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年了，慎刑房里的日子是昏暗不見天日的，既使是丟了性命被扔到亂葬崗也是不會有人知曉的。多虧了安岑溪的照顧，里面的掌事姑姑才沒有那么苛刻。
可是，自己的一雙手還是長滿了厚厚的繭。冬天，在冷水里泡多了，引發了舊疾便會潰爛，很多時候就那么熬過來了。
“不是說你不用做這些活嗎，那些下人怎么辦事的？”安岑溪快步走來奪下尚明宮手中的木桶
“這么重，你身體哪吃的消”掂了掂手中的量，安岑溪臉色一冷，喝聲道
“崔掌司”
“啊，是安大人吶，什么風把大人您給吹來了？”一看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崔掌司一臉討好的巴結了上去，看到站在一旁的尚明宮，冷眼道“怎么了，是不是這個賤婢叨擾了大人？”說著，伸手就要往尚明宮的頭發上拽去
“給我住手！”安岑溪擋住崔掌司的手，狠狠的向后甩去
崔掌司嚇得一臉哆嗦，也顧不得手上的疼痛，慌忙跪下
“大人，奴婢該死，奴婢有眼不識泰山，奴婢該死”
“算了”尚明宮拉住安岑溪的手，低聲道“你還嫌我的是非不夠多么？”
“她們是不是經常這樣對你？”安岑溪心疼的看著尚明宮，俊美的臉龐像是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霜，冷毅蕭瑟。
“沒有，其實這里也挺好，不用步步為營，只要做好份內得事就可以了。”
尚明宮想了想，有幾分猶豫，終是開了口
“聽說長樂已經是蕙妃了，不知道，他過得怎么樣”
“皇上為了安撫長孫一家人，將她封了妃，可是，長樂執意要……”
“要我的命，是不是？”尚明宮笑了笑，將他的話接了下去。
“恩，所以皇上才將你關在這里的，那個老家伙早就有了野心私底下結黨營私，只是少了足夠的證據，還不能將長孫府一舉殲滅。”
“可是，那個孩子是死在我手里的，即使長孫一家罪不可赦，畢竟死的是他的親生骨肉，長樂也是恨極了我的”
“是她設計你在先”
“但是我安然無恙的活了下來”
“私結黨羽，謀反已是誅連九族的死罪了，她也不例外。”
“那么皇上呢，他一點也不喜歡她？只要他心中有愧，她必定會毫發無損。”
安岑溪躲閃了目光，告訴她皇上已經納了新人，卻日日留宿在長樂的永樂宮中？
“明宮，其實皇上……”
“我知道，安九，不用說了，早些回去吧”
安岑溪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眼尚明宮
“沒事的，回去吧”尚明宮笑著目送安岑溪離開，濃濃的憂傷蔓延，即使他不說，她也知道。
這個孩子，對他意味著什么。正因為如此，他對長樂的疼愛是斷斷不會少的。
一切皆在太后的掌握中，不僅將尚明宮平安的放了出來，赦免無罪，也將她添為后宮中一員。封了貴人，為了盯住長樂，也為了更好的輔助他。
太后真是聰明，先是讓公子拓斷了對尚明宮的心，再借她之手，除了個隱患，讓他恨她，再順理成章的封她為貴人。
尚明宮看著太后送來讓她挑選的侍婢，這樣想著微微失了神，陡然間，瞥見了一個身著翠綠色的女子，清秀的臉龐尤顯稚嫩，掛著淺淺的笑，讓尚明宮莫名親切。
“你叫什么？”
翠衣女子見了來人，不緩不慢的彎下了腰
“奴婢琛兮，見過貴人”
“你可愿跟我？”
