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陜西的第一年,我就遇見了她。(小學四年級)
那是我來陜西的第一年,性內斂,不大言語,陜西話很生,與村里同年齡的孩子上的也不是同一所學校。
一日,同村的外婆門前的一姑娘見我無事,說帶我去她的學校,我不大好意思,外婆鼓勵我去,說去玩玩。
與肖寒,初相見,短發干練女班長,囂張又跋扈,個子小小,聰明伶俐。(她倆是同桌還是怎么地,記不清了。)
我們坐在一起,上了一下午的課。別的記不清,有一節音樂課,她教唱,聲音洪亮有力,耐心負責。
放學后,一起去她家,對伙伴熱情招待,對家人乖巧懂事。
后來一次,她來我們村,一起嬉笑玩鬧,整一天。
我倆很投緣。
那時,誰也不會想到,十年以后,我們會是彼此這般的好友。
后時光流轉,各自生活。我去了私立小學,初中,再沒碰過面,也沒有什么聯系方式。
再見面,已是五年之后,在瑞泉,在一層樓整一學期,也沒撞見或認出對方。
一日,下午課前,她在窗里,我在窗外。我腳步匆匆,趕著上課鈴,路過她的班級(三班),她貼在窗玻璃上,我們認出了彼此。
好久不見。
高二分文理,我倆都選了文科,成了室友,做了同桌,兩種親密關系相互推進。
時間過了許多年,兩人性格也變了許多,基本來了個大反轉。
我激烈,她溫和。我性凌厲,不大好相與,她卻越發做個爛好人。
縱彼此性情有些相去甚遠,反而更為親密契合,說來好奇妙。
我一直缺乏管束,做事很大程度上全憑興趣,對自己也是隨意散漫,自在就好。
她嚴于律己,寬以待人。細心踏實,打理好一切。我便樂得做個甩手掌柜,桌面都是她整理的,(后來由同璐接管,有福氣吧)。
高二的時間,暫時不說,另起文。
我們一起租過的小房子(六平米不到吧。)
高三,我跟肖寒在校外住。睡一張床。
因為個人性格養成,我睡覺很敏感,需無光,無音。也不喜旁邊有人。
肖寒性雖溫良,睡時卻像個孩子般鬧騰,經常踢被子。睡覺很死,刮風,打雷,下暴雨,說著火了都叫不醒的那種。
我棱角分明,她柔中帶剛。兩個人一起生活,事無巨細地旁觀或參與,少不了碰撞與磨合。
但相處不就是這樣嗎?在真誠相待中保持著和而不同,無非日子久了,帶了些對方的影子。
我們的一天,大概是這樣。
清早起床了,我一聲又一聲叫起睡的跟豬一般的她,她迷迷糊糊地穿衣洗漱。我們一起去買早點,各自去教室。
放學后,拎起書包飛奔去搶飯。
有時也會為了避開午飯高峰期,先回去洗個頭發,或打掃個衛生,再去補習院那邊覓食。
飯后趕回去睡覺,若是碰上陰雨天,午覺睡起,便同黃昏了。
午覺起,下午課,晚飯,晚自習。回到房間,她寫作業,我玩。洗漱,睡覺。
冬日里,我右胳膊肘被燙傷。難以曲伸。
留了幾年短發的肖寒,給我穿衣,梳發。梳發的技術我也是無力吐槽。
一受傷,我便越發有了借口偷懶。說實在的,燙的太是個地方了,碰上考試,簡直了都~
她雖堅強,但哭起來可真的是傾盆大雨啊。
一次,她把頭發扎手里了,挑完回來那個眼淚呦,都夠接一大盆了,我衣服都被她哭濕了一大片。挺深的,我知道疼。
就她好做爛好人這點,我也是醉了。
最看不慣她明明自己心里不情愿,還是無奈應承下。我跟她說了無數次,不想幫就不幫啊,又不欠誰的,是沒胳膊沒腿啊,要你這般鞍前馬后。你怎么那么隨叫隨到,什么都應呢。
她說,她不懂拒絕。
我說,那你就活該累死。
她知道我是心疼她。
每次陪她給她們班帶一圈飯,我都恨鐵不成鋼。別人都好意思把你當丫鬟一樣恨不得一天三頓,一周七天讓你給買飯,人家都好意思說,你還不好意思拒絕,這都是什么事兒。我雖一肚子火,每次都說你自己去吧,活該累死,每次又陪她兜一大圈。
她身上發生了一些事,那段時間她情緒低沉。但她們班有幾人沒一點兒眼色,依舊把她當便利貼女孩一樣,一放學就往她手里塞錢,然后開始點單。哪家的什么飯,要什么,不要什么。她每次怕忘了,還都寫手上。我那個火大啊。
因下午飯時間較短,我倆都是去買人少的飯,以節省時間。結果,她要幫帶的都是人超多,隊排老長的那種。我問她,她們怎么不自己去,她說,他們要寫作業。我說,你不用寫作業嗎?……我說她,為什么她們不讓別人帶,就認準你這個爛好人,因為覺得你好欺負,有求必應啊。后來,在我的幾度唆使下,她才開始委婉拒絕。
我也一放學,就拉著她跑。避免她的尷尬。
一次,沒走及,又幾女生快速湊上前來讓帶東西。我說,我們不順路,她們才懶得睬我,知道我不好說話。又對肖寒央求。肖寒說我們有事,反方向,不順路,不方便之類的。女生又說要學習寫作業之類,硬是把錢塞給肖寒或直接扔桌上,轉頭就走,給了個感謝的微笑。
這種道德綁架我也是夠了。好像如果哪天沒幫她們帶飯,就影響了她們寫作業,影響了她們學習,影響了她們高考,影響了她們一生,影響了她們全家,這個邏輯我也真是……一個個四肢健全的是這么早就讓胳膊腿兒退休了嗎?
