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令之遇見 | 故鄉,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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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發自簡書App

楔文:一個大漠孤煙,一個秀水江南,在繁花散盡的季節遇見,背負著不同的命運,只為回到夢牽回繞的故鄉,紫寒、蘇長歌、李辛云、呂光、北涼、西涼、后涼......故事從此展開,一份和平協議,一段知音之戀,一個敵對的知音,在亂世中相遇,卻又化作歷盡滄桑的斷壁殘垣。

? ? ? ?公元382年,西域十國叛亂,前秦皇帝苻堅于是發動了一次西征西域的戰爭,意圖鞏固他取得的豐功偉業。在這次戰爭中,成就了一位蓋世名將。他萬里遠征,以十萬之眾破西域百萬大軍,威震邊疆,征服西域三十六國,他就是后來在涼州建立帝國的后涼皇帝呂光。

   亂世是個變換莫測的時代,呂光本為前秦將領,是符堅身邊的大紅人。公元382年,淝水之戰前夕,呂光受天王苻堅之命征討西域,降焉耆、破龜茲,威震西域,因此遠方諸國皆來歸附。呂光本來想要留在龜茲,但是屬下將領們都想回到中原,呂光于是帶領八十萬大軍班師回朝。然而前秦于淝水敗后,符堅實力大減,且境內各族紛紛反叛,呂光被阻于西域,不能東歸。這也成了呂光一生耿耿于懷的憾事。385年,終于攻入涼州。386年,呂光收到苻堅死訊,也改元太安,自稱涼州牧。389年,改國號為后涼。

   建國后,呂光一直郁郁不得志,心中有遠大抱負卻不能實現,最終還不得東歸,于是他無心理政,整日以賽馬研究戰術為樂。

   呂光從西域走到涼州的時候已經攜帶百萬之眾,對于人煙稀少,兵少馬缺的涼州諸國來說是個巨大的威脅,北涼,西涼,前涼,南涼諸國與呂光征戰數年,反復爭奪西域地盤,但都敗北于呂光。無奈,只能罷手,紛紛俯首稱臣,派質子到后涼作為人質,并簽訂寧事息戰與質子保護的“涼州協議”以換來涼州諸國臣民的祥和安寧。

   質子們都肩負著重大使命,不僅關乎著本國臣民的安寧,而且有一個起于心止于口的使命,那就是伺機殺掉暴君呂光,以取得涼州應有的和平。呂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不甘寂寞的野心和歷盡沙場的征戰讓他變得老謀深算,他也在找機會殺掉四涼派來的質子,但苦于涼州協議的掣肘,也怕再一次引起涼州的大亂。他現在無心打仗,只圖這一時的和平,他太想回到那個不可一世的中原了。

   質子和呂光也因為這個緣由,只能相互利用,相互玩弄,誰心計高,誰贏,誰謀略低,誰死。

   蘇長歌來涼州已經三年有余了,這三年間,他沒有見過他的父母,也沒有回去過他的家園。他想念那大漠戈壁,也想念那水美草肥。若是以前,他都會騎馬去弱水旁游玩嬉鬧。是弱水養育了他,也是弱水保佑了北涼。弱水對于北涼來說,就是神圣的“祁連”。只可惜,如今卻寄人籬下,朝夕不保。蘇長歌對于自己的命運,早已有了知曉。

   一輪明月透過幽窗,映入了蘇長歌的眼簾,清寒而寂寞,讓蘇長歌陷入無限的回憶沉思。在這異鄉質子是最下賤的,說到底就是呂光的人質,誰又能知道他們命隕在何時,誰又能知道今生是否能走出涼州,心里的恐慌憂愁誰人又能懂。

   蘇長歌是北涼皇帝沮渠蒙遜的次子,他父親是一位精通天文地理,熟悉人情世故的皇帝。他在蘇長歌心里很偉大,憂心天下,愛戴臣民,百姓都擁護他,敬仰他。可是到頭來還是輸給了呂光,做了呂光的臣子,這是他們沮渠最大的恥辱。千百年來不問中原事,到頭來上天卻與這塊滄桑的土地開了個命運的玩笑。

   呂光說是讓他們做質子,做滿五年,待涼州穩定之后就放了他們,可是呂光的野心人人都能看得出來,他要吞并整合河西,現在只不過是利用質子威脅各國皇帝,來休養生息,維持暫時的穩定,等過兩年他緩過氣來,重新興兵作戰,質子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會被呂光一個個除掉。