琛兮一怔，這宮中向來都是主子說了算，哪有下人可以隨意箴言的。看著身前的人，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
“縱玉貌絳唇，莫不埋魂幽石”
沒有傾國傾城的絕色，卻是讓人如沐春風般，溫暖人心。
“謝貴人厚愛”
尚明宮一笑，扶起了琛兮“你們都退了吧”
著實又讓琛兮驚訝了一番
“貴人不怕琛兮一人服侍的不周全嗎？”
“怎么，我都不怕，你倒是在意了起來？”
“凡事不在多，只要用心便可。知道嗎？”
“奴婢會銘記于心的”
“恩”
這么久了，尚明宮都沒有見過公子拓，只聽得下人說，皇上身邊這么久來都是蕙妃陪著的。
那么，你招了后宮那么多妃子是為何？如今，連自己都成了個笑話……
該來的總會來，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真正到來時還是免不了會慌張。
“姐姐”一如舊日的溫柔恬美，眼前浮現了那張愛笑的充滿朝氣的臉，尚明宮聞聲微怔，緩緩看向朝著自己盈盈走來的女子，往日的水靈秀氣已換作溫婉嫻淑的模樣，柔情綽態，眉間的韻味婉轉，美目流盼。
尚明宮定了定神，語氣平緩
“見過蕙妃娘娘，還沒來的急向娘娘當喜，也巧著，剛準備向太后請安。娘娘，也是？”
“姐姐這不是生疏了嗎，還是同往常一樣，喚回長樂吧”說著，在宮女的攙扶下坐在了尚明宮旁邊
尚明宮知道她心有芥蒂，不好說什么，長樂掃了一眼尚明宮，最后停在尚明宮的臉上，佻笑著道
“姐姐，在慎司房的日子好過嗎？不過，這么快又出來了，姐姐可是好手段呢”
說著，湊近尚明宮耳畔，“姐姐難道不怕厲鬼來找你？他只是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你的心，真狠。我是算計過你，可是我從未想傷害你，是你親手將他推開的，我并不欠你什么，原諒可笑的我一直把你當姐姐看待。可是，從今以后，我們只會是敵人。欠我的，我會讓你一一還回來”
聞聲尚明宮狠狠一怔，長樂滿意的笑了笑便起身離開“妹妹就不妨礙姐姐去請安了，先行回宮了”
“貴人不要多想，太后還在等著呢”琛兮在一旁提醒道
尚明宮收回目光“走吧”
剛踏進永壽宮的門，就聽見里面傳來爽朗的笑聲，尚明宮停住腳步
“貴人怎么了？”
“沒事，進去吧”
果真，公子拓正坐在太后身邊，聽著旁邊的人津津樂道著，嘴邊不時露著笑。
“參加皇上，臣妾給太后請安了”聞言，殿內止住了笑，氣氛異常的安靜起來了。
“快些起來吧，過來給哀家看看，怎么瘦了這么多”
尚明宮笑著站了起來，卻發現公子拓的目光至始至終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奴婢很好，謝太后體恤”
“都是拓兒的人了，怎么還一口一個奴婢”太后笑著道“這些天委屈你了，回來了，就好，就好”太后看著尚明宮消瘦的臉頰，憐惜道
“母后，兒臣還有事，先回去了”公子拓突然站起身來，抽身便離開了。
“這孩子，明宮，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尚明宮笑了笑，隨即點了點頭
“臣妾知道，有些事是難以釋懷的”
余光瞥見公子拓離開的背影，硬是咽下剛要出口的問候。
見公子拓離開，太后正了正神色，退了眾人“蕙妃在宮中的風頭太過，拓兒對她有愧哀家知道，但是難免有人借此興風作浪，哀家希望你能明白其中要害，必要的時候，有些人不能留”
