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顧 八 甫? ?
“你個小子，快起床！”是海哥的聲音。
我的屁股被大力地拍了個響光。
我：“這剛幾點啊？”
海哥義正言辭地說：“凌晨三點啊，怎么了？”
我：“剛三點你叫我起床？你前兩天去做了腦摘除手術吧？”
海哥一把把我揪了起來，沖著我耳朵喊：“今天是你表白的日子！再不起床你女神就和你永別了！”
我猛地驚起，精神亢奮，頓時來了干勁。
海哥：“先去洗漱，半個小時后來客廳。”
我應了一聲，連忙起身。
今日之戰，必需勝利！不勝利，毋寧死！
廁所，我剛沖完淋浴，突然想起了我養的金魚。幾個月前，我和海叔各買了一對雌雄孔雀魚，養在各自的全自動魚缸里。
魚缸就在廁所里。至于為什么會在廁所里，是因為廁所很大很空曠，足夠擺下一百個馬桶，但也不能擺這些東西，又不是拉粑環球聯賽，所以買來兩個大魚缸裝飾。我看了看海哥的魚缸。哇，里面多出了十幾條小金魚，真是人丁興旺啊。我轉向看我的魚缸，依舊還是兩條。相比之下，我的魚缸著實很冷清，只是形影相吊的兩條金魚孤獨地浮著。
客廳，我穿上我自認為最帥的禮服，在海哥面前顯擺。海哥皺了皺眉頭說：“別告訴我你想穿這個破衣服去表白，這種垃圾貨根本上不了臺面，入不得廳堂。來，試試我給你準備的勝利戰袍們。”
海哥手一揮，一列服裝從客廳墻壁后面的隱藏柜中自動滑出，我完全看呆了，這里每一件都要比我這一件高上數個檔次。
試了半天，終于選定了一套黑銀雙色的全套裝，還有皮鞋，墨鏡，發膠，化妝品……
海哥拍了拍裝扮完的我的肩膀說：“這才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嘛，絕對秒殺任何小女生。”
我不停地照鏡子，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帥的我，絕對秒殺任何小女生！我的全身心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自信，表白必勝啊！
海哥說：“我分析過，你的女神是一個純潔天真的雌性小白羊，她漂亮而無心，想法和行動由基因控制，基因會不顧及人類的道德而選擇最優，也就是說她只認可實力強大的男生，所以你需要足夠強，只要你足夠霸氣，保準表白能成功。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最近分手了她現在是一只孤獨的小白羊，她需要你的安慰！”
嗯，我女神終于離開了爛泥坑，或許這其中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這就是我的大好機會，我愈加堅定了我的信心。
海哥微笑著說：“你需要早一些到場地，商量一下具體細節。我就不陪你去了。我還有點事。”
我：“嗯，那我現在就去準備。”
海哥不停叮囑我：“到時候要霸氣啊，要展現出王的氣質啊，要有不可一世的威武啊……要成功哦！”
我趕到了場地，早上五點。聯歡七點開始。
“緊緊盯住我說的每一句話，一聽到我說，我愛你，三個字后，你就開始撒玫瑰花瓣，我要那種鋪天蓋地的效果。Got it？”我在和工作人員交涉。
工作人員說：“明白明白。我愛你么。明白。”
我繼續說：“還有空調溫度再調暖和一點，別擔心電費懂嗎？一切給我弄最高檔！”
工作人員：“懂，懂，明白，明白。”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次表白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絕對會有壓倒一切的氣勢。
突然，我嚇了一跳，因為工作人員正滿臉堆笑地看著我，遞給我一打訂單。我拿過來看，天文數字級的花費，光是壟斷了整個市中心的所有花店的十噸玫瑰花瓣就占了十分之三的花銷。
我隨筆一簽，然后朝工作人員扔過去，這點錢不算什么。我平常很少這么奢侈，通常都是每天算上飯錢也不過花五十元，但今天不同了，今天不同了！我的錢就要用在世上最鋒利絕世寶劍的刀刃上！
同學們來了。
班長今天穿著淡藍色的短瘦T恤，超短牛仔褲，純白色的布鞋，還扎了小辮子，一副清純的鄰家少女模樣。就是冷冷的氣質，讓人不敢接近又渴望接近。
十二月末的天氣，為了漂亮些班長只穿了這么點，肯定很冷很冷吧。真的是個不示弱的女孩，是個很要強的女孩啊。
我把我的外套脫下遞給班長，班長沒有接受，反推給我。我沒心思疑問，只是想，班長你是一個好女孩，可惜我已經有我女神了，對不起了啊，希望你再找一個好男孩吧。不知何時開始，我表白的信心空前膨脹，成功似乎只是易如探囊取物。