   蘇長歌推開窗戶,望著皎潔而冷清的月光,抽出長笛,吹起了那首悲傷的弱水三千,這首曲子是他父親教給他的,曲子原本慷慨激昂,表達弱水的偉大和北涼人們對弱水養育的感恩,不過到后涼做了質子之后他就把這首曲子改了,改成悲傷而幽怨的調子,來表達他現在的苦悶迷茫和對故鄉的思念。只可惜天下再無伯樂,他的心思沒人聽得出來,也沒有人能懂他。

   門突然被緩緩推開,辛云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兩壇酒,是二十年窖藏的女兒紅,從門外走進來就能聞道濃濃的香味。還有他嘻嘻哈哈的笑聲,

   “蘇長歌,你吹的什么笛子嘛?還搞得這么憂傷,看我帶來了什么好東西!”

   “女兒紅!二十年窖藏。”

   蘇長歌并沒有轉身,保持一副高冷形象,留給辛云的只有一個孤獨的背影。

   辛云奇怪了,自己剛進來,他看都沒看,怎么會知道是女兒紅。這酒是父親今天托使者悄悄給我帶進涼州來的,我這才拿出來,他就知道了,糟了,莫非呂光也知道了?

   辛云嚇出一身冷汗,額頭上刷的一下,密密麻麻的汗珠就從毛孔中滲了出來,然后石化在原地,腦海中想著一切可能的后果。

   “哈哈,我以前在家的時候經常喝,對這味道太熟悉了,你一進來我就聞到了,快說,哪兒弄來的,呂光可不給你女兒紅喝啊!要是他知道能饒了你嗎?”

   長歌突然轉過神,給辛云來了個措手不及。

   辛云是西涼皇帝,敦煌太守李嵩的兒子,也被要挾到后涼做質子。

   辛云緊繃的神經終于有一絲舒緩,僵硬的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拖著疲軟的身體走過去慢慢將一壇來自敦煌的女兒紅遞給蘇長歌。

   “蘇長歌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呂光那龜兒子知道了,他恨不得找個理由整死我,我在這里熬了四年,還有一年就能回到敦煌了。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兒,我知道呂光現在特別想殺了我,但是有涼州協議了,那是我的希望。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抓到把柄。我要回家去,回到敦煌,和我父母團聚。”

   李辛云,這個只是個小孩的皇子,也有他的無奈。他比長歌早來一年,今年被囚禁于后涼四個年頭了,說起敦煌,說起家,他平時放蕩不羈的神情下也流露出無限的惆悵和失落,他想家了,他只是個十九歲的孩子。

   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過去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那么沉默著,兩人內心的痛處互相都能體會,背井離鄉,囚禁在后涼皇城內,三年了,連城門都不得外出,簡直就是非人的生活。

   青云眼神呆滯,眼珠子一動不動,蘇長歌明明看到一顆帶著傷痛的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但青云馬上將頭抬起來,盡力抑制柔弱的淚水流下來,他是個男子漢,肩上承擔著西涼臣民的安危,他一定要堅強,不能流淚,無論有多么難熬他都要堅持下去。他的身份、他的遭遇,讓這個不羈的小皇子比任何人都成熟。西涼是他的夢,“涼州協議”是他的希望。

   “這后涼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也看出來了,呂光和河西四國簽訂的關于河西和平和質子安全的涼州協議純屬扯淡,那是城下之盟,呂光一定會殺了我們,然后向其他四國發難,不統領整合涼州他是不會罷休的,長歌,我想我們回不去了。”

? ? ? ?辛云非常認真的對蘇長歌說道,像是詢問,但又害怕被證實,他們只有自欺欺人,才能夠活下去。

   蘇長歌何嘗不知道了,涼州協議里面有一條,質子保護不包括各國質子在后涼境內自殺,四個質子都心知肚明,呂光就是要想盡辦法合理的讓他們死。因為五年一到,呂光要是不放人,將失信于天下,難立威名,但要放了他們,等于放虎歸山,這是呂光最害怕的。呂光知道他們一定會聯合起來,反對后涼的統治。

   “沒事的,為了我們的臣民百姓,我們也得堅持下去,直到除掉呂光,那時我們就可以回家了。”蘇長歌不忍心撕碎辛云僅剩的希望。

   李辛云也對著蘇長歌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蘇長歌的說法。蘇長歌舉起酒壇子,舉過頭頂,

“來,今朝有酒今朝醉,別在想那么多了,為了家國,為了百姓,干!”