仿若晴天霹靂，尚明宮抬眸看著太后，涼涼的寒意從頸項中掠過。
“太后是要我除掉長樂？”
“只是借你之手，拓兒不會知道的”
“太后，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她能構成什么威脅？”尚明宮滿臉的不可置信。
“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孩子，后宮中這么多女人，斷不能讓她懷上子嗣，長孫家在朝中的勢力必須要扼制”
“那要我怎么做？”眼前一片虛茫，尚明宮聽見自己微弱的心跳聲和太后冰冷的話
“拓兒對你還有情，有這點就夠了。剩余的事哀家自會安排。”
“你是讓我利用他？為什么，偏偏讓我來做這個惡人！”
“別忘了，這是你的使命。”
“還有，安岑溪對你到是不錯，你若不想他傷心就照做，等皇上的江山穩定下來之后，哀家會放了你和他一起走的”
“我對安九沒有別的意思，他當我是妹妹，我也把他看做是我的哥哥一般”
“哀家清楚的很，他那點心思誰不知道。哥哥？哀家也希望你不要放太多的情在拓兒身上，哀家早跟你說過，做一個帝皇兒女私情是不可太過的。好了，你下去準備準備吧，今晚，怎么說也是你的大喜之日，哀家也不希望看到你一臉哀怨。”
“臣妾……告退”
……
第九章
“貴人臉色不太好，奴婢叫人煮碗醒神的羹湯來吧”
尚明宮抬頭看著鏡子里慘白的臉，有些心驚。
“不用了，涂上粉蔻就好了，琛兮，替我把喜服拿來吧”
色光綿澤的喜服上是二朵如栩如生的海棠花，巧自天成，自古新娘嫁衣皆是紅，石榴般的正紅色。獨獨后宮三千佳麗只能有一人配這正紅色。恰巧，也不會是尚明宮。
“以后，我只娶你一人，我不要向父皇兄長一樣，我只要一個新娘。姐姐，你要答應嫁給我！”
公子拓比她小，性子又是極為調皮，整日黏在她身后，一口一個姐姐。
午日的陽光正當絢爛，暖暖的融入心底。
莫名的，來了興趣“我既是你姐姐，又怎么能當你新娘子呢？”
烏黑的眼珠轉轉，想了想，小人般的抿了抿唇，很認真道“你不是我的姐姐，以后你是明宮，未來是我的新娘子。”
頓了頓，又小心翼翼道“這樣成不成？”
尚明宮禁不住被他的樣子逗笑，揉了揉他的頭發，卻被他輕易的躲了過去“你不是我的姐姐，不能像待弟弟一樣摸我的頭發了，知不知道啊？”
尚明宮轉身不再理睬他。
“喂……”
回頭瞪他“我有名字”
“……明宮……”
絲絲柔柔的聲音心底被輕輕碰撞著， 一抹奇異的光澤出現再她嘴角。
公子拓繼而吞吞吐吐道“像男的……名字”
尚明宮勃怒，忿忿的離開了。
那么好聽，多令人溫暖的字眼，像一攤清泉暈開在心中，折出點亮黑夜里的光芒，怕是一生都難以聽到 了。
哪怕，下一刻，她就要成為他的新娘，其中之一。
“貴人怎么了，這喜服不妥嗎？”
尚明宮笑笑，有些不自然的移開目光“沒有，這很好。”
“貴人，外頭轎攆來了，我們走吧”
遠遠的，就聽到殿中傳來的喜樂聲，恍惚中，真有一種其樂融融的喜慶感。
尚明宮輕笑著，臉上有了屬于自然的亮采，眼中盈盈似水。
琛兮緊了緊她的手，低聲道
“皇上接貴人來了”
這一天，真的就來了。
一雙有些欣長有力的大手異常溫柔的裹緊了她纖細柔骨的手，一步一步，落下沉穩的步伐，靜的聽得到她的心跳。
“這樣你滿意了？我真是一直小看你了，尚明宮” 公子拓壓低聲音，聲線小的她都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那三個字咬牙切齒的剜進了她的心。
