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城西路115號是我爺爺家 那里屬于當?shù)匦l(wèi)生系統(tǒng)的宿舍區(qū) 總共有三排房子 爺爺家在第二排從右邊數(shù)第三幢 是一個兩層的水泥外表的房子 我初一的時候爺爺家就搬走了 后來那里也拆遷了其實 我并不記得那個家到底有多大 但在記憶里總覺得它很大 大到足以承載我的整個童年
爺爺家的門是白色的鐵皮門 上面一度貼著我用廢紙殼做的假報箱 它確實是個假報箱 因為投遞員常年無視它的存在 可能因為實在太丑沒認出它的功能性 依舊把報紙往門鎖的洞里塞 大門的鎖是老式的大鐵鎖 冬天摸上去都會凍手 ?一般情況下 白天門鎖一般都是掛在上面并不需要鑰匙 誰回家只要從門洞里掏鎖 就可以進來
進了門 右邊是廚房 廚房里有一張不算太高的黑色的四方桌 配上四把竹椅子 夏天的晚上我們總是在這里吃晚飯 爺爺會做烙餅 配著綠豆粥一起 簡直是消暑神器 四方桌的后面是一個老式的自帶紗門的碗櫥 我覺得那個黑漆漆的櫥柜是最神奇的地方 最上面一層我永遠看不見 踮起腳也只能看見櫥柜里墊著的泛黃的白色掛歷紙 最下面一層放著藍花碗和寫著單位名字的瓷盆 中間一層最神奇 它好像總是放著剩菜 有時它也放著一些晚上的加菜 夏天的烤鴨是我的最愛
院子里有個小水池 里面常養(yǎng)著要吃的魚 有黑魚鯉魚 有時還有鯽魚 旁邊掛著把跟一棵樹那么高的拖把?院子里有個水泥樓梯通向二樓 樓梯旁有個小門 里面放著打氣筒和各種米缸塑料桶?客廳的門是黑色的木門 上面總有一些舊春聯(lián)留下的紅色的印跡 客廳里有一張姜黃色的四方桌和四個方板凳 墻上掛著一個橢圓形的掛鐘 鐘的畫面是幾只清秀的梅花 靠墻放著一組老式沙發(fā) 如萬千中國家庭一樣 沙發(fā)上常年蓋著洗的發(fā)白的暗紅色格子沙發(fā)套 旁邊是個瘦長的姜黃色茶幾 那個茶幾是我的最愛 感覺它總可以變出好吃的零食 果丹皮大白兔瓜子什么的 墻上還有個壁櫥 ?外面用釘子釘著一塊小碎花布 里面放了一些餅干盒和瓶瓶罐罐 那里就是瓜子花生大白兔的發(fā)源地
客廳的右邊是主臥 也是爺爺?shù)姆块g 房間里有一張棕綁床 在席夢思和少年公園的蹦床都還沒普及的年代 那張大床就是我最愛偷偷玩的地方 每回趁著大人不注意 脫了鞋上去蹦幾次 能高興一下午 有時假裝說要在爺爺床上午睡 全為了睡前那蹦床的片刻歡愉 床尾上拴著一根很長的線 是連著房間燈的開關(guān) 于是 我的第二項娛樂活動 開燈關(guān)燈 就此上演 為了開燈關(guān)燈時拉線的手感 和咯噔一下清脆的開關(guān)聲 不知道被大人罵過多少回 但我只要逮到機會就要拉個夠 靠窗的位置有個電視柜 電視柜前放了個單人沙發(fā) 每天晚上7點伴隨著新聞聯(lián)播滴滴滴的開場聲 爺爺便會準時坐在那個沙發(fā)上 配合著瓜子麻花酥糖桔子和水杯 依次看完新聞聯(lián)播 焦點訪談和天氣預報 其他人只能搬了板凳坐在旁邊 記得上一次我坐在旁邊椅子上跟爺爺一起看電視 是 1999年國慶50周年閱兵慶典 只是十歲的我實在是無法理解那些一排排 依次走過的人和車 飛機和大炮到底有什么意思 2009年當我一個人在電視機前觀看國慶60周年閱兵典禮時 有一秒我突然覺得自己穿越回到了爺爺?shù)姆块g 回到了十歲那年的秋天
次臥是小姑的房間 靠窗放著一張書桌 旁邊是一個書柜 書柜里有很多書 有一本很厚很大的綠色封皮的辭海 是我認為最高深莫測的書 當然還有很多其他看不懂的書 遺憾的是 我并沒有什么看書的念頭 只想看爺爺坐在書桌前用撲克牌玩接龍 不管是通關(guān)還是失敗 我能看一兩個小時不挪屁股 小姑的房間還有一個神秘的東西就是壁櫥里的魚肝油 它總是裝在一個棕色的玻璃瓶里 聞起來有點臭但是看起來又好高級 年幼的我一直都在琢磨這到底是藥還是偽裝的糖 房間有個門通向天井 天井里好像只放了一張涼床 冬天的時候涼床上堆滿了各種干貨 ?夏天的時候躺在上面 天井里吹來涼爽的風 聽雨水滴落在屋檐滴滴答答的聲音 玩玩手指 鬼吼鬼叫幾聲 好舒服又好自在
只是我領(lǐng)悟到這一切 已是二十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