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非典型游記。
“我又去了漢江公園。”Mr. Kim發來微信的時候,我突然想要把幾天前的韓國首爾之行寫下來。與別人的“買買買”不同,因為這是一場奇遇。
和很多第一次去首爾的游客一樣,我們把中國人都會去的地方都去了,比如北村韓屋村、景福宮、仁寺洞、梨大、弘大、梨花壁畫村、南山首爾塔、狎鷗亭、漢江公園……走馬觀花式的游覽,此處不宜放圖。現代化城市都有很多相似之處,這類景點其實沒那么好看。
然而,當我回憶起6月5日深夜的米酒味微醺,至今都覺得是一場放了韓國辣椒醬的魔幻之夢。那家店里只有我們一桌客人,我和小伙伴C,還有一個韓國人。外面的街道已沉沉睡去,而店內燈光明亮,電視機播放著我們看不懂的節目,這就是韓劇里吃夜宵的場景啊。
他叫Mr. Kim,在來時的飛機上,坐我左邊。跟一般韓國歐巴的單眼皮小眼睛瘦削臉不同,Mr. Kim長了一張雙眼皮大眼睛的嬰兒肥臉,說中文的時候也有韓國人特有的謎之懵逼感,由于長相原因還自帶呆萌屬性。原來,他在南開大學讀了本科,高中時就來了中國。熱情的Mr. Kim幫我們放了行李,還推薦了好多好吃的,雖然韓語盲的我們根本找不到。
我以為所有的交集就僅此而已了。短暫的飛行時間里,冷漠偷偷滲進冷氣,充斥了整個機艙。大家都已經默認了這個設定,因為大多旅客都很疲憊,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旁座人的臉,就已經匆匆離開了。所以,在此之前,我幾乎從來沒有在飛機上與別人聊過天。即使加了微信給了名片,也不能撼動“客套”在陌生人關系中的地位。而對陌生人的信任,寄生在泛泛交談的表面,也僅此而已吧。
我完全沒有想到,第二天的深夜,我們竟會在烤米腸吱吱吱的香味里端起米酒cheers。
烤米腸軟滑彈牙有嚼勁,一點也不膩,然而石鍋雞爪上場的時候,我被辣得像狗一樣。哈哈哈……哈哈哈……這種辣味余韻悠長,實在不是我等吃辣能力退化的凡人能hold住的,然后理所當然地遭到了一萬點暴擊的嘲笑。貼心的Mr. Kim知道什么最解辣,默默地找老板要了清爽的黃瓜,我才得以繼續戰斗,不至于一敗千里丟了重慶人的尊嚴。“你可以算半個韓國人了。”經過了好幾個雞爪的努力之后,我終于得到了Mr. Kim的肯定。
我們一邊喝米酒,Mr. Kim一邊幫我們把烤米腸剪成小段,還數著我吃了幾個雞爪。米酒雖然甜甜的,一碗下肚,我這種酒量小的人難免上臉。沒有什么比微醺的感覺更加美妙了,眼紅臉赤,腳底踏實而思緒輕飄飄,你知道自己沒醉,同時莫名升起一種血脈噴張的生活熱情。回想起這一天的行程,奇幻而不真實,因為有一半是意料之外的驚喜。當然,都是Mr. Kim帶來的。
這天的行程本來是晚上去首爾塔。下午突然收到Mr. Kim的微信,他推薦了駱山公園,還以為他要帶我們去看夜景。由于我喜歡到一個地方旅行的時候跟當地人接觸,就說服了C,接受了他的好意。沒想到他卻開著車過來,在仁寺洞匯合,第一站帶我們去了八角亭公園,據說是總統的爸爸以前喝酒的地方,可以在山頂將首爾的景色一覽無余。在異國他鄉,一個字也不認識,就坐上陌生男子的車,我是有些害怕的,實不相瞞,一開始我就記下了車牌號。
下山,Mr. Kim說要帶我們去一個很遠的地方,車程1個小時。見我們心存疑惑,他給我們看了那個地方的中文名,在路上一直開著導航。畢竟看過了那么多犯罪懸疑的電視劇,心想要是壞人不會這么蠢。我一邊假裝漫不經心地和他聊天,一邊觀察著各種細節。小伙伴C的不安表現得很明顯,她一句話也不說,神情凝重,以為我是個好騙的小姑娘。
