲望和追求。

所以,市子回到小森林后一切從零開始,認真學習種菜,做飯,為生計奔波忙碌。即使是一個人生活,從不湊合。民以食為天,因此,市子吃飯大過天。烤面包、酸米酒、胡頹子果醬、伍斯特醬油、西紅柿罐頭、核桃飯團、糖水栗子、洋蔥醋腌油炸紅點鮭、雙色蛋糕、納豆糯米團等等27道家常料理,光看這些食物名完全就是一部“舌尖上的小森”!

仿佛還帶著泥土余香的食材,做成美味的食物時,掛著汗水懷著“一定要變好吃”的虔誠心態,品嘗自己的勞動所得。不知不覺中專注每日之食成為了市子的習慣,漸漸地擁有了熱愛并能為之堅持的事情,認真過好每一天并從中獲得快樂和暫時的滿足。當下,不僅是主人公被治愈,看客們也一邊口水滴答一邊跟著心情輕松愉悅起來。

被單車甩在身后的鏡頭,迅速的延伸,變成了疾馳的歲月,篆刻下每個人的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個時刻,或平淡或豐富。好像真的到了感恩歲月,不計過往的年齡。從記憶中捕捉到許多微小的瞬間,讓我有種過往歲月都是如此溫柔美好的錯覺。

生活里仿佛從未有過虧欠、誤會、疏離、遺憾和隱忍的叛逆。連曾經的爭吵都是美好的,流過的淚總是被風帶落滴在水光中發出帶回響的“嗒”,咧嘴漏出兩排大白牙狂笑那也美得驚天動地“哇咔咔咔”,澡房里粗獷的放聲吼唱“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竟是天籟之音……它們通通模糊成你想象中的美好影像一遍遍回放,曲折而又美麗。

應該是無所顧忌的年華,卻又從未真正放膽狂奔。常常因為害怕失望而有所保留,對自己的不確定,對未來的不確定,然后一次次的遲疑,你們又是否對這樣的我失望過?反而真正負重前行的時候,才學會舒一口氣對世事釋懷,想要往東那就不要向西。

你就是你,就是你自己喜歡的樣子。你以你自己的方式存在,無需向任何人證明什么。即便今后的每一次失望,也是理應經受的部分。我想對自己說:那么,不要逃避,迎接它吧!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從來不曾去過,但它一直在那里,總會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

感念歲月,精神永存。

但愿我們從未停止找尋,也許是你的小森林,也許是你自己,也許是......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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