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下一站，體育中心

作為聞名全國的“北上廣深”之一的廣，生活于其中，我對它是沒有什么感覺的。在東站接了朋友，好不容易擠上了一號線。朋友調(diào)侃說：“你之所以覺得沒感覺，是因為沒錢而已，沒錢，在哪里都沒感覺，或者說，在哪里感覺都一樣?！边@話雖說不是很有道理，不過，想起自己正處于吃土時期，所以還是稍微認同的。

但是，我對這個城市之所以沒有感覺，更多的是因為玲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離開了這個她生活了三年多的城市……

“嘿，鄭俊賢，我后天拍畢業(yè)照了，有沒有空來？”晚上剛從圖書館出來，就收到了玲的微信。

“有啊，幾點？”我笑著回復。

“下午一點，你來了打我電話，我先忙去了?！?/p>

“嗯，好，到時聯(lián)系。”其實我之前去過她學校，知道怎么走，但是玲隨后還是發(fā)了個路線過來提醒我怎么走。

走在回宿舍的校道上，我點開了手機日歷?？戳丝?，后天是5月24號，周日，不用上課。心一想，剛好，這下可以不用跟愛嘮叨的班主任請假了，內(nèi)心不由感到一陣輕松愉悅。抱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書，輕輕的一路哼唱……那是15年的一個平常的夜晚。水塔燈火璀璨，夜空深邃浩瀚。我抬起頭，繁星點點。

“等下去哪里吃飯？”在擁擠不堪的地鐵上，朋友問。

“隨便你吧，或者等下再看。”我心里想著那晚我借了什么書，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

“喂，我們到了，你在哪？”玲拍畢業(yè)照那天，天氣陰沉，大雨。我和妮子，恩恩銘坐著公交，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到她的學校，站在校門口，我撥通她的電話。

“喂，你好，我是玲的舍友，她現(xiàn)在沒空，我出去接你們吧。”電話那頭傳來她舍友的聲音。

隨后，在她舍友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教學樓，上到四樓，玲她們就在里面拍畢業(yè)照。

站在臺下的人群中，我看見了她，她看見了我們。我朝她笑了笑，她俏皮的揮了揮手?？粗_上的她笑魘如花，我心里衷心的為她感到不容易，十年寒窗，走到今天，終于畫上句號。

經(jīng)過一番折騰，畢業(yè)照終于拍完了，玲明顯松了一口氣，看起來也是蠻累的。下來合照的時候，在妮子和恩恩銘的鼓動下，我把她攔腰一抱，拍了個照。隨后，收拾完東西，隨著她回宿舍換衣服。

“哎，你們想吃什么？”玲一從宿舍出來，開口就問。

“隨便都行?！蔽译S口就答。

“又沒問你，你吃什么都是隨便的啦。”她白了我一眼。

“就是?！蹦葑舆m時的補了一刀。

果然是三個女人一臺戲。我笑了笑，立馬閉口不言。

“要不，我們?nèi)コ曰疱伆??！绷犭S后說，“我知道有一家火鍋店很不錯?！?/p>

雨勢漸小，天氣還是很陰沉。我們?nèi)チ巳f達廣場吃了火鍋。之后，玲送我們到公交站，上了車，我們便離去。雨勢漸大，隔著車窗，我看到玲撐著傘站在外面朝我揮了揮手，雨慢慢的模糊了我的視線，也模糊了她的身影。

“對了，要不我們?nèi)コ曰疱伆??！迸笥呀ㄗh道。

“火鍋？好吧，我看看。”在擁擠不堪的地鐵上，我艱難的掏出手機，上了美團。

地鐵的提示音適時響起：列車即將到達體育中心站，請小心列車與站臺之間的縫隙，保管好隨身物品，謹防掉落軌道。

02.下一站，體育西

有一段時間里，為了找到實習醫(yī)院，玲整天奔波于廣州各個區(qū)之間，每天忙于投簡歷和面試。也許是累了，也許是感到迷茫，有一回夜里，她微信問我：“鄭俊賢，你說，人為什么活著？”

在第二天一覺醒來，看到這條微信的時候，我望著天花板怔怔出神，想起了張嘉佳說的——為誰活著？為自己嗎？那我哭泣的時候，你為什么要落淚？為親人嗎？那母親擔憂的時候，你為什么要遠走他鄉(xiāng)？為朋友嗎？那我身處黑暗的時候，你為什么在別處點亮蠟燭？為愛人嗎？那她沉默不語的時候，你為什么沒有力量安慰。

我想了好多好多，也想了好久好久，最后回答：“為自己，也為別人。”

玲說：“或許，僅僅只是為了活著?！?/p>

我卻從她的話里體會到些許疲憊感。雖說也是即將畢業(yè)，可是，畢竟那時，我還在學校讀著書，還沒進一步體會到生活的艱辛與不易，無法深刻的感受到玲所經(jīng)歷著的困頓彷徨，茫然無措和深深的疲憊感。