   二十年的女兒紅,兩個人的孤獨酒,就這么和著淚水,和著悲傷和辛酸喝下去了,一滴不剩,如同他們回到故鄉的決心。

   馬場上站滿了裝備森嚴的衛兵,衛兵個個頭戴鎧甲,手持鋼刀,五步一兵,十步一崗,氣勢莊嚴,不可悍動。

   軍馬場在涼州以西,大秦,西漢時曾是皇家御用馬場,如今被呂光收于麾下,作為自己賽馬的御用場地。

   呂光就站在軍馬場中央的壘臺上,壘臺四角點著熊熊燃燒的火把,在蔚藍的天空下顯得有些淡青色,火把自蘇長歌來涼州以后好像從沒有熄滅過,即使現在是冬天。那把火似乎象征著呂光,在涼州這塊土地上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想起北涼的百姓,蘇長歌覺得呂光該死,不死他就對不起北涼,對不起百姓,對不起他的父親。每年為了給呂光進貢,北涼百姓要湊夠十萬匹牛馬,來獻給呂光享樂。很多百姓因沉重的苛捐雜稅而傾家蕩產,流離失所。但又懼于呂光的暴力,不敢有所言語,只得默默忍受。而呂光,就將涼州百姓的血汗這樣揮霍,北涼本來就貧瘠,看到這一幕,蘇長歌感到揪心的疼,不由地攥緊了拳頭,雙眼中冒出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暗自立誓一定要除掉呂光,除掉這個涼州的噩夢。

   蘇長歌記得離開北涼的那個晚上,父親詛渠對他說道,你是北涼的皇子,也是北涼百姓的兒子,是百姓養育著你,此次去后涼死不足惜,一定要取得呂光的項上人頭,原諒父親的無情,因為我必須得為北涼百萬百姓做主。

   蘇長歌剛開始有點恨父親,把他一個人扔到這里,但現在明白了,作為皇子,就要承擔起皇子的責任。呂光不除,涼州一日不得太平,百姓一日不得安寧。這么多年他一直沒有忘掉他的使命,那就是殺掉呂光。

   壘臺的正前方是云梯,有幾十層臺階,臺階中間又有一塊平地,兩邊架著兩個霸氣的戰鼓。壘臺頂端的最中央是一個石雕寶座。但都知道從沒有人坐過那個寶座,以前秦始皇漢武帝坐過現在只有呂光。跟隨呂光的侍衛手握彎刀,一動不動的站在臺階上,個個熊腰虎背,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在守衛自己的戰場。

   倒是一道風景吸引了蘇長歌,在呂光的身邊,一個歌舞妓模樣的女子,一身紫衣,手中拿著一把琵琶,靜靜的站立在呂光左右。臉上戴著面紗,一派神秘。這讓蘇長歌頓時來了興趣,她清澈的眸子里散發出的縷縷憂郁在那一瞬間觸動蘇長歌的心,感受到了她的共鳴。蘇長歌心里嘀咕著:“這個女子是誰啊,好特別。”

   突然,壘臺上的戰鼓想起,紫衣女子的琵琶乍起。紫衣女子彈的是西域破陣曲,弦音如刀光劍影,陣陣刺入蘇長歌的心。蘇長歌也算是個音樂行家,清楚的聽出來這不是她曲風,他懂她。

   呂光走下臺階來,在四個質子前面走了一周,但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李辛云,眼神讓人不戰而栗,似乎有一種要致人于死地的怒氣。轉了一幾周后,呂光停了下來,站在辛云的面前,眼神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呂光突然伸出右食指,指在辛云的前面。

   “我今天不和蘇長歌比,李辛云,我和你比。”

   從呂光的眼神中蘇長歌感到不妙,肯定是李嵩托人給青云私自帶酒的事讓呂光知道了。這可糟了,呂光恨不得抓住他們的把柄而將他們置于死地了,辛云這時候卻撞在他的槍口上。

   蘇長歌上前一步,舉起雙手作輯道

   “皇上,李辛云從來不懂賽馬,這樣的比賽還有什么意義?況且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有損皇上你威名,不如讓我做李辛云的軍師,我倆和你比,這樣即使皇上你贏了也不會有人說你勝之不武,還望皇上三思。”

   呂光被蘇長歌的一番話點破了陰謀,氣得說不出話來,“你……好你個蘇長歌,別以為有了涼協議我就不敢動你,我遲早讓你身首異處。”