努力的，努力的揚起一個明媚如陽的笑容，“皇上今天是臣妾的大喜之日，是完成臣妾昔日與一個人的約定，能否懇請皇上給臣妾一個機會？過了今晚，皇上怎么想臣妾也好。”
尚明宮清楚的感覺到那雙手，在顫抖，輕微的。
反到更加自然的握緊了他的手，一起走了進去。
今晚，我的少年又回來了。
簡單的儀式卻被太后裝點的細致不已，一個貴人套上了妃子的光環。
眾人誹腹，自娛自樂的樣子，像根針刺著她的身體。
待太后抿完尚明宮遞的最后一杯茶水，一個太監跌跌撞撞的身影突兀的闖了進來，跪在眾人視線中
“皇上，惠妃娘娘……娘娘又做噩夢了，不停的在喊著皇上，誰也攔不下來……”
太后神色暗涌“你先下去吧，哀家隨后就傳御醫院的人去，皇上，今個是你的喜日，陪著明宮，這些事哀家去處理”
公子拓看了一眼尚明宮，神情有些飄忽道
“母后，還是兒臣去吧，安扶好了長樂兒臣立刻就回來”
一旁的尚明宮，靜靜的站著，像是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太后難得憐愛的開口“明宮，你先回寢殿侯著吧，拓兒會回來的。”
琛兮小心的攙著尚明宮，忿然“那個女人什么時候不夢魘，偏偏這個時候， 貴人你怎么就讓皇上去了呢？”
尚明宮暗嘆一聲“你以為我攔有用？”
琛兮知道這話什么意思，訥訥的住了口。
他會回來的吧
對著虛無縹緲的空氣，尚明宮這樣問著自己。
……
長樂放下手中的湯，整個殿內都靜若空亭，只剩下床上單薄的身影和挺直的背影。
“你不過去嗎？”長樂盯著碗里冒著熱氣的湯，淡淡的問道
“不了”公子拓搖了搖頭，思忖片刻又道
“就在這兒，陪你”
“那我替你寬衣，睡吧”長樂拉下帳簾，公子拓順勢躺了下來，只余一盞微弱的跳躍的燭光。
“我真希望住進你心里的是我，那樣死也無怨了。”
公子拓沉聲輕輕的闔上了眼，長樂拉近自己的身子，環住了身旁的人，臉上有了漸漸的紅暈
“貴人早些歇息吧，皇上怕是來不了了”琛兮有些擔憂的看向尚明宮
“過來跟我說說你的家鄉可好？你的少時都是如何度過的？”
尚明宮笑著，寡淡恬靜。
“家鄉？”琛兮想著，嘴角浮出了一抹暖意的笑，語氣不自覺的輕快了起來。
“娘娘，家鄉只會在我的夢里出現，那里什么都沒有，卻是我最虔誠的向往。孩時，我有三個哥哥，一個小妹。是我爹一手拉大我們的，他不會扎辮子，就讓哥哥給我們梳頭，結果，村上人都以為我們家是五個男孩，衣服穿的也都是哥哥穿過的舊的，小妹喜歡街上那些碎花的裙擺，有一次，我們瞞著我爹出去偷偷給大戶人家撂擔子，掙些碎銀，被我爹知道了，拿著藤條就抽下來，我高燒不止，大病了一個多月，醒來過后家里人都對我百般呵護”……說到這兒，琛兮咯咯的笑了起來，我爹說女子就要端莊淑雅，不繡花整天往學堂跑什么，雖然他嘴上說著，可也沒管過我想做的事，家里窮，村上也窮，可是每年我和小妹一定能穿上嶄新的裙子，這是讓全村女孩最羨慕的事兒了。
“后來呢？”尚明宮聽的一臉認真，托著腮幫子問道。