天哪,Mr. Kim帶我們去了傳說中的京畿道!在我眼里,這是韓國最大的連環殺人案的發生地,很多犯罪懸疑類的影視和文學作品都以此為故事題材。而在Mr. Kim的介紹下,我才知道,京畿道也是很多韓劇的取景地。我們去的是楊平兩水里,南北漢江匯流的地方,有山有水,空氣新鮮,《冬日戀歌》曾在這里拍攝。天色漸晚,我和C趁著暗光拍下了此時此景。轉頭一看,Mr. Kim一個人玩著自拍,津津有味。是韓國的一個搞怪自拍APP,叫EGG,他玩起來像個幾歲的小孩,還拉我拍了一張滿屏菊花的圖(捂臉)。后來翻他票圈,才知道Mr. Kim居然已經玩了一個月了,樂此不疲。他說,中國朋友都評論“大SB”,可有意思了。
雖然他帶著我們走著走著就迷路了,誤入了好多菜地,但好在回去的時候很快,他說要帶我們去一條牛逼閃閃全是KTV的街,然后不知怎么地提到紅燈區。他說那去看看吧,在韓國是合法的。我和C第一次看到粉紅燈光下妖嬈的整容臉,她們身材姣好,穿著暴露,搔首弄姿,有的還對著我們招手。Mr. Kim還帶我們去了KBS,開玩笑建議我們來這兒的咖啡廳坐著看明星。站了幾分鐘,就看到了兩個明星,一個據說是BIG BANG的T.O.P,另一個不知道是誰,然而我們三個人都不認識他們,后來才知道T.O.P是眾多中國迷妹的男神啊!
不知道Mr. Kim又去漢江公園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我想起這個地方的時候,發現自己徹底地愛上了首爾這座城市。可能是對山水城市有執念,況且從漢江公園看到的夜景與重慶很像,有大橋有江水有微風有燦爛燈光,除此之外還有年輕人的荷爾蒙隨著浪花起伏拍打,唱歌表演喝酒談天說地,卻又不像國內一樣,公園是中老年人的領地。我記得Mr. Kim說前一天晚上沒有睡覺,然而前一天他帶我們飛連續玩了七八個小時;我記得坐在長椅上的時候,他給我看自己畫的漫畫,可愛又逗比;我記得他指著不到兩米外的一對正在虐狗的情侶認真地說他們兩天內會分手,然后又說想找個女朋友談戀愛,氣氛突然有點感傷;我記得他覺得漢江公園其實一般,不好玩,但是呢,他在忙碌的工作中又保持著一顆自嗨的童心。其實還有很多想跟Mr. Kim聊一聊的。遺憾的是,由于小伙伴仍然不是那么喜歡跟陌生人一起玩,所以漢江公園的聊天并沒有該有的氣氛。
在地鐵站道別的時候,我真誠地對Mr. Kim說了謝謝。
在之前與Mr. Kim的交談中,發現韓國與中國如此相似,年輕人壓力大,也買不起房結不起婚,談戀愛也會介紹相親,女人們也愛錢,成年人的世界里也沒有那么單純。很慶幸我選擇了信任Mr. Kim,遠在異國他鄉,來自陌生人的善意不帶任何目的,純粹得像細細咂過的一口米酒,醇厚又質樸,擁有讓人心醉的恰到好處的甜度。
也許,這種善意對Mr. Kim來講不是那么稀缺,但是對于生長在人與人之間不信任甚至坑蒙拐騙的中國的我們來說,是如獲至寶的驚喜。如果換在中國,我想,同樣的故事在開頭就會死掉吧。因為我們不敢相信陌生人。Mr. Kim實誠地說,中國人在韓國人心中的整體形象并不好,建議我們講英語裝香港人,這樣就沒有人騙我們了。覺得好笑的同時,感到有一點悲哀,什么時候在中國也可以被陌生人溫柔相待而不用多長108個心眼呢?
如此難得。
難得夜這樣的深
難得爐火這般的溫
我喜歡安來寧的這兩句歌詞。
難得有如此這般的善意,如果沒有遇見Mr. Kim,我可能也不會愛上首爾這座城市吧,畢竟就不會這么特別。
也許還會再相見,我希望下一次是坐在我家鄉重慶的長江邊,看魔幻現實主義的地形,吹火鍋味兒的江風,像老朋友一樣敘舊,不用再說“你好,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