   呂光說完就轉過身去跨上他的戰馬,那是一匹血統優良的大宛汗血寶馬。

   蘇長歌轉過身看辛云,只見青云已經被嚇得雙腿發抖,臉色紫青,“你會騎馬嗎?”蘇長歌問道。

   “會,在西涼的時候喜歡騎馬,可是呂光老兒的是汗血寶馬啊,我根本不可能贏他,看來這次我真的回不去了。”辛云最怕自己自欺欺人的希望被別人證實,現在卻要自己親手殘忍的證實。

   蘇長歌雙手搭在青云的肩膀上,重重地晃了晃辛云,眼神堅定地看著他,“辛云,相信我,沒事的,我們一起努力,把呂光老兒贏了。”

   辛云抬起頭,半信半疑地看著蘇長歌,然后輕輕地點了點頭,但是神情里還是充滿害怕和膽怯。

   “你聽我說,呂光雖然是汗血寶馬,爆發力強,但是后勁不足,況且呂光對馬匹研究缺乏,這就幫了咱們大忙了。”

   李辛云的眼神里頓時充滿了希望,閃爍著平時不羈的光芒,似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先前的膽怯和不自信消失不見。

   “什么大忙?”辛云反抓住長歌的胳膊,著急的問道。

   “我看馬場里有許多蒙古馬,這種馬雖然爆發力弱,但是耐力極強,呂光每次和我比賽都要繞馬場一周,少說也得四個時辰,況且呂光輕敵,認定了你不是他的對手,等他把你甩開之后就會放松警惕,這時你跟在他的身后,盡量遠離他,等快到終點時,蒙古馬的耐力就用上了,加快速度超過呂光,呂光也無力回天了,四個時辰,汗血寶馬早已經筋疲力盡了。”

   “這能行嗎?”辛云反問長歌,有點把握但還是很擔心。

   “只要你不從馬上摔下來就沒問題。”長歌眼神堅定,態度堅決。

   辛云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抬起頭,這時長歌看辛云很可憐,身在異鄉,拿著性命讓呂光取樂,拿著性命保衛著敦煌那一方水土。可他只有十九歲啊!很久一會兒,辛云抬起頭,

? ? ? ?“行,長歌,我信你,我堂堂一個皇子,今日淪落到這般境地,要是我命不隕此,我李辛云一定好好報答你。你也知道我一個人在涼州,沒什么朋友,只有你一個朋友,北涼和西涼在涼州爭奪了多年,都是先輩們為了生存,要是咋倆有幸能出去,一定結為世盟,化干戈為玉帛,永結同盟,共同守衛涼州的和平。”

   沒有什么比這再讓蘇長歌興奮的事了,父親是胡人,青云父親是漢朝飛將軍李廣的后代,是正統的漢人,這些年一直為了涼州的地盤爭得不可開交,到頭來苦了百姓,若是他倆能夠化解這段世仇,共同守衛河西這片世外凈土的安寧,還有什么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事呢?但是眼下還得過呂光這關。

   “好,記得,只要我蘇長歌在,你就不會有事的。等咱倆出去,喝他個你死我活,我要敦煌二十年窖藏的女兒紅,去吧。”

   長歌朝著辛云豎了拇指,辛云也用大拇指回應,這場比賽必須贏,不為別的,就為兄弟情誼,就為河西和平。

   辛云很快選好了馬,和呂光站在了起跑線上。戰鼓一響,兩人的馬匹就像離弦的箭一般,飛射出去。

   看著兩人消失在視野中,蘇長歌真的為辛云捏一把汗,其實他心里也沒底,但是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辛云去死,與其這樣,還不如和他放手一搏,也許還有轉機。

   難熬的四個時辰終于過去了,辛云果然是步步為營,每一個環節都遵守長歌的安排。長歌可以清楚地看到跑在前面,春風得意的呂光,還有后面努力追趕的辛云,呂光好像一點都沒有把辛云放在眼里,而辛云卻滿是信心,抓住時機,在離終點還有不足百尺的時候,揚起他騎的那匹蒙古馬,在呂光身邊呼嘯而過,待呂光著急時才發現他騎的馬匹名貴汗血寶馬不聽使喚,一點也跑不動了。