“后來，國家征兵，三個哥哥都被拉出去充軍了，我爹死活不肯，一下子就離了三個孩子，最后被那些人打的殘了一條腿，我整夜整夜的照顧他，消沉的念頭從我哥哥離開后再也沒有好過，家里什么都沒有了，怡花樓的人來找我，問我愿不愿意去那兒，我想了想，點頭應了，簽了字畫了押，有了一筆銀子可以給我爹看病了。小妹嘴管不住話，將這事說了出來，又一次的被我爹狠狠的打了一頓，病好過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只聽說后來小妹硬被拉去怡花樓，爹爹不肯，磨了許久，終于一場洪災送走了一切。”
琛兮一直說著，臉上看不出哀傷。
“那，你想他們嗎？”
“不想，我要是想他們，他們會難過的。還是這樣好，什么苦難都過去了，那里真的不適合他們，我沒有能力去照顧他們，唯一就是不去想他們”
尚明宮笑笑，沒有說話。
“貴人，現在去睡吧，奴婢的故事已經說完了”
“你的一生還長，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你要記得”
琛兮一愣，隨即重重的點了點頭，眼中波光粼粼。
第十章
“貴人，你怎么醒的這么早？”
琛兮詫異的望著殿外的院里真彎著腰專心的給海棠花修剪的人
“凡事還是自己動手比較舒心，以后這些海棠花別讓下人們碰了”
“是，貴人奴婢替你梳洗吧”
“還有一點點，你等等”
入殿時分，所有人都來齊了，只差姍姍來遲的尚明宮，光潔的額頭上隱隱露著濕氣。
“臣妾來遲了，給皇上太后請罪了”說著，接過琛兮端過來的茶水遞了上去
“臣妾向太后請安”
“無妨，想必明兒昨夜是累了，今早才得晚些來”
尚明宮心下一愣，當下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剛要說話，一個巧笑倩兮的聲音已經響起
“姐姐新婚之夜，來遲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姐姐也要注意身體才好”
抬頭看著長樂，悠然笑道
“謝謝妹妹的謹醒了”
長樂輕笑著退后，站到了公子拓身旁
“皇上，還記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嗎？”
公子拓揚揚眉，不可置否
“臣妾懇請太后準奏皇上先前對臣妾許下的諾言，讓皇上陪臣妾回去看望家父”
太后眉頭輕微皺了起來，道
“既是這樣，皇上一言既出，哀家有何推卻之理？不過，皇上剛大婚拋下明兒一人在宮中也不妥，明日讓明兒同你們一齊去吧”
長樂臉色一白，尚明宮欲要推遲，太后眼神凌厲閃過，看著公子拓依舊悠閑自得的樣子，尚明宮福了福身，“謝太后”
“貴人你該拒絕的，大喜余慶未逝，竟要貴人陪同皇上和惠妃一起回去省親，這讓外人怎么看娘娘？”
琛兮有些不滿道，梳發的手忽地停了下來，“貴人……”
尚明宮略抬長眉，頗為疑惑道“怎么了？”
看著鏡里琛兮凝住的目光，尚明宮順勢看去，捻起幾縷發，一撮鮮亮的白發晃在眼前，扎眼。
十八未滿，怎會有了這么多白發？暮然，眼前劃過公子拓冷毅蕭瑟的臉和長樂俏顏朝氣的笑容。
停滯了片刻，尚明宮推攘著琛兮的手，輕笑道“沒事的，不用在意，為我挽發吧”
尚明宮鬢上無飾品，一支玉簪難免有些單調，同樣是十六七歲的年紀，長樂卻是滿身秀氣，款款而來的是一襲鵝黃水云衫，步搖隨著蓮步輕緩輕行，青絲滿目，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灼灼生輝。
身旁是換上了玄華錦服的公子拓，同低眉淺笑的長樂構似一副和諧美目的畫，見尚明宮已等在宮前，轉而長樂笑吟吟的斜眼看去