我女神今天更是尤外美麗，深藍色的優雅晚禮服托顯出了我女神無可挑剔的凹凸有致的絕美身材，閃著光的細小項鏈更是令高貴感凸顯，天藍色的高跟鞋配上白玉般漂亮的小腿曲線，烏黑長發如清水流下，一切都這么完美，這么讓人心醉。
簡單的聊了一會后，聯歡開始了！緊張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蔓延上我的內心。
只有在這種平常沒有的才藝表演中，你才會吃驚地發現一些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譬如，一個個子很矮樣子很丑的女生有一副黃金嗓，絕對是歌唱界的行家里手。調皮鬼也是有七八把刷子的，甚至說有個刷墻機也不為過，看上去在跳舞這條路上道行圓滿了。還有個人，簡直天生的表演家和朗誦家，竟然能一邊朗誦一邊表演，甚至連鶴汀鳧渚的場景意境都能通過動作和聲音再現出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世界之小只在四周。
輪到我和班長的節目《纖夫的愛》了，是壓軸節目。最終結果我們唱的很不錯，雖說我很跑調吧。
我和班長的表演結束。調皮鬼剛跳完舞正喘著氣，但也帶頭給我們鼓掌。不知道這小子什么居心。但我也沒工夫想了，按照我的計劃，到了表白的時候了。
我繼續站在舞臺上，沒有要走的意思。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著我。
站在舞臺上止不住地緊張，原本的強大自信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緊握話筒，把已經在腦子里重復上千遍的表白語言再重復一遍，我特意看了看臺下的我女神，但越發緊張，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等我恢復之后又鼓起勇氣，我仍然不能發出任何一個音，任何聲音都堵在了我的喉嚨處，任九天雷霆之力也無法寸進，原本表白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我的自信都不見了？為什么我的決心一到關鍵時刻就破碎？我為什么連說出我愛你這僅僅三個字都無法辦到？我明明深深地愛著你卻為什么始終說不出口？我完全可以獲得你的芳心可我為什么無法開口？為什么呀？我到底是在擔心什么，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啊？
我身旁的班長急切地問：“沒事吧？”
內心的千里之堤轟然崩塌，表白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的女神，畢竟遙不可及啊，而班長就在我身邊那，為什么要拋棄班長呢？
但為什么就要拋棄我女神呢？
女神？班長？
在我腦中的黑白廝殺的時候，同學丁跑上舞臺，一把搶過我的話筒，威武強勢地沖著臺下大喊：“女神，我喜歡你很久了，我愛你！”
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也無法思考了。同學丁怎么，怎么會搶我的話筒，怎么會搶我的表白？工作人員認錯人了么，搞砸了么？這大概就是我的命運吧……
全場掌聲呼聲叫聲雷動。伴隨著漫天玫瑰花瓣的撒下，所有人都被這場景感動得安靜了下來，就好像全世界都因表白者而靜止。會有幾個正常人目睹過這樣浪漫的場面？我女神也是沒有見過，自然有些吃驚，同時也被花瓣和氣場感動了，這么浪漫如畫的表白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呢？
全場燈光齊滅，聚光燈照向女神和同學丁，一條鋼鐵之橋從空中降下，正好連接上女神和同學丁的光芒，這個橋就像是許諾兩情相悅的姻緣之線。
同學丁楞了一下，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顯然他不知道我的計劃，但到手的機會不要白不要。同學丁小跑在鋼鐵之橋上跨過代表著千山萬水的人群和座椅，終于走到女神的面前，風度翩翩地說：“女神，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女神羞紅了臉頰，有點不知所措，但依舊微微地點了點頭。同學丁大喜，一個箭步沖上去就緊緊抱住了女神。那種擁女神入懷的感覺肯定飄飄欲仙吧。