那段時間她接二連三發生了一些事,肖寒性純,雖不說無憂無慮地長大,但經歷不多(與我相較吧。),當打擊接二連三地到來,我知道她招架不住,但已經比大多數人好很多。多少個夜晚躲在被窩里哭,我能做的可以做的也只有陪伴,很長一段時間,她多次在夢中哭醒,再難入眠。
她前一晚剛躲被子里哭過,我知道。
而且,高考倒計時100天了,誰不用學習啊,誰的時間都是時間。
我們用了很長時間才買回來,離上晚自習沒多長時間了。
我把東西放到桌上,沒有向平時一樣轉頭離開。而是等她們來拿東西。然后做了一回毒舌婦。既然再三委婉地好好說話沒有用,那就來點直接的,(balabala)說哭了姑娘。
之后,我們家肖寒的點單一下就沒了,也不用再給手上寫那些亂七八糟的飯菜名加備注,舒坦。
我又開始給她洗腦,真正的友誼不需要綁架,不需要你一味妥協,委曲求全,縱容對方,而且彼此平等,發自內心的尊重。對于以友誼之名綁架你的人,不要客氣,再好脾氣的人也是有脾氣的,你越弱,壞人就越多,因為知道你好欺負,什么都接受。
或者說的功利一點,朋友就是平等主體之間你情我愿的利益互換(我給你一筐蘋果,你給我一顆糖一樣簡單)。我們享受權利的同時也不能忘記履行義務,至于你來我往之間是否收支平衡,那就更簡單,你覺得平衡就平衡嘍。此處加句雞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句話適用范圍還蠻廣的耶)。(個人觀點,無須茍同)
我沒有對誰有初始固定偏見,也知道有姑娘在家嬌生慣養慣了,或家庭條件好,不需要自己出去拋頭露面,為了買飯而浪費學習時間。但一個人受教育養出來的絕不是毛病,而是教養。事實上,近百分之百的概率,我們回來,她們也并沒有在學習而是嘮嗑。
上了大學,她跟我說,她已經學會拒絕別人了。
在上大學之前吧,我跟我媽的關系一直都挺水火不容的。因為多種因素綜合作用,高三冬天那段時間,各種矛盾關系如巖漿般亟待噴發,基本每次回家,都會被以各種形式強制喚醒不愿想起的潮水般的記憶,然后那些帶有殘忍殺傷力的記憶在一段時期內以增強閃回的方式不斷重現,強大的毀滅力量擊潰,否認你用了多年時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內心自我,你很真切地可以感受到自己被迅速瓦解,沒有時間反應,無力招架。
再大的事發生,于人前,我面色依舊,愛笑愛鬧,肆意開懷。只有回到我們的小房子,它很小,但足夠可以放下我的情緒,不為他人知。這是除它之外,再大的天地(空間)也難容得下的。
在那段時間,肖寒給我寫過一個留言,時間是2014-01-06,晚一點左右,我已睡著。內容是:咱以后不輕易情緒化了,好嗎?情緒化對身體不好。因為個人原因,情緒起伏對我很不好,所以一直盡量避免。肖寒心思簡單,她以為我因為小事沒來由地跟自己較勁。但她不知道,那是我那時能做的最好的處理。
當然,她不知道我發生了什么,我不說,她也不會問。有時候,不知道是一種保護。
個人觀點,情緒釋放是很必要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給情緒找個出口。有人會發脾氣摔東西,,有人會大哭大叫大鬧,有人會投射于別人試圖轉移情緒。而我的方式是近乎沉默無聲的跟自己較勁。說實話,我覺得流眼淚是不錯的情緒出口,只是我暫時失去了這個技能,僅此而已。
我空間的留言不多,有一半都是她的絮絮叨叨,撒嬌,抒情和各種表白。
我們的故事,還在繼續,且不斷豐富。很慶幸彼此陪伴走過一程,還有以后的一程又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