所幸的是，后來玲還是找到了一家醫(yī)院實習，對此，她還算是滿意。

“鄭俊賢，我找到了工作了。”玲充滿喜悅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哦，不錯嘛，總算是有著落了，在哪里上班？”我心里也替她感到高興。

“廣醫(yī)三，在如意坊附近?！彼氐?。

“待遇怎么樣？”我關心的問。

“有個屁的待遇，自己吃自己住，是給醫(yī)院當免費勞動力，學習經(jīng)驗來的?！绷嵋宦犖业脑?，便忍不住吐槽。

我才知道，原來還有一種實習是沒有錢拿的，還要倒貼錢，那就是像玲這種所謂的護理實習生?，F(xiàn)在想來，那段日子，玲她應該是過得艱辛不易的！

“看來，在廣州生活真是不容易啊。單單是每天這樣擠公交地鐵上班，就讓人受不了?！笨毂粩D成肉餅的朋友由衷的感嘆。

我側(cè)過臉，喘了口氣，笑了笑說：“習慣了就好啦。”

“喂，到體育西了耶，決定去哪吃飯沒？”朋友聽著地鐵里的提示音問道。

“反正又沒什么急事，我再看看?！蔽矣昧ι晕伍_一點空間，刷著手機。

03.下一站，楊箕

最近玲沒聯(lián)系我，我白天上課，晚上要么泡在圖書館看書，要么就在校園跑步，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她。我想，工作定下來了，這兩天她應該忙于找房子吧。

“在忙什么？”我微信問她。

“當然是找房子住啦?！彼谝贿吇貜汀?/p>

“找得怎么樣了？”我進一步問。

“別提了，這邊都是西關老屋，找了好久，才終于找到一間像樣點的，房租也還算可以?！彼晕⒂悬c抱怨。

“一個人住還是？”

“沒有啊，跟幾個同學合租的，五個人住，兩房一廳，一個月兩千七百多?！?/p>

“哇，那么貴?！蔽覜]租過房子，但也知道這對于沒有任何收入的玲來說，負擔太重了。

“那也沒辦法，先靠著家里拿錢唄，只能這樣了。”她裝作輕松的樣子，不愿意讓人知道她的無奈與苦楚。

直至后來的某個晚上，她哭得像個孩子那樣，我才知道，她那些不為我知的經(jīng)歷，以及對生活的無可奈何，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恨。

“嗯，確實也是……那住在哪里??？”

“多寶路這邊，坐地鐵到如意坊或者長壽路，出了地鐵，再走一段路就到了?！?/p>

“咦，長壽路，我每次坐廣佛線換乘都會經(jīng)過耶，哈哈，以后就可以去你那蹭飯啦。”我笑著說。

“滾，吃屎就有你的份?！彼l(fā)了個翻白眼的表情過來，在那邊鄙視說。

隨后不久，玲在廣醫(yī)三開始轟轟烈烈的實習，整天忙于工作，忙到天昏地暗。我還是依舊在學校上著無聊的課，閑來窩在圖書館看書，心里頭卻在迫不及待的等著即將到來的畢業(yè)典禮。當我還在感嘆無聊，度日如年的時候，作為職場新人的玲，卻早已在醫(yī)院兢兢業(yè)業(yè)，任勞任怨，有時候還要挨罵受氣。

那段時間里，有時候她也會找我抱怨工作的辛苦，領導的不理解，還有病人或者病人家屬的蠻不講理。很多時候，我除了在這頭心疼她的不容易，更多的卻是不知從何安慰起，有時候，我真的很痛恨語言的蒼白無力，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玲真的是一個很堅強的女孩子。后來，她慢慢地適應了繁忙的工作，生活也開始步入正軌。

“對了，現(xiàn)在工作怎樣?。俊迸笥淹蝗粏柶鹆宋业墓ぷ鱽怼?/p>

我低著頭看手機，一如既往地回答：“還行吧，也就那樣。”

“我說，該不會又在打算辭職吧。”他或許是聽出我對目前的工作不甚滿意。

“沒啊，想太多了，換工作的事，哪有那么容易?！蔽也辉干钫劊癘K，找到了，等下就去這家吃吧，怎樣？”我把手機遞給他看。

“上下九那邊啊，挺遠的，不過順路，也無所謂了?！迸笥严吕藛危暗侥牧耍俊崩^而又問了一句。

“楊箕?！蔽姨ь^看了看。

04.下一站，東山口

自從玲實習以來，與她見過兩回面。在醫(yī)院作為一名護理實習生，節(jié)假日對于她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奢望，平時休息日也很少。每次見面都是在她下班之后，一起走一走，吃個飯，然后送她回宿舍。

我在學校里一度感嘆時間過得緩慢，對于玲來說，時間卻是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實習了三個多月了。

一直期待著中秋她能夠放個假，但是一如往常，她那天還是要上班。雖說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排班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有點失望。