“姐姐來的早，妹妹被些瑣事耽擱了會同皇上來遲了些，姐姐莫要見怪。”
尚明宮微微向公子拓福了福身，笑著“怎么會，上轎攆吧”
尚明宮側身，長樂一笑拉著公子拓一同走向轎里
“貴人……”琛兮在后面示意跟上皇上
“坐后面去，琛兮，走吧”
琛兮小臉有些愁苦，對自己的主子也是有心無力。白費了太后的苦心，特意安排了兩輛轎攆。
“怎么，皇上不上來嗎？”長樂臉色有些難堪，看著公子拓停住的步子“我想皇上還是進來吧，姐姐都已經上了轎子”
公子拓回頭看去，剛才的地方已無人影，轉身掀簾而進。
路程有些顛簸，恰巧又逢上一場大雨，耽擱了些時辰才到的長孫府。
尚明宮不解，轎輦被換做馬車，并沒有在長孫府停留。
“貴人，你說她們這是去哪？”琛兮搭起尚明宮的手，輕輕一躍翻身坐在馬車上。回頭，只有侍衛的身影
“皇上呢？”尚明宮招來一位士兵，詢問道
“回尚貴人，皇上和惠妃在后面，皇上讓貴人先起程”
“貴人，這分明是想擺脫掉你，豈有此理，這事是太后做的主，皇上……”話未說完，琛兮驚訝的呼道“貴人，皇上……來了”
尚明宮側身看去，坐在公子拓身前的長樂有些緊張的摟著他一同坐在烈馬上，臉上一片緋紅。
“哎，你放開，放開，拽我拽這么緊，我怎么教你騎？”公子拓一邊埋怨一邊教尚明宮騎馬，眉上卻是一片悅色，手腳麻利又輕盈的將尚明宮抱上了馬，“你可是我的侍讀，倒讓我來教你，什么理嘛……”
“你要不想教就算了……”尚明宮欲要下馬，眉頭微皺，“沒事，安九也會”
公子拓一急，嘿嘿笑道“就說兩句，誰不想教？我可樂意了，來來快坐好，”
憶起那年，純凈美好的少年就像無拘無束的的鳥兒，無憂無慮，尚明宮輕聲笑了出來，琛兮一愣“娘娘，你，你怎么笑的出來”琛兮撫額心灰。
一陣疾風而過，揚起了數道風塵，。
路過自己尚明宮清晰的聽見了公子拓簡單的一句“你們隨后”
琛兮看著尚明宮渙散的目光，擔憂道“貴人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尚明宮擺擺手，不礙事，吩咐他們啟程吧
原先的轎輦還好，換上了馬車繞過崎嶇的山道，晃的直叫尚明宮睜不開眼，琛兮連叫了數聲，尚明宮也置若未聞。
“貴人，你還說沒事”
“你去拿些熱水來”
尚明宮拉下簾子，拿著干布沾上熱水輕輕的敷在腿上。
“貴人讓我來吧”琛兮拿過干布，小心的照樣敷著
“這里是舊疾了，很久不曾病發了，許是下了雨路程有些遠的原因吧”
琛兮雙眼有些泛紅“貴人，疼嗎？”
尚明宮閉上眼搖了搖頭
眼前浮現那年公子拓替自己挨了懲罰后，長樂每日都會去照顧他，尚明宮都知道。一到深夜，尚明宮就會偷偷潛入后院看他，包括那晚，公子拓拉著仙樂喝了一夜的酒，尚明宮也溜進了后院，不過沒有那么順利，太后發現了。
隨后，尚明宮被暗地里關了幾日，在冰冷嚴寒的密室里，耳邊是太后震怒的聲音“不給你一次嚴懲，你真的不知好歹”
沒有喝水沒有進食，尚明宮爬著出了密室，昏死在了門前。自那以后，每到潮濕天氣她的腿便會變了法兒的疼。
她想，太后是恨她的。不然不會這么折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她只是甘愿賣身給太后。求太后為自己報仇，一顆棋子真不該動情。那晚，公子拓和仙樂是同床共枕的。這些，尚明宮多希望自己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