海哥說的沒錯啊。我女神會認可有實力的男生，同學丁盜竊了我的道具而擁有了氣場和實力，同學丁因為這實力得到了我女神的心。海哥說的沒錯啊。如果那個表白的人是我的話，應該也能得到我女神的承認吧，畢竟那個真正擁有實力的人是我啊，你看到的那些浪漫東西全都是我的啊，你面前的那個人本身并沒有實力他其實是偷竊的我的啊。海哥說的沒錯啊。但可惜了，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偷走了，那些被偷的一次性浪漫已經用完了，我女神也已經心有所屬了，所有機會都已經徹底地擦肩而過了，結束了。
屋頂洞開，一架直升機如破空利劍從天而降，刺骨寒風隨之撲面而入，巨大的旋翼掃開一切不和諧的氣息。地面上成堆的玫瑰花瓣因旋風而起，圍繞著同學丁和我女神形成了粉紅漩渦，艷麗的紅塵。工作人員通過吊索將兩人送上直升機，灑下一片浪漫的雨露。真是浪漫啊，男主和女主二人拋棄世界間的一切因果凡俗，乘從天而降的直升機朝遠方的陽光而去。
直升機飛走了，我的心也不知飛去了哪里。那個表白的人該是我的啊！為什么我無法開口?這些花瓣，這些長橋，這些直升飛機都是我設計的我擁有的啊！為什么會被別人撿了我的便宜?如果表白的那個人是我，如果那個人是我，那所有的這一切都會屬于我啊，我的女神，我的女神，也會和我在一起啊！為什么我會錯失啊！
我的女神，離我遠去了，再也回不來了，就像被時間遺忘的記憶，再也無法重現。我突然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虛弱，想躺在地上蜷縮起來像只敗狗一樣舔自己亂糟糟的臟毛。
或許，我還有班長，我還有一個要強的好女孩，一個冷淡又溫暖的好女孩。
我看著班長，班長也看著我。
“對不起，”班長說，“對不起。”
我有些害怕，不明所以地突然揪緊了心臟，忙問：“怎么了？”
班長冷淡的表情中多出了歉意：“對不起，我可能欺騙了你的感情。其實我這幾天和你練歌還有今天唱的這首，只是個賭約。”
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下意識地問：“什么？……”
班長說：“我和調皮鬼打賭，只要你能在聯歡中和我唱那首歌，他就無條件答應我一個任何要求。而你又害怕我，躲著我。所以我想盡辦法不讓你討厭我，讓你不逃離我，讓你同意和我在今天唱這首歌。可能欺騙了你的感情，對不起。”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啊。原來，班長只是培養又利用了我的對她的感情來完成一個賭約。原來，班長從來都沒喜歡過我，這只是我的臆想幻想。原來，我收到的陪伴和關愛只是由于調皮鬼的一個賭約啊，是什么樣的賭約才能讓一個女孩如此陪伴一個不喜歡的人？是什么樣的人才能讓班長如此付出？原來，是調皮鬼啊，怪不得班長在調皮鬼面前總有些奇怪。原來，那天班長吃醋并不是因為我送我女神果脯，而是因為調皮鬼和我女神在一起啊。原來，班長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喜歡著調皮鬼啊，調皮鬼跳舞那么好，似乎班長喜歡他也正常啊。原來，一直都是我一個人一廂情愿一己癡情，一個人罷了。
原來班長從沒喜歡過我啊！
仿佛有一根無限長的鐵釘釘穿了我的心臟，無法忍受的疼痛。
在我全心空白的時候，班長走下了舞臺，和調皮鬼說著什么，班長露出了一個仿佛冰川融化的微笑。賭約完成了，班長很高興吧。
原來，班長從沒在我面前笑過，不是因為班長冷冷的不會笑，而是因為班長只對她喜歡的人融化冰冷露出內心的溫暖。
班長和調皮鬼說的每個普通動作在我看來都變成了打情罵俏，嘴的每一次普通開合都像說我愛你，無聲地刺痛著我弱小的靈魂。
我無助地空著頭腦，止不住地想要逃離。跌跌撞撞地宛若行尸走肉地向場外跑去，有個鋒銳的東西劃傷了我的胳膊，但卻痛在我的心里。
我落魄地打了輛車，落荒而逃入我的家，海哥沒在家。
我看了看剛剛劃破的胳膊，止不住地流血，要不要讓它就這么一直流下去呢。
我去廁所拿了一瓶碘酊隨意涂抹在傷口上，不經意間發現了我的魚缸，原本的兩條金魚死了一條，橫著漂在水面上，只剩下另一條孤苦伶仃地浮著。
你也很傷心吧。
我翻出四五瓶白酒，痛哭著灌了又灌。
為什么啊！為什么啊？？……？……
那一天，我第一次喝醉，酩酊大醉，面若死灰，再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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