“中秋有放假嗎？”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發(fā)了微信給她。

“放個屁就有，要上班啊?！备魶]一會兒，她在那邊憤憤的回復，附帶了一個失望的表情。

“哦，這樣啊，那那天上什么班？”我稍微有點失望的問。

“還好咯，上的是a班。干嘛？”隨后，她又發(fā)了個摳鼻的表情過來。

“沒有啊，本來還想著你有放假的話，過去你那邊蹭飯啊?！蔽倚χ貜停艾F(xiàn)在看來是沒有希望了?！?/p>

“滾，老娘最近正在吃土，窮到飯都沒得吃了?！彼龕汉莺莸幕氐?。

“嗯，那我就不過去了?！?/p>

“隨便你，最好不要來?！?/p>

我回了一句：“嗯。”石沉大海。

現(xiàn)在想來，那時候她應該在那頭不停地罵鄭俊賢混蛋吧。

在學校度過了無聊的兩天，15年的中秋悄然而至。我坐在公交上，望著外面不斷掠過的低矮的民房，破舊的維修店，一路遠離荒涼的南海，開往繁華的廣州。

“喂，在哪？”我站在廣醫(yī)三外面，撥通了她的號碼。

“干嘛？”她漫不經(jīng)心地問。

“聽說你吃土，特地過來請你吃飯呀。”

“不會吧？你過來了？神經(jīng)?。坎皇钦f不來嗎？”她似乎感到很意外，一連串發(fā)問。

“給你個驚喜啊，下班了沒？我在醫(yī)院外面。”我撇撇嘴，心想這死混蛋，真是的，居然真以為我不來。

“驚你妹啊，早不說，現(xiàn)在跟同事在上下九美食廣場吃飯呢。三樓，自己滾過來，沿著寶華路直走就行了。”沒想到她又罵我妹了，掛了電話，我悻悻的嘆了口氣。

經(jīng)歷一番問路，來到了美食廣場，上了三樓，四處張望。她看到了我，笑著不停揮手，“嘿，這邊?！?/p>

我看到了她，在角落那張桌子，跟她同事相對而坐。快步走了過去，一近前她便問：“咦，你怎么知道這里的，我還以為你又要打電話來問路呢。”

我一邊笑著跟她同事打了個招呼，一邊鄙視她說：“你傻啊，我不會問人啊。”

“你厲害咯，吃飯了沒??？沒有的話這還有剩飯剩菜?！彼噶酥副P子。

看著桌上杯盤狼藉，我嘴角抽了抽，放下背包自己走去點了一份餃子。

“一份餃子你吃得飽嗎？要不要再來一份面？”她跟在我身后問。

“不用啦，不餓?！?/p>

“你說的，等下餓了我可不管你?！?/p>

我笑了笑，也不拆穿她。我知道，玲她總是這樣，口是心非，嘴上不饒人，其實心里比誰都在意。

吃完飯后一起去步行街逛。以前，在我看來，陪女孩子逛街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可是，那晚，我卻覺得也沒什么。反倒是，我希望那段路可以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可以一直走下去，走不到盡頭……

“呵，總算不是那么擠了?！钡搅藮|山口的時候，上車的人不多，朋友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是啊，這邊還好些吧。”我在美團下了單，收起了手機，活動了下身體。

05.下一站，烈士陵園

廣東的冬天，一如既往，氣溫反反復復，忽高忽低，忽升忽降，冷得有些晚。但不管怎樣，最近總算是猛的冷了好多，晚上，校道上有大風呼呼地吹。我一邊跑步，一邊在心里不斷的吐槽這鬼天氣。

拍畢業(yè)照的時間也定下來了，就在下個月初。跑完步回到宿舍，洗了個澡，想著晚點通知玲一聲，她嘮叨著問了好幾次了。

“鄭俊賢，太欺負人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怎么會有這樣的人?！蓖砩暇劈c多，玲打了個電話過來，在那頭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委屈。

“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驚了，慌了。

她只是在那頭不停的哭，在我的追問下，才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出來。原來是被同事刁難，欺負了。

那晚，我恨不得飛到她身邊，給她一個擁抱，輕輕在她耳邊說：“乖，摸摸頭，別哭了。”可我只能在這邊做無力的安慰，眼睜睜看著她哭。

我再一次痛恨言語的蒼白無力，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沒事了，不用擔心。”哭完之后，她情緒稍微好了些。見我在這邊干著急，怕我擔心。

“嗯，以后就跟她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今晚就早點睡吧，不要想太多，晚安?！睊炝穗娫?，我在陽臺默默地抽煙?？粗鴺窍滦５郎先寺暥Ψ?，笑聲陣陣，我吐了口口水。真是操蛋的生活啊，我心里想。

以前，我覺得玲是個很堅強，很獨立的女孩子，辦起事來風風火火，挺要強的。后來我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讓外人看到她柔弱的一面，不得不假裝很堅強的樣子，用堅硬的盔甲把自己保護起來。其實，褪去那層盔甲，她只是個害怕被人傷害的孩子。因為她的善良，因為她的忍氣吞聲，所以工作上沒少受氣。