? ? ? ?辛云最后終于跑贏了呂光,下了馬歡呼地和蘇長歌擁抱在一起,其他的兩位質子也歡呼地跳躍起來,呂光走過蘇長歌的身邊。不削地輕哼了一下

   呂光的眼神一直看著蘇長歌,但卻不是先前看青云的那種憤怒,而是帶著絲絲欣賞的味道,

   四個質子里面呂光最欣賞蘇長歌,因為蘇長歌就是為他而生的,幾乎他的一切愛好只有蘇長歌一個對手,戰略、賽馬、謀術。最重要的是他能吹一首好笛子。那首弱水三千讓呂光是愁絲滿懷,他也和蘇長歌一樣,想回家,想回到中原,無奈如今困到了涼州。

   呂光一直把蘇長歌當做摯友,只不過這種情感只是你懂我懂,從來無法表達。因為他們還要明爭暗斗的較量,這種摯友一旦放虎歸山那可將威震天下。呂光不會干這等蠢事。即使愛惜,也要讓他死在涼州……

   “蘇長歌,我對你是又愛又恨,越來越舍不得殺你了,但別以為我欣賞你,你就安然無恙了,涼州協議對我不管用,我要的是整個天下,先主苻堅消亡,而我呂光將會踩著你的尸首雄起。哈哈哈哈!”

   說完呂光大笑而去,身后的披風托顯著他的不可一世。那種狂傲,讓四個質子無可奈何。

   紫衣姑娘紫紗遮面,懷抱琵琶,緊跟在呂光的后面,臨走時突然轉過身,看了蘇長歌一眼,這一眼,更是牽動了蘇長歌的心。

   后來蘇長歌也打聽明白了,紫衣女子原名紫寒,生在江東一帶,是個十足的江南人,小時候被父親帶到西域,一直待在大漠。她父親是一位劍客,在與別人比劍中不幸離她而去,只留下紫寒一個人在西域。紫寒一直很想她的母親,想回到江東,和她唯一的親人團聚。后來呂光討伐西域三十六國,碰見了紫寒,說能帶她去江東,紫寒就跟著呂光從西域返回。因為紫寒彈的一首好琵琶,做了呂光身旁的歌伎,只可惜呂光被擋在了西域,不得東歸,于是就索性在涼州建立了后涼,打消了東歸的念頭。符堅已經死了,呂光的英雄夢也結束了,對呂光來說,符堅就是他的家,他的江湖夢。紫寒姑娘也被迫留在涼州討生活。天下大亂,十六國紛爭,她一個弱女子根本走不出涼州。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呂光身上,希望他再次返程東歸,好讓她回歸故鄉。

   原來和自己一樣的遭遇,一樣的悲慘,蘇長歌心里想著,都是不能回到家鄉,不能見到親人,只得在這亂世之中默默忍受著。怪不得她那天彈的那首涼州出陣曲怎么那么悲傷憂愁,把一首慷慨激昂的曲子彈出了傷感。

   紫寒的琵琶聲回響在涼心亭,蘇長歌也抽出笛子,打開閣樓的窗戶,和紫寒對奏起來。紫寒彈的還是那首涼州破陣曲,哀怨傷感,訴說著自己身世的悲歡,生活的失意。蘇長歌長嘆了一口氣,也用自己最拿手的弱水三千來對應。

   兩人就這樣你吹傷笛,她彈憂琶的對應著,訴說著。說著對故鄉的思念,對家人的牽掛,還有對客居他鄉的無奈。音樂成了他們吐露心事的最佳工具。在音樂里,他們互相欣賞,互相安慰,變成知己,兩個有共同遭遇的人就那么的產生了共鳴,產生了信賴。只可惜這一切被呂光聽到了,他也想回到故鄉,他也有他的苦惱,只不過不表現出來罷了。呂光在籌謀一個更大更邪惡的計劃。他雖同他倆有共鳴,但他要生存,而且在涼州生存,他要吞并其他四國,做涼州的王。既然中原不能成就他,那么就由涼州來成全他,統領涼州,攻向中原,一統天下,蘇長歌、紫涵注定是他野心的犧牲品。

   紫寒的琵琶聲又響起了,這次蘇長歌沒有在閣樓上吹笛對應,而是下了閣樓,繞過東城,奔向城中央的涼心亭,紫寒就坐在湖畔的涼亭內彈著那曲傷感的涼州出陣曲,婉轉憂傷,怨訴傷懷,蘇長歌走到身后。

   “你的曲聲還是那么傷感,充滿了太多的故事”

   紫寒停下彈奏,輕輕的取下面紗,站起來,轉過身看著蘇長歌,眼神含情脈脈,讓蘇長歌深陷不已,

   “你的還不是一樣,充滿了太多的故事,我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兒。”

   “紫寒,你的名字和這冬天一樣冷,可你明明是個秀水的江南女子。”

