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和文利軍正面溝通,我想我失去了信心。他似乎給自己的心門上了一把鎖,無論是我還是他的妻子,我們都無法窺視更無法進入他的內心。
文利軍到底在做什么,我無從得知,文利軍每天在想什么,我也實在是難以揣測。
我曾經想過,托路明遠跟他公安戰線的朋友打聽一下,看看文利軍除了打架還有過什么其他案底?但我只是想了想,很快就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如果真的這么做了,對文利軍來說,豈不是太危險了?說不準會因此給他招來無妄之災。
文利軍和妻子的無性婚姻,已將她的妻子折磨得日漸憔悴幾近于發狂。我曾經隱晦地勸說她不如放棄,然而被文利軍的妻子一口回絕。她仍然固執地要守著這份有名無實的婚姻,來等待文利軍會有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文利軍的妻子到底是在固守什么,愛情?習慣?還是自尊?
也許,她僅僅是難以接受并面對文利軍不愛她這個事實,無法讓自己從這場無稽婚姻中從容撤離。
而我,面對她的求助,面對我自己的困惑,真的是黔驢技窮束手無策。我連自己的困惑都無法解決,又豈能幫得了文利軍的妻子?既如此,倒不如我從此抽身撤退遠離是非。
只要我不再好奇,不再主動聯系文利軍,文利軍曾經說過,他已經結婚了,他就算想我,也不能來看我。他的說法是,這對我不公平。所以,只要我不主動,總有一天,我們會徹底失聯。
可是,冬天來臨的時候,我收到了郵遞員送來的一張包裹領取通知單,上面顯示有我的包裹,需要自己去郵局拿。
包裹是非常大的一個,以為是老家的親戚給父母寄來的包裹,很沒在意地拿回了家里。可是母親拆開后,看到的是一件又一件包裝精美的衣服。這才仔細去看寄出地和姓名,上面只有個廣州字樣,并沒有留下寄件人的名字,也沒有詳細地址。
順手打開一個內衣套裝盒子,里面掉出來一張紙條,趕緊撿起來看,上面寫了文利軍三個字。看看母親并沒注意到,我不動聲色地把紙條揣進了衣兜。跟母親說,我倒忘了,這些東西是我托朋友在外地買的。
母親有點狐疑,買的什么?這么多?
我說,嗯,那邊的批發城里衣服賣得很便宜,所以讓朋友幫忙多買點兒。
看看母親哦了一聲轉身出去,心下長噓一口氣。
趕緊把衣服都抱回自己房間里去。
先把打開的內衣拿出來看,是淺紫色的蕾絲文胸和內褲套裝。看著這套內衣心里有點感慨,我還從來沒穿過成套內衣呢,看起來好高級。愣了會神又匆匆塞進盒子里去,文利軍竟然給我買了內衣?為什么要給我買內衣?他怎么會知道我要穿多大的內衣?
順手又拿起一個袋子,里面是一件酒紅色的厚絲絨外套,中山裝領口、明襟帶扣,后面帶了腰封,款式新穎有范又大方得體。脫了外套穿上一試,長短肥瘦恰恰合適,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件衣服一上身,鏡子里的我竟是無端添了不少氣色。
再翻著看,居然還有條棗紅色的闊腿喇叭褲,這也太時髦了,這我哪能穿得出去?
看了半天難抑好奇,穿上試了試,好像有點肥了,我本身人胖腿短,褲子又是闊腿喇叭褲還大,看起來并不好看,真是可惜了這條時髦的褲子。
還有蕾絲高領黑色秋衣、黑色中長款半身裙、雪青色的雙排扣翻領毛呢外套、馬海毛線帽和圍脖、帶彈力的黑色直筒褲、寶藍色的高領毛衣。
還有個帶卡扣的小方盒子,里面是一塊石英時裝腕表。
挨個兒一圈看下來,我不由得失了神般跌坐在床上,文利軍給我買了這么多衣服,還買了手表,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這些衣服如果很貴,我哪有這么多錢給他?
如果不給他錢就這么欣然接受,他會怎么想我?會不會認為我本來就是喜歡貪圖小便宜之輩?送到他家去直接拒絕?這樣行不行?
思來想去琢磨了半天,腦子里還是亂無頭緒。又一件件疊起來包裝好了統統塞回了那個蛇皮袋子里。
正想著抽身撤離文利軍的生活,他卻來了這么一出。本來已經堅持了多時沒跟他見面了,這一堆衣服的出現,是不是我又非得再見他一面?如果不想見面,那干脆默默接受算了?或者送到他單位的門房請人轉交?
想得我真是頭痛欲裂。
次日起來,我決定還是去送到文利軍單位的門房請人轉交給他。本來昨晚臨睡前想好的是干脆收下算了,早晨起來又覺不妥,收下了萬一他以后沒完沒了的買東西送我,那該怎么辦?
我也想過花錢買下,可是琢磨再三,覺得這些東西都不可能很便宜,我確實沒那么多錢往下留。
東西綁在自行車后座上了,突然想起文利軍可能還沒回來。現在送去門房的話,不知道得放幾天才能到文利軍手里,到時候別搞丟了可就麻煩了。
轉天陪閨蜜上街去買發卡,在柜臺前碰到了文利軍的結拜六兄弟之一的宇文豪,他在陪女朋友買扎辮子用的皮繩。
我問宇文豪,文利軍出門回來了嗎?
宇文豪說,回來了,你找他有事嗎?要不要讓他去找你?
我說,我有東西要給他,但我不方便見他,你能幫我轉交嗎?
宇文豪說,可以啊,但我今天還有事,明天我去單位找你拿行嗎?
我說那太好了,謝謝你啦!
然而我真是所托非人,宇文豪真的是太不靠譜了,第二天來我單位拿東西的,竟然是文利軍。
我問文利軍,你來干什么?
文利軍反問我,怎么了就見我不方便了?
我拿出包裹說,你買這么多東西給我,我穿不起,只好還給你。
文利軍看了眼包裹又看著我,我什么時候問你要錢了?
我說,你不要錢我更穿不起,我不敢穿,我憑什么穿你的?
文利軍看我半天才說,憑什么?就憑我要送你。這都是給你買的,你不穿,誰能穿?我拿回去該給誰?你腦子哪去了?你不要我只能扔掉,與其我拿回去扔,你直接扔了吧。他說完掉頭就走。
我追出去在走廊里攔住問他,我腦子哪去了?你怎么不問問你腦子哪去了?你買這么多東西你問過我了嗎?買回來就是為了讓我扔掉的?你沒事給我找的啥事兒這是?
文利軍輕描淡寫地說,對,就是為了讓你扔掉的,我樂意!
說完繞過我又走。
我趕緊又追上去問他,你不是每次都去包頭的么?為什么衣服是廣州寄回來的?
文利軍吃驚地看著我說,你這什么邏輯?我每次去包頭,就不能去一次廣州啦?
我說,你就別騙我了,其實你每次都是去的廣州,對吧?
文利軍聳了下肩膀撇撇嘴無可奈何地說,你這個思維不太好理解,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過你可別再攔我了,這是你單位啊,不得注意影響?趕緊上班去吧。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拐出了樓門,我拖著沉重的雙腳回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