可是，生活并沒有因為她的善良而溫柔待她。得知實習結(jié)束后不能留在廣醫(yī)三這件事，是在之后的某一天。

“鄭俊賢，我又要找工作了。”玲在電話那頭故作輕松的跟我說。

“哈？為什么？”我大吃一驚，實習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要找工作了。

“因為實習結(jié)束后，廣醫(yī)三留不下來，它只是給我們提供實習而已，所以現(xiàn)在要提前在實習結(jié)束之前找好新的醫(yī)院。”她若無其事地解釋。

“那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當然是重新找啦，此處不留老娘，自有留老娘的地方?！?/p>

聽到這里，我可以想象她在那頭揮著拳頭為自己打氣的樣子。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玲又忙得不可開交，一方面要忙于廣醫(yī)三的工作，一方面又要提前找好下一份工作。我想，那時她的內(nèi)心該是有多焦躁不安，該是有多煎熬啊。我可以想象，我，難以想象。

時間稍微往后推，終于來到我拍畢業(yè)照這天。

“鄭俊賢，死了，我今天要去南方人才市場投簡歷面試，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參加你的畢業(yè)照?！币淮笤缌峋痛螂娫掃^來，在那邊糾結(jié)的說。

“我還沒死?！蔽胰滩蛔⊥虏哿艘痪?，“沒事啊，你先去面試先，來得了就來，來不了就算了。”我安慰說。

“不行，一輩子才一次的事，怎么可以不去，那我看看這邊能不能早點結(jié)束，我再趕過去?！彼龖B(tài)度堅決。

“喂，你就安心的面你的試啦，我這邊又不重要，等下奔波一整天，你不累啊。”我再一次勸道。

“不說了，我現(xiàn)在出發(fā)去南方人才市場了，你等我電話?！辈坏任艺f點什么，她就匆匆忙忙掛了電話。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心想，這混蛋也真是的。

折騰了一整天，畢業(yè)照終于順利拍完了，散場的時候，收到玲的微信：我快到了，你結(jié)束了沒。

我回復：沒呢，校門口等你。

見到玲的時候，天已經(jīng)昏暗下來了。她拖著疲憊的身影出現(xiàn)在校門口，見到她疲倦的笑臉，我突然間感到很心疼。

“哈？你騙人，我就知道結(jié)束了。”她不由得感到失望，忍不住抱怨。

“沒關系啦，改天補回來唄。”我摸了摸她的頭。

帶著她和幾個朋友在食堂六樓吃了頓飯，她不好意思的跟我說：“鄭俊賢，我要回去了，下午投了簡歷之后，明天還有一場面試?！?/p>

“我送你。”我抱了抱欲言又止的她。

看著她隨著K5的離去而遠去，我不由得感到一陣空蕩蕩。那一晚，我寫《你走了》。

你來了
然后
你走了
我的心滿滿當當
卻又空空蕩蕩

在朋友昏昏欲睡的時候，地鐵抵達了烈士陵園站。

我看著門上方的路線圖，一時思緒漫漫。

06.下一站，農(nóng)講所

我曾經(jīng)一度想逃離那個校園，那個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那個消耗我三年青春的地方。所以，可以實習的時候，我匆匆忙忙找了人生中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也是在那段時間里，我才對玲經(jīng)歷過的那些奔波勞累的日子感同身受，有了切身的體會，體會到她的焦慮，她的不安，她的困頓，她的茫然無助……

輾轉(zhuǎn)于兩個城市之間，投簡歷，面試，拒絕別人，被別人拒絕，雖說每天過得充實，但是卻身心疲憊，表面上風平浪靜，內(nèi)心卻焦躁不安。

“有空嗎？一起吃個飯?！蔽以诤Ｖ閰^(qū)那邊剛面試完，結(jié)果不甚滿意。

“有啊，今天休息。現(xiàn)在跟我弟在上下九步行街這邊買衣服，你過來吧。”玲在電話那頭應道。

我去到步行街那邊的時候，天氣陰沉，雨勢漸大，冷風吹著陣陣水汽打在臉上，再從脖子鉆進去，冷得人直哆嗦。

簡單的跟她弟打了個招呼，一行三人，躲進了薩莉亞。

“面試得怎樣？”她一邊點餐，一邊問。

我攤了下手，若無其事的說：“不是很滿意?！?/p>

“那就慢慢來吧，多面試幾家。”她稍微安慰了一句。

“嗯。”我點點頭，“你呢？”

