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初一時候的一個中午。
我匆匆從教學樓的樓梯上小步跑下來,手中攥著今天的飯票,想趕在食堂變得人山人海之前到達。
“哎——”
我聽到小金的隔著一層樓梯叫我,就停下腳步抬頭從樓梯間的縫隙里望過去:“怎么啦?”
“噢,我只是在想你喜不喜歡七里香這首歌。如果你也喜歡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唱啊。”
啊我想起來了。前幾天班主任說初一的班要一起舉辦一個才藝大會,我們班還沒有人報名表演節目呢,小金就問我要不要一起唱歌。
“我沒有聽過耶。等我回去聽了告訴你吧!”我回答道。
我至今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候的震撼。
其實在零幾年那個時候,周杰倫的歌想不聽到都很難。大街小巷的商店都在放《雙截棍》,有時候一條步行街上好幾家店都在放周杰倫的歌,最后變成了互相比音響效果。
可是第一次戴上耳機認真地聽周杰倫的慢歌,我還是第一次。
前奏里叮叮咚咚的振琴聲,伴隨著晚風呼嘯而過的聲音,一下子就把我的心從悶熱的南方傍晚里扯了出來。
隨后旋律悠揚而起,隨后他開口唱道:“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桿上多嘴。”
我仿佛透過這厚重的暮色看到了這一幕。一群吱吱喳喳的麻雀,像曬著的小蘿卜干一樣參差不齊地立在五線譜般的電線上。
何止是很有夏天的感覺呢。還充滿了竹床,蒲扇,冰棍和乘涼小板凳的感覺。
而唱到副歌部分的時候,這旋律就像是傍晚的海潮一般一浪又一浪地向我襲來,越疊越高,越疊越高。
就像是看到不停奔向岸邊的潮水后面,一輪橘紅的落日緩緩沉入海面,整個世界光芒萬丈。看到這樣的景象,誰不會嘆服呢。
從那一天開始,我喜歡上了周杰倫。
我的生日總是冬天里最冷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大學宿舍里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熊,晚上我忽然想去麥當勞買雞翅當宵夜。
一出宿舍樓就仿佛墜入了一個巨大的冰窟,我能感覺我厚厚的大衣在一寸一寸地變涼。
這個時候忽然接到了初戀的電話。
沉默良久以后他說生日快樂。
我說謝謝。
他說我想送給你一個禮物,你聽好了。
我屏住呼吸。冷風在我周圍仿佛也放慢了腳步。
他清了清嗓子,又沉默了一會,然后唱道:
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桿上多嘴。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
他唱得好糟糕啊,聲音啞啞的,調子有點跑,咬字有點不清,就像窗外的烏鴉在多嘴一樣。
可是我還是聽得好認真好認真,生怕漏聽了一句。眼角好像有什么在慢慢積蓄,鼻腔里有一點酸酸的。
等到他唱到”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的時候,
忍耐已久的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很多年過去了。
一天和男朋友在維多利亞的一家中餐館吃飯,店里放的都是中文歌。
上一首不知道是誰唱的歌結束以后,忽然響起了我再熟悉不過的振琴叮叮咚咚的前奏聲。
我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想起我和小金后來在辦公室里表演唱這首歌報名參加演出,我們手拉著手唱得很賣力,窗外有麻雀在隨聲附和。
想起初中的時候,在一個秋天的早晨,我揉著睡眠不足的眼睛不情愿地走近校門時,平常都在放運動員進行曲的廣播忽然響起了七里香的旋律。我的精神也為之一振,開始覺得世界美妙秋高氣爽。
想起和初戀分手的時候蹲在宿舍樓梯間的角落,覺得世界都要崩塌,聽著這首歌嚎啕大哭的自己,和窗外下著的傾盆大雨。
想到這一切都成為了過去,我也早已不再是那時候的我。而七里香還是我最喜歡的歌。
這樣矯情的句子,我已經好久沒有讀過寫過了。
但我還是想說,
我接著寫,
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