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局里邀請了老干部來一起座談。老哥倆兒，老姐妹兒，坐在一起，閑話家常。年齡最大的董爺爺接近90歲，帶著禮帽、拄著拐棍，時而點頭、時而微笑，雪白的發絲透著莊重。小的也有六十多歲。像三狗大爺，帶一墨鏡，老太太跟他寒暄，他馬上比人家還熱情，上去就來個擁抱，說是要跟國際接軌。

主持會議的局長50歲，老干科長40歲，我們服務人員30歲。這樣一個會議，就像生命的一條長河，給了我們穿越時空的橫斷面。我在這頭，他們在那頭。

有些人，老了會更加可愛，少了一些約束，看開一些事情，倒有頑童一般的天真了。芳子的老爹抱怨芳子太貪玩，毽子踢的比羽毛球都高，成天瘋跑，但他本人每天早上徒步走15公里，自稱神經病老頭。有老太太教育他，悠著點，膝關節是有壽命的，60年。老頭一聽更無所謂了，沒事，年輕的時候是開車的，省下了，老了正好用。

老干部們最愛聊的話題就是身體，另外一個詞匯，也很高頻，那就是死亡。他們談起死亡，總有點云淡風輕，半開玩笑的意思。有人說，不是怕死，是想多活兩年。有人說，現在不敢死呢，大米白面吃不完。有人關心保健，有人覺得扯淡。褚大爺個人發言的時候分享了他的故事：他這人馬虎，不關心養生，但是他老婆關心，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藥店，快要成了半個醫生了。可關心有毛用呀，她身體也不見得好。自己雖然有腰椎間盤，但也不致命的毛病，索性不要管他，隨便來。

變老這件事，每天都在發生。這一天，給了時間一個橫切面。不禁會想，我老了什么樣子，身邊老姐妹是誰，聊什么話題。皺紋里，都有些什么故事。有人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其實，無限好就得了，管他近不近黃昏。

群里有個媽媽說自己孩子整天問死的事情。問起生命的含義。

有人回答，死和生都是生命的一部分。從前這世上沒有我們，以后也不會有。在有限的一生里相遇。主編說，就像水流終將歸于大海，變成自然這就好比樹上的葉子，葉子總是要掉下來死掉的，那為什么葉子要生長。沒有葉子的生長，哪來的樹的生長，更不會有果實。葉子樹果實是一體的，人和自然也是一體的。

生命的每個瞬間，都有獨一無二的美好。最喜歡的老太太，還是楊絳先生。

一百歲的老奶奶，每日打打八段錦，寫寫小文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讀起她的文字，竟然感覺到某種新生的東西在心里涌動。

她說，我得洗凈這一百年沾染的污穢回家。我沒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過平靜的生活。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后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

每次老公問我為什么要費勁力氣去做那些賺不到一毛錢的事情？我都會驕傲回一句，世界是自己的！一百歲老太太說的。

先生的目光那樣慈愛，讀書寫字的樣子專心的像個小姑娘。專注的神情中，看到了一種靜定的力量。這樣安然的女子，即使百歲依然美麗動人。留住青春的秘方不過是一份恬淡的心。就像美麗的湖泊，心動處，吹起溫柔的漣漪。

答應自己每個節日都要過，停下來，回味，思索，紀念。把自己整理清楚，再整裝出發。今年的重陽節，寫一篇小文作為紀念。

如今，我已經三十歲，再過三十年，我成了小老太太，那年今日，太陽一樣升起。我愿像先生一般，仍舊讀書寫字，盡享人間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