“之前跟你說的，佛山那家羅村醫(yī)院招聘護理，之前的面試通過了，上午收到通知過段時間去試工十天?！?/p>

“廣州這邊的呢？”我試探著問。

她嘆了口氣，說：“太難了，學歷又不高，面試不過，而且都有身高要求?！?/p>

我沉默了一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p>

吃完飯后，漫無目的到處走了一走，她送我和她弟進了地鐵站，揮了揮手便分離。

時間就在時不時的投簡歷與面試中度過，16年的元旦如期而至。

“晚上過去找你，一起跨個年。”怕她像去年一樣到處跑得不見人影，我顧不得給她驚喜，便提前跟她說。

“今天有點忙，我沒那么快下班啊。”隔了很久，她發(fā)了語音，語氣有點匆忙。估計是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回復。

“沒事，我等你?！?/p>

“嗯，到了打我電話。”

六點多，天早已黑暗，在一片燈火璀璨中，我站在醫(yī)院門診部外面抽著煙，發(fā)她微信說我到了。

她很快回復：“等一下，我收拾收拾，換一下衣服?！?/p>

隔了不久，在進進出出的人群中，見到她那張稍顯疲憊的笑臉，我頓覺心疼，拋下煙頭，用腳尖磨了磨，隨手拿過她的背包，“今天忙壞了吧?！?/p>

“嗯，超級忙。”她順了順頭發(fā)。

我大手一揮，“走，帶你吃好吃的去?！?/p>

在恒寶廣場那邊吃了變態(tài)辣烤魚，吃得我渾身冒汗，涕泗橫流，慘不忍睹。

“哈哈，你行不行的啊，不會吃辣就不要吃啊?！彼龑嵲谑怯X得無眼看了，在一邊不停地笑話我。

“嘶～好辣，放心吧，肯定行?！蔽乙贿叧砸贿叢煌５夭梁埂，F(xiàn)在想來，當時真是一副狼狽的模樣。

隨后看了場一般般的電影?！敖酉聛砣ツ?？”從影院出來的時候，玲吃著剩余的爆米花問。

“要不去千燈湖吧，今晚應該挺漂亮的。”我想了想，廣州塔那邊人山人海，況且珠江新城和海心沙那邊也停運了。

于是便進了地鐵，一路輾轉(zhuǎn)，去到了千燈湖那邊。現(xiàn)場很熱鬧，但是卻不擁擠，在一片燈火輝煌之中，玲站在棧橋上，出神地看著風景。

我想起了13年我們各自在大學里剛度過第一學期，我“厚顏無恥”地向她索要元旦禮物：“嘿，快元旦了，你準備送什么禮物給我？”

“送個屁，想想就好?！彼麛嗑芙^。

我發(fā)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表情過去表達我的失望，東拉西扯了幾句。

“那就織條圍巾給你咯?！彼詈蠡亓司洹?/p>

兩天后，她拍了照片發(fā)過來給我看，是一條純白色的圍巾，那時候我嘴賤，吐槽太難看了，差點惹得她一把火把它燒掉。

“要就自己過來拿，不要我就一把火燒了。”最后，她咬牙切齒，忿忿的掛了電話。

為了那條圍巾，我從佛山公交地鐵，然后再地鐵公交，輾轉(zhuǎn)六十多個公交站，包括搭錯公交的半個小時，全程耗費四個多鐘，趕去白云江高那邊，她那個鳥不拉屎的破學校。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一晚，也是如今晚般，一起吃了個飯，到處走一走，逛一逛。亦如很多次見面的夜晚，平常，安然。

“喂，要不要到下面去看看？”我喊了玲一聲。

“好啊?！彼D(zhuǎn)過身來，笑了笑，隨我走下了棧橋。

混跡在熱鬧的人群中，玲心情歡快得像個小孩，走到哪拍到哪。我有種錯覺，她似乎是拋卻了工作中所有的紛紛擾擾，回到了曾經(jīng)那個無憂無慮的時代。是啊，這一年來，生活中有太多接踵而來的瑣碎與不堪，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她該是不易的……

“才到農(nóng)講所啊。”在朋友的抱怨聲下，我中斷了回憶。

“快了，下一站就到公園前啦?！蔽一剡^神來，隨口應道。

07.下一站，公園前

“我找到工作了?！蔽疑晕⒂悬c塵埃落定的感覺，跟玲說了這件事。

“做什么的？在哪里?。俊彼Z氣也是蠻開心的，連續(xù)追問。

“貨代公司，做業(yè)務員，在越秀這邊呢，離你那不遠。”

“挺好的啊，接下來可要認真上班，努力賺錢了，然后請我?！彼蛉さ馈?/p>

“是是，你就給我好好等著吧?！蔽倚χ貞?/p>

可是，我們卻永遠無法真的的把握住自己的命運，就像《重慶森林》里面說的——我們最接近的時候，我跟她的距離只有0.01公分，57個小時之后，我愛上了這個女人。六個鐘頭之后，她喜歡了另一個男人。所以說，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將會發(fā)生什么。

當我還在為彼此離得不遠而竊喜的時候，命運卻跟我開了個玩笑。一周后，我被總部調(diào)到白云江高分公司那邊，那個玲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玲則是收拾完行李，去到佛山南海羅村醫(yī)院，那個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進行為期十天的試工，順利通過的話，以后都要在那里上班。