   “因為遇上了來自大漠的你。”

   兩人就那么對眼相望,那一刻,他們明白了對方的心事,亂世中的英雄兒女,不需要太多復雜的過程,不需要太多冗長的表達,一個共鳴就足夠了。他們活的瀟瀟灑灑,絕不拖泥帶水。尤其是這兩個有共同遭遇的人,他的傷笛,她的憂琶,都讓他們深深欣賞,托付對方。

   他們在聲音中表達著自己,訴說著自己,在亂世之中找到這么一個懂自己的人真的不容易。

   蘇長歌吹起了長笛,紫寒也坐在涼亭的長凳上,彈起了琵琶,兩人合奏一曲,這次,兩人沒有表達自己的遭遇和艱辛,而是表達了對對方的愛慕和情感,太多的痛苦讓兩人惺惺相惜,太多相同的遭遇讓兩人一見如故。

   就那么沉浸在樂音中,忘情的吹著,完全陶醉了自己,音樂是他們唯一的陪伴,是他們唯一的表達。

   不多一會兒,紫寒停了下來,從涼亭走了出來,走到蘇長歌身旁,靜靜的看著他俊俏的臉龐,那認真的神情讓紫寒沉迷,好久,蘇長歌收起長笛,望著身邊的紫寒。

   “好久沒有這么痛快地吹過了,音怕寂寞,樂求能懂。”

   紫寒笑了,她這次不是落寞的苦笑,而是很開心,很幸福,二十多年以來,她一直孤苦伶仃的活著,父親去世了,身邊沒有母親,又獨自漂泊在異鄉。而二十多年來,能懂她的恐怕除了父親,就是身邊拿著長笛的他。這個能用音樂說話的蘇長歌。

   這么多年她一直堅持著,父親死后,她靠一把琵琶彈唱度日,但沒人能懂,隨便賞兩個錢就讓她彈奏一曲,侮辱她的琴藝,辱罵她的人格,可是她太想回到江東,回到母親身邊了,她需要人能懂,而不是像個牲口一樣活著,或許到了母親身旁母親能懂她,至少不讓她活的這么累。

   自從碰見了這個胡人男子,他好像一眼看穿了她的前塵往事,看懂了她的過去,那個能懂她的男子終于出現了。

   “那可不可以一直這樣吹下去,從此忘卻塵世煩惱,只有你我,就算身在涼州,又有何妨。”紫寒問道,她已經對蘇長歌攤開了心聲,而蘇長歌殊不知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年代,沒有真情。

   紫寒的這句話讓蘇長歌心里感到莫名的疼,他太想了,太想和這個女子一起吹到天荒地老了,在涼州三年他太孤獨了,沒有人身自由,沒有活動空間。每天供人玩樂,甚至他吹笛都是呂光的恩賜,下了特許。這樣的生活能碰到這么一個知心的女孩是上天對他的同情,是弱水對他的恩賜。

   可是他不能,他雖獨自一人,但身后是北涼成千上萬的百姓,那些被呂光逼迫壓榨走投無路的無辜百姓,他現在不是獨自一人,而是北涼父母百姓的一片天,所有人都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他以前不懂事,恨父親,恨北涼,把他一個無辜的人扔到這后涼受苦,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是無辜的啊。可現在他終于明白了,真正無辜的是涼州百姓,他生來就是皇子,這是他不可改變的。但是皇子就得承擔起皇子的責任,為北涼百姓撐起這片天。這是他一輩子的使命,他別無選擇。

   “不,不能,恰好我只是欣賞你的音樂罷了,殺了呂光,還涼州安寧和平才是我唯一要做的事,這輩子別無它想。”

   說完蘇長歌轉身離開,但他的心里還是感受到了紫寒眼角留下來的那滴悲傷的淚水。他無數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無情了,但他沒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他只好把對紫寒的這份愛意深藏起來,讓它永遠爛在心里。雖然他很想念紫寒,他已經好久沒有聽到紫寒的琵琶聲了,他太想她了。

   辛云突然從門里走了進來,身體踉蹌,走路不穩,嘴里還吐著殷紅的鮮血。進來就哈哈大笑。

   蘇長歌被辛云嚇傻了,連忙扶辛云躺在床上,辛云的嘴角的鮮血從臉頰流下來,流在了潔白的床單上。

   “哈哈,呂光剛才叫我去喝酒了,二十年窖藏的女兒紅,真好喝,里面特意給我加了鶴頂紅,太好喝了,哈哈……”

