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人不需要任何頭銜,
他的名字卻往往被后世目為最有價值的頭銜。
偉大從來無法得到證明,
因為它一旦被證據證明,則不成其為偉大。
NO.1
Purple -- is fashionable twice --
This season of the year,
And when a soul perceives itself
To be an Emperor.
今年此季,皇權卷土重來。
當一個靈魂意識到自身的存在,即為王者。
NO.2
The Definition of Beauty is
That Definition is none --
Of Heaven, easing Analysis,
Since Heaven and He are one.
美的定義就是無所定義。
而圣神,不容議論。
圣神與神,本為一體。
(第二譯本)
至美無形,至圣無聲,夫圣與神,合同一身。
NO.3
Partake as doth the Bee,
Abstemiously.
The Rose is an Estate --
In Sicily.
分享要有節制,一如蜜蜂,視西西里的玫瑰為私產。
—— By ?Emily Dickinson
世界在世界之外,人生在人生之外,詩歌在詩歌之外。世界是超越的,人生是超越的,詩歌亦然!對于真正的詩人而言,在他的所有作品之外,還存在著一首他的“獨一之詩”。這首“獨一之詩”,詩人一直在寫,卻從不見諸筆墨;這首“獨一之詩”,詩人從未去寫,卻早已昭然呈現。這首“獨一之詩”,是走進詩人王國的唯一通途。
我們今天將要走進的是美國詩人Emily Dickinson的詩意王國。
近期,在閑暇之余,我翻閱了一些Emily Dickinson的詩歌,不得不說,在暖春之際讀詩是一件愜意的事情。興致所至,我也會試著翻譯幾首。此前我從未做過翻譯工作,專業常識的匱乏倒是讓我敢于放手去試。
在翻譯Emily Dickinson的詩歌的時候,為了契合原文,我采取了不同的文體——或文言,或模仿詩經體例,或白話直陳。在我看來,百分之百的終于原著的翻譯不存在——如要忠于原著,只可不譯。
翻譯絕非是削足適履地將一個活生生的世界塞進一個僵死的模子里,而是一種精神擺渡——將一種詩意擺渡到另一個與之相匹的意境之中。翻譯,接近于古代文人之間的唱和行為——唱和不是對他人附和,而是讓自己也到達對方的那種境界,從而讓彼此獲得一種只可意會的理解。
在我譯作之中,我最鐘愛的就是文章開頭這三首。而這三首詩歌,也是我們通往Emily Dickinson的詩意王國的必由之路。
第一首,講的是“何為王者”;第二首詩,講的是“何為美和神圣與神”;第三首“分享要有節制”。
我們從第一首詩開始進入通向Emily Dickinson的獨一之詩的幽深曲折之路。第一首詩開頭一句突兀說道:"今年此季",今年此季是何季節?為何王權會在此時卷土重來?那么,這個卷土重來的王者此前何在?又系何人?
緊接著,詩中說,"當一個靈魂意識到自身"就是這個將要卷土重來的王者。那么,這個王者,這個靈魂意識到自身者,是克爾凱郭爾所說的"自我"嗎?——自我,就是與自己發生關系的關系。用哲學的觀點來看,凱爾凱郭爾所說的自我就是有內行能力的人,對自身行為作出反思。對自身行為作出反思的,笛卡爾稱之為"cogito"(思執),胡塞爾稱之為"先驗的自我",在薩特的理論體系之中,叫作"反思性的我"。而Emily Dickinson將其稱之為"靈魂"。
Emily Dickinson與克爾凱郭爾及其之后的哲學家說的是一回事嗎?還是,她在詩化柏拉圖的靈肉之說——肉體只是靈魂的下層建筑,靈魂的覺醒方能帶來王者的永恒。
我們暫且存疑,這一些都是通往Emily Dickinson獨一之詩的可能道路,但未必是一條正確的坦途。我們接著吟讀她的第二首詩。這首詩比起第一首,仿佛玄之又玄,但是道理卻看似濫俗庸常——神圣,是不可言說之物。
這一論調在虛無主義者看來無疑是大有裨益的,因為,這一論調仿佛能夠給他們的思想懶惰提供最為有利的庇護。虛無主義之所以能夠成為虛無主義,并非因為他們再遍尋真理不得之后,感到絕望,而是因為他們對任何真理都感覺習以為常。真理,凝固為語言經過流傳,變得圓滑不堪,喪失了它的思想的摩擦力。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擦拭去真理在反復倒手之后所沾染的滑膩的油污,來一窺其本質。
第二首詩之中,所言說的神與圣與美,和第一首詩中的"王者"存在什么關系?其究竟所指何物?圣與神,合同一身,這是宗教的三位一體的說法嗎?如果不是,那么兩者區別又何所在?要知道,同一者,本是差異者!美和它們的關系又是什么狀態?
"至美無形"或會被一些愚蠢的形式主義者所利用,并沾沾自喜:瞧!這是藝術理論嘛!以無法為有法!——生套概念,從來就是懶漢的拿手絕技!
無形無聲,不容論議!不容論議者,即是不存在嗎?未必!或許原因是我們還沒有準備好聆聽的耳朵,和視見的眼睛!我們只要繼續保持發問的好奇,有朝一日,終會聆聽寂靜之音。
第三首詩說得是分享要有節制,可是話鋒一轉,"私產"一詞突兀躍出!視某物為私產,這是貪婪之心,何來節制之意?
蜜蜂視玫瑰為私產,然則玫瑰視蜜蜂為何?不得而知!為何作者偏又把地點寫出來,寫為西西里?地點在西西里,是偶然,還是必要設定?
我們掩卷沉思,暮春時節,西西里島,花開正好,蜜蜂忙碌。若無花蜜,則蜜蜂無物可食;若無蜜蜂,玫瑰則不至絢爛如斯,西西里更無此事安謐靜美。而若無西西里這一葉之島,花與蜜蜂,將何所歸依?是故,三者彼此依存,缺一不可。是故,不獨蜜蜂視玫瑰為私產;玫瑰與西西里也視彼此為私產。
然而,私產與節制豈不沖突?這第三首詩,與前兩首,又存在何種關聯?三首詩如何構建出Emily Dickinson的獨一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