命運這奇妙的安排，不得不說是對我們赤裸裸的諷刺。

“喂，你在那邊試工怎樣？”我在白云那邊安頓下來之后不久，在某一個晚上微信問玲。

“暫時沒什么感覺，住的地方還行，工作內(nèi)容差不多。”玲平靜的回復，“你呢？”隨后，她問。

“我還行吧，還算習慣?！蹦┝耍綆Я藗€微笑的表情過去。

“嗯，那就好?！?/p>

之后，一夜無話。

大概四五天后，“鄭俊賢，我又回來廣醫(yī)三上班了?！绷嵬蝗淮螂娫捀嬖V我。

“在羅村那邊試工不是要十天嗎？”我很訝異。

“不試了，那邊待遇不好，醫(yī)院又小，都沒什么病人?！彼忉屨f。

“好吧，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我轉(zhuǎn)移了話題。

“繼續(xù)找唄，反正離實習結(jié)束還有一段時間?！彼Z氣顯得隨意。

掛了電話之后，我坐在辦公室里，無所事事，對著電腦發(fā)呆。偌大的辦公室里，就我和另一個同事，他負責運營，我負責開發(fā)客戶，我們兩個兩眼一抹黑，無從下手。老板則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后來，我決定辭職。

我提交辭職是在差不多一個月后，跟負責人事的蓮姐說了一聲，上交了宿舍的鑰匙之后，便去跟財務結(jié)算工資。結(jié)果財務以我實習不滿一個月為由，一分錢也不給我。我連老板的面都見不到就被人事趕了出來，還被勒令要立馬收拾行李搬走。

那時候的我，大概是狼狽不堪吧。天真的滿帶激情與動力，以為可以闖出一番事業(yè)來，結(jié)果當臉就被現(xiàn)實扇了一巴掌，我猛然清醒，意識到，原來，這就是社會。

于是灰溜溜的，干脆的收拾完行李，走人。

至今想來，我心里仍是憤憤不平的，但是，時過境遷，經(jīng)歷過一些事之后，卻也有了些許平靜。

“玲，我辭職了?！北持嘲?，拖著行李箱，我走在白云機場路。在昏暗的路燈下，我發(fā)了她微信。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怎么一聲不響的就辭職？”她急忙忙地打電話過來責問。

“沒有啊，覺得不適合自己發(fā)展，所以就辭了?！蔽夜首鬏p松。

“那你現(xiàn)在住哪？”

“投靠海珠校區(qū)那邊的朋友?！?/p>

“好吧，先安頓下來再說?！?/p>

那一晚，家里得知我辭職了也為我感到擔憂?！奥犇憬阏f你辭職了，現(xiàn)在住哪？”老爸打電話過來開口第一句話就問。

“現(xiàn)在在朋友這邊住?！?/p>

“身上還有沒有錢花？”見我住的地方暫時有著落，老爸接著擔心我沒錢吃飯。

“有啊，走的時候老板發(fā)了兩千塊錢給我?！睘榱伺录依锶藫模揖谷隽藗€謊。事實上，我跟朋友借了一千?，F(xiàn)在想來，我那時也真是蠢得可以?？墒?，當時我卻是心酸到差點落淚。

過沒兩天，我又找了一份工作，在公園前。

“玲，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蔽移炔患按拇蛄藗€電話給她。

“在哪里？”她問道。

“公園前，離你那只有兩個地鐵站?！蔽倚χ卮?。

“那還真挺好的，還是做之前那種嗎？”

“嗯，是啊。這家不會坑，待遇不錯。”像是為了保證什么，我多解釋了一句。

如今細細想之，那真是一段丟盔棄甲，兵荒馬亂的歲月。

“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痹诘罔F到達公園前站的時候，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奇地問。

“沒有啊?！蔽倚α诵Γ魺o其事地回答。

08.下一站，西門口

得知玲要離開是在她實習期即將結(jié)束的前幾天。她跟我說她被東莞東華醫(yī)院那邊錄用了，如果沒有意外，以后就在那邊工作。

我試探著問：“廣州這邊真的留不下嗎？”

“嗯，面試了很多家都不成功?！彼軣o奈的說。

“要不，再試試看吧，試多幾家，沒準就可以了呢。”我不敢開口挽留她，只好這樣子建議。

“鄭俊賢，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試了，試來試去還不都是那樣，就這樣吧。”

“你沒試過怎么知道不可以……”我試圖再說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沒試過，你以為我不想留在廣州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那里說說說?！彼莺莸貟斓袅穗娫?。

我只好沉默以對。接下來的兩天，我們刻意互不見面，也不聯(lián)系。

“過幾天你生日，到時候你都不在廣州了，要不，提前給你過吧?！蔽野l(fā)了她的微信，用這種方式妥協(xié)。

“嗯，好啊，那就明晚吧。”