   蘇長歌緊緊抓住辛云的手,眼角眼淚流了下來。

   “你個傻子,呂光叫你去你怎么不給我說啊,你怎么這么傻啊,呂光的酒能喝嗎?他是要害死我們啊”

   蘇長歌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感,大哭了出來。辛云吃力地把手舉起來,艱難的擦了擦長歌臉頰的淚水。

   辛云臉色紫青,眼珠子發紅,呼吸緊促,

“長歌,你是我兄弟。我知道呂光是不會放過我了,雖然那次賽馬咱倆贏了,他遲早想辦法會弄死我的,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但我早知道結局,我躲不過去的,我不想連累兄弟你。謝謝你這三年來留住我的希望。我床底下的暗閣里還有兩瓶二十年窖藏的女兒紅,如果你出去,把它帶到敦煌喝了,咱倆還有約定呢,喝了女兒紅,保河西安寧,哈哈。還有……還有告訴我爹……說兒子讓他別打了,還河西一個和平……”

   辛云就在蘇長歌的懷中死去了,呂光最終還是沒有放過他。但辛云死得很幸福,因為他雖然在異鄉,沒有親人。但他死在了唯一的好哥們懷里,這段友情是辛云這十九年最珍貴的回憶。

   這個十九歲的青年,西涼的皇子,飛將軍李廣的后代走了,永遠的走了。蘇長歌雖感到悲傷不適應,但一點不感到惋惜。他解脫了,解脫了這非人的生活。解脫了一個十九歲青年不該承受的一切,他還有幾個月就可以回到敦煌了,可以回到西涼他父母的身邊,現在卻永遠的走了。

   幾乎所有河西人都對這件事憤恨在心,但卻找不到一點理由認為是呂光的過錯,因為當初五國簽署關于河西穩定和質子保護協議時,有一條排除在外,那就是質子保護不包括后涼質子自殺或者非人為自然死亡。這件事大家都就認為是李辛云自殺而了之。

   呂光不可能放質子回去,最了解他的是質子,知道什么是他的軟肋,如果期滿五年放他們回去那無疑是放虎歸山,將來會要他的命。

   蘇長歌還是一如既往的過著,只不過身邊少了開心果李辛云和懂他的紫寒,他的生活更孤獨了,每天在閣樓上吹著傷笛,表達心中的孤獨苦悶,有時候自言自語:“要是辛云還在就好了,我還有他的兩壇二十年窖藏的女兒紅了,喝他個不醉不休。是我無能,沒有保護好他。”

   然后就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辛云死后,他把那兩壇女兒紅埋在了他和紫寒約會過的涼心亭。那里很少有人去,沒人會發現。

   他和辛云還有一個兄弟之約,河西和平之約,一定要把這兩壇酒帶到西涼,帶到敦煌。

   在涼心亭他也可以睹物思人,懷念紫寒,那個懂他的紫衣女子。他很想她,只好來這里看著曾經的一切來懷念她了。

   蘇長歌感覺身上的使命更重了。現在辛云死了,其他兩位質子也瘋的瘋了,傻的傻了。河西和平的使命壓到他一個人身上,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想辦法除掉呂光,還河西人民安寧。蘇長歌默默從長笛中抽出了那把深藏已久的匕首,這是他特意為呂光準備的。匕首的寒光劃過眼前。頓時一切都從他眼前劃過,北涼,西涼,南涼,前涼,青云,紫寒,弱水河……歲月的一切,責任的一切,深愛著河西的一切,都從他眼前劃過。讓他更清晰明了,明白自己的使命。自己死不足惜,一定要還涼州人民一個安寧,因為自己是北涼的皇子,肩上有著無比沉重的使命。

   “抓刺客,抓刺客……”

   熟睡中的蘇長歌突然被外面嘈雜的人聲驚醒了,他仔細聽著,聽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聽了一會兒大概明白了,原來有人要行刺呂光,這真是大快人心。蘇長歌穿好衣服,拿起長笛,打開閣樓上的窗戶,只見整個涼州宮城燈火通明,如若白天。各路侍衛官兵都在街道中串行著,好像在抓刺客。

   過了一會兒,街上的人少了,都向呂光的天王宮聚攏過去了。這時有人來敲門,“蘇公子,行刺大王的刺客已經抓住了,大王叫你過去,看刺客處決。”

   蘇長歌心里納悶了,處決刺客叫我過去是為何。蘇長歌心里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他的預感一般都很靈,尤其這次,竟然這般強烈。

