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等風來哎
夜深霜重，要將“歸”字在心底反復咀嚼多少遍才能眠。
又等一年深秋至。
是夜，大雨傾盆而下，淅淅瀝瀝，淅淅瀝瀝的。女孩在屋內睜大著眼睛望著窗外，輾轉反側，難眠。
孤獨像黑夜一樣，吞噬著她，圍裹著她，緊緊的，不由她喘半口氣兒，生怕她會逃走似得。
她想: 昨夜雨如此，今夜雨如此，明夜，大概也依舊吧。
這些年，兩個老人待她很好，就差給她摘天上的星星跟月亮了。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都很好，身邊的小伙伴亦是如此。仿佛她真的什么也不缺了，可是，她心里有一塊兒總是空落落的。
每每到夜深人靜的晚上，尤其是下大雨的夜里，總不得眠。
心中的渴盼像是連日連夜不停歇的雨水一般，淅淅瀝瀝不斷絕;? 像是總溜去廚房偷食的老鼠一般，愈加放肆;? 像是奶奶菜園子里的雜草一般，“蹭蹭”的瘋長;? 更像是放學后高年級同學的“約架”，屢禁不止。
淚水總是不經意間匯成兩條小河，彌漫了一張臉，無數個大雨滂沱的夜。
故事的“故”在心里擦拭了無數遍，幾乎透明了，快要忘掉你的臉。
父親早逝，母親將她一把拋給年邁的一雙老人，便從此遠走他鄉。也是這樣幽暗的雨夜啊，她深深地緊抱住母親的腿，像路邊的乞丐乞討吃食一般渴求著，渴求著母親留下來。母親回過頭含著淚咬著牙狠狠地將她一把推倒在地，在奪門而出的一瞬冷冷的丟下一句:? 等媽媽回來接你。
女孩趴在原地嚎啕不已，一雙老人在旁邊也暗自抹淚嘆息。屋外的雨聲混雜著屋內的哭聲，這哭聲便顯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時光走的那樣輕快，一眨眼便是五個年頭過去了。女孩長了個子，換了牙，升了學，母親卻還未回來。
像是草叢中被風帶走的蒲公英一樣，不知吹到了什么地方。是肥沃富饒的寬廣土地;? 是深邃粼粼的碧波萬頃;? 是荒蕪寂靜的凄涼山崗;? 還是逼仄潮濕的惡臭水溝。
總之，杳無音訊，下落不明。
開燈，看鐘，已是凌晨四點。女孩在心底長長的嘆了口氣，眼睛不經意的瞥向窗外。
大雨不知何時停了，天上裸露出了稀稀疏疏的星星，像春日里孩童們在田野上空放飛升起的風箏，純粹，耀眼。還有那躲在一旁的被云遮了邊兒的瘦精瘦精的月兒。黑夜已是格外的靜謐，安詳。儼然像個慈祥可親的老太太。絲毫找不到昔日大雨里那張牙舞爪，仿佛想要撕毀一切的可怖模樣。
驀地，女孩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笑了。
川端康成說: 凌晨四點鐘，看到海棠花未眠。
女孩在心里默念: 凌晨四點鐘，看到康乃馨已眠。
等媽媽回來接你。她所記住的，從來都是前五個字，所期待的亦是。如今，她信了。
清晨六點，夜，已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