在上下九給她過了個生日，送她回到出租屋樓下的時候，我緊緊地抱住了她，“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好嗎？我去送你?！彼词直ё×宋?，點了點頭，哭了。

“鄭俊賢，我走了，你好好上班吧，不用來送我了?！笔盏搅嵛⑿诺臅r候，我正在外頭四處奔波。終于，她還是走了，沒有告別，沒有淚水，沒有老套的，不舍的，煽情的話語。

有一回，我罕見的失眠，半夜三點多，清醒得有些過分。于是便披了件外套，打開陽臺門，點上一根煙，默默地倚在陽臺的欄桿邊，看著樓下安靜的道路和遠處一片靜謐的燈紅酒綠怔怔出神。

看著氤氳的煙氣緩緩的消散在空氣中，慢慢的被黑夜吞噬盡凈，思緒也不知飄飛到哪去，只是心里有些想她，很想。于是，我寫《有的時候》。

有的時候
我會很想你呀
在熱鬧的街頭。
有的時候
我會很想你呀
在冷清的巷道。
有的時候
我會很想你呀
在無人的夜晚。
有的時候
我會很想你呀
在睡前的晚安。
有的時候
我會很想你呀
在安靜的夢里。
有的時候
我會很想你呀
在醒來的早上。

半個多月后，玲有一回打電話告訴我：“鄭俊賢，南方醫(yī)院有個大型的招聘會，我想過去試試，我不甘心?！?/p>

“好啊，什么時候來？我去接你?！蔽腋吲d地說。

“后天上午十點多開始，我早上九點左右到，你要是沒時間的話，就不要來了?！?/p>

得知她要過來，我特地跟老板請了一天假。那天提前到南方醫(yī)院等她。站在天橋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她穿著碎花連衣裙，出現(xiàn)在人群中，向我揮著手，笑魘如花。

進了南方醫(yī)院的招聘會，陪著她四處看招聘信息，投了幾份簡歷，面試了三家，結(jié)果卻不是很令人滿意。出來的時候，下起了小雨，我撐開了傘，她跟在我身后，稍微有點失望。

“沒關系啦，面試不過就算了，安心在東華醫(yī)院那邊也不錯啊?！蔽野参克f。

“可是還是有點不甘心，千幸萬苦跑一趟過來，卻沒有什么結(jié)果?！?/p>

“不想那么多了，走，帶你吃飯去。”

“去哪？”

“我美團已經(jīng)下好單了，在林和西那邊，坐地鐵過去就好啦?！?/p>

“不要那么麻煩了，隨便吃點就行啦，我抽空過來的，晚上還要回去上夜班?！彼戳丝次遥囂叫缘卣f：“要不，退了吧，我們進肯德基隨便吃點?！?/p>

“唉?！蔽覈@了口氣，“那好吧，隨便你。”

看我有點郁悶的樣子，她從背后戳了戳我，“哎，真的可以退嗎？要不……”

“放心吧，可以的啦?！蔽彝浦募绨蛞宦纷哌M了肯德基。

下午的時候，送她到東站，看著她進了候車室，背影消失在人海中，我心里悵然若失。這操蛋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盡頭啊，我心想。

可是生活卻不斷的給她，還有給我一點盼頭，當我們努力想去抓住的時候，卻又收了回去，讓我們再一次失望。

一周后，玲收到廣州中醫(yī)院為期兩天的試工通知。“鄭俊賢，你說我要不要過去試試，可以的話，就留下來?！彼谀穷^糾結(jié)著問我。

“你考慮一下，能請到假的話過來試試又何妨，又不會少塊肉?！逼鋵?，我知道，能留下來的機會不多，看著她這樣折騰，來回奔波，我看著也替她感到累，可是，我又不能打擊她。

“好吧，那我就過去試一下。”

她之所以這樣，更多的是，為了斷絕念頭，讓自己徹底死心吧，我想。

兩天后的晚上，我下了班，匆匆趕去東站接她。她拎著行李，站在地鐵售票機那里排長隊買票。我走過去，順手拿過行李，把她之前放我這里的羊城通塞給她。帶她吃了個飯，然后送她到她朋友那里落腳。

“這兩天就在中醫(yī)院那邊安心的試工吧，有什么事記得打我電話?！迸R走前我提醒道。

一天后，“喂，鄭俊賢，明天我要回去了。”她很不好意思的在那頭說。

“試工不是還有一天嗎？不試啦?！?/p>

“嗯，這邊都是中醫(yī)，病人基本上是一群七老八十的老爺爺老奶奶，難照料，而且待遇一般，科室又少?！?/p>

“好吧，既然不好那就算了，不試也是好的，不用浪費時間。”

第二天一早，又送她去東站搭和諧號。再一次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檢門口，我心里頓覺空空蕩蕩的。此去一別，該如何是好，我又該何去何從呢，我心情沉重，毫無頭緒。