   “知道了,馬上過去。”

   蘇長歌安慰自己沒事,順便可以看看那位英雄豪杰這么讓人敬佩,敢刺殺十惡不赦的呂光。

   蘇長歌下了閣樓,穿過東城,進入到了涼心亭,他要看看青云的酒有沒有事,在涼心亭他似乎又看到了紫寒。

   從涼心亭走出來,蘇長歌想到了父親,北涼,弱水……今天很奇怪,蘇長歌似乎把能想的都想了一遍。

   不大一會兒,蘇長歌就來到了天王宮前,只見燈火通明,戒備森嚴,士兵們把天王宮圍了個水泄不通,就連一只蒼蠅似乎都飛不進去。

   蘇長歌走進了一看,心里涼透了半截,頓時讓他頭暈目眩,不知所措。只見這刺客不是別人,就是日思夜想的知己紫寒,她被人押解著,好像受了酷刑,身上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破了。呂光就站在她身邊,狂傲地笑著,一副勝利者永遠是自己的姿態。

   看到蘇長歌來了,呂光止住了笑聲,但還是掩蓋不住他得意的神情。

   “蘇長歌,你來了,我想這刺客你應該不陌生吧?涼心亭互訴心事,私約終生,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說罷手中的長鞭向紫寒的身上落去。

   紫寒聽見蘇長歌來了,也吃力的抬起頭,睜開了眼睛,但好像就快支撐不住了。

   “你終于來了,能在死之前見到你真的太幸運了,我太想你了!”

   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蘇長歌趕緊跑過去,抱住紫寒,抱住這個讓他無比動心,無比思念的姑娘,心里感到揪心的疼,疼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為什么要刺殺呂光,這樣做值得嗎了!”

   說著蘇長歌眼淚流了下來,緊緊地抱著紫寒,仿佛懷中就是整個世界。

   “為了完成你的使命,還你一個河西安寧。我從沒有見過一個人能這么懂我,讓我這么思念。”

   蘇長歌明白了一切,原來紫寒潛伏在呂光身邊一直是為了他,為了有朝一日能幫他殺掉呂光,替他完成使命。

   蘇長歌抱著紫寒,悔恨的淚水流了下來,他為什么當初要騙紫寒,導致她今天這樣的下場,他明明是愛她的。

   侍衛上來拉開蘇長歌,呂光抽出長刀,架在紫寒脖子上。

   “好了,我也聽膩了你們的甜言蜜語了,行刺本王,你恐怕活夠了,現在我就替你完成心愿,送你上路。”

   “等等”,蘇長歌叫住呂光,他掙脫侍衛的束縛,走到呂光前面,“辛云死了,其他兩個質子瘋了,現在就剩我一個了。我五年之期馬上到了,若是回了北涼,你等于放虎歸山。這點你恐怕不會不知道吧,放了紫寒,我任由你處置。”

   蘇長歌的一番話讓呂光驚訝,但還是有點懷疑,呂光半信半疑地問道:“她一個低賤的歌妓能讓你這高貴的皇子求情,笑話,哈哈!”

   說完不去理會蘇長歌,揮起手中的彎刀,完成他陰謀的最后一步。蘇長歌從長笛中拔出那把塵封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入心窩。在蘇長歌倒下那一刻,呂光得意而又失意地笑了,他成功了。

   紫寒跑過來,抱著奄奄一息的長歌,大哭道:“你為什么為我而死?”

   “我心中早已經沒有了涼州使命,才沒有你我生不如死。”

   紫寒終于還是把實情說出來了:“是呂光叫我騙你,說你死了以后他就帶我回江東,回我的故鄉。我對不起你,我太想回到母親身旁了,沒有他我回不去,原諒我。”

   蘇長歌微微一笑,“不重要了,我解脫了,愛上你從沒后悔過。我馬上就回到我心愛的北涼去了。”

   蘇長歌在紫寒的懷里笑著離開了,三年了,他太累了,終于解脫了。

   公元508年,北魏大軍攻破涼州,后涼,西涼,北涼,前涼,南涼五國相繼被滅掉。呂光終究沒有回到故鄉,沒有回到中原,

   紫寒也無法東歸,將涼心亭的兩壇敦煌女兒紅酒帶回西涼舊址后,削發為尼,歸入空門。那壇酒,承載了辛云和長歌的兄弟契約,和平契約。

   其實在蘇長歌死去那一刻,呂光笑著的臉上也落下一顆眼淚,他太想回去他的故鄉了!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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