“對了，你之前不是在公園前附近上班的嗎？什么時候辭職的?。俊痹诘罔F到達公園前站的時候，朋友突然問。

“應該是玲走后不久……之后的一段時間吧。”我不確定的回答。

09.下一站，陳家祠

玲再次過來廣州已經(jīng)是兩個月后的事了，記得是過來位于東風西路的越秀校區(qū)考執(zhí)業(yè)證。

那天，我忙于工作，沒有時間去接她。等到晚上加完班打她電話，她已經(jīng)在朋友那邊安頓好了，正為第二天的考試做準備，聊了一會兒之后，她說感冒了，人有點不舒服，要早點睡覺了，所以便掛了電話。

第二天她考試，我上班。結(jié)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之后，晚上，回到宿舍，打她的電話沒接。隨后，我又打了個電話給妮子，妮子告訴我她回去了。我心里暗罵：這混蛋，電話也不接，回去了也不說一聲。但是，總歸是沒什么事，我也放心了。

結(jié)果，次日早上，妮子發(fā)來消息說她得了肺炎，正在南方醫(yī)院治療，我慌了，那一刻，我多么想飛到玲的身邊，但是，工作又無法脫開身。到了下午，抽了個空，終于打通了她的電話，她姐說已經(jīng)帶她回塘廈那邊住院了，方便照顧。我站在趕往南方醫(yī)院的地鐵里，悵然若失……

晚上下班，打了個電話過去?！班嵖≠t，我好難受?！绷嵩谀沁叺吐暤某槠?，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你寧愿叫妮子騙我也不愿讓我知道你生病嗎？都高燒四十多度了你干嘛還傻乎乎地死撐著跑去考試？你不怕死??？”我既氣得要死，又心疼得厲害。

“我不知道，我怕你老是擔心我，我要是考不到那個證，連東華醫(yī)院都不要我了，為什么別人都可以留在廣州就我留不下，我怎么那么倒霉，為什么所有事都讓我遇上?！彼坪跏且验L期以來所受的委屈全部發(fā)泄出來，在那頭哭得淚水洶涌。

我卻只能在這邊默默地心疼，噓寒問暖，無力地安慰。我多么想跨越千山萬水的距離，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在她哭泣，難受的時候給她一個擁抱，可惜，我無能為力，無法做到。那一晚，我陪著她一起難受，寫《想念是一條線》。

想念是一條線，
把我們分在兩邊，
隨著時間蔓延。
你在另一邊，
這里的雨剛落完，
天也早已昏暗 。
我該如何兌現(xiàn)，
這些噓寒問暖，
在你難受的夜晚……

第二天，我特地請假，輾轉(zhuǎn)來到了塘廈醫(yī)院，在病房里看到她那憔悴的樣子，心疼萬分。

一直以來，我只是怕她委屈自己，累壞身體，生病和被人欺負，其他的也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她總是說我嘴上只會說別人，只會關心別人，從來不會關心自己，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很多事情都自己默默地忍受著，就算苦也好，累也罷，就是不愿意跟人說。

“鄭俊賢，我不想住院了?！庇幸换赝砩纤裏o聊地跟我說。

我大驚：“你想干嘛？身體都還沒好。”

“我好了，你看，我都能下床走路了?！?/p>

“醫(yī)生都說你還要留院觀察兩天咯，你就乖乖的住多兩天吧。”

“唉，住院每天花錢像流水一樣，我是覺得能替家里省點就省點。接下來兩天我在家里按時吃藥就行啦。”她嘆了口氣，我才知道原來她急著出院竟是這個原因。

后來，在她姐和我的勸告下，她才勉強留了下來。所幸，在塘廈住了一周多的院，終于康復如初了。

從那之后，她在東華醫(yī)院又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工作，忙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再也沒有來過廣州了。

所有人都以為玲過得不錯的樣子，其實，她只是一個人走過一段又一段不為人知的艱難的路，跨過一個又一個不為人知的坎。

兩個多月后，玲收到通知執(zhí)業(yè)證考試通過了，皇天不負有心人，生活終于對她溫柔了一回。得知成績的那一天，她松了口氣，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覺得之前所受的苦有點值了。

再后來，我去幫她搬行李，搬進了東華醫(yī)院的新宿舍，從此，彼此分隔兩地。她在那里落地生根，而我，還在廣州四處奔波……

列車即將到達陳家祠，請小心列車與站臺之間的縫隙，保管好隨身物品，謹防掉落軌道。

“嘿，下一站是吧？”聽著地鐵里的提示音，朋友問。

“嗯，還有一個站?！蔽翌^也不回的應了一句?？粗L壽路那三個字，我思緒萬千。

10.下一站，長壽路

從長壽路D2出口走出來的時候，我熟門熟路地帶著朋友直奔美食廣場。

“你怎么對這邊這么熟？”朋友好奇的問。

“以前來過這里?！蔽倚α诵?，平靜地回答。

“什么時候的事？”

“很久之前。”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自從玲走了之后，后來，我竟再也沒有去過上下九……

文／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