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瀝,我撐著一把傘。
看著光榮榜上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名字,忽然就想起了我的高中時代。
恣意飛揚的少年,爽朗利落的少女,還有一本正經的老師。
我也想不清自己為什么想來母校看看,一時興起,就來了。
教學樓還是老樣子,樓前的樹被淋得耷拉著葉子。
樓梯的扶手還是木質的,鐵門生了銹,上面的黑漆斑斑駁駁。
我拾級而上,在轉角處看向走廊的欄桿。
雨停了。
光從教學樓前面的樹梢里漏了出來。
我忽然想到,少年站在樓梯口,陽光從走廊上面印在他的身上。
少年逆光而來,填滿了我的整個青春。
我停在原地看著他一步一步向下走去,目不斜視。
爬上四樓,我坐在原來的教室里。
黑板上還殘留著上學期末寫下的字跡——有同學們調皮胡亂畫上去的,也有課代表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寫下的作業,還有老師留下的苦口婆心的交代。
周圍的桌椅上有一層細細的灰,未帶走的書本隨意擺放著,還有些散落在了地上,一定是某個粗心的同學著急回家而落下的吧。
我看著黑板,回憶涌向心頭。
那時少年懶懶散散的拿著一本書,走向講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板上寫下一行行公式,然后扭頭向臺下的同學們講述著自己的解題思路。
全班同學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老師也贊許的看著他。
掌聲雷動,少年在走下講臺之后,把粉筆投進粉筆盒——仿佛是在球場上投進了一個三分球。
我站起身來,走在長廊上。
少年很調皮,時常和一幫人在走廊上嬉笑打鬧。
那個晚自習,也不知道是,掀起了扎沖天辮的潮流,于是班上所有的男生都不能幸免。
少年的小辮子直指天空,額頭光潔。
男孩子們一排一排站在走廊上,起哄拍手,
他笑得很開心。
我手上的雨傘還滴著水,在走廊上留下了一大片潮濕的痕跡。
不知不覺走到了操場,跑道上有著不少的積水。
我站在跑道上看著籃球場,那兒好像有一個少年,他帶球過人,虛晃一招,再轉身一個跳投,球穩穩當當的進了。
他笑了起來,和兄弟擊掌,掀起衣服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朝場子的另一端跑去。
體育課下課了,老師一個勁的吹哨,他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走著。
解散后和兄弟勾著肩搭著背,一起去小賣部買瓶汽水,踩著上課鈴聲才回到教室。
雨又開始下了,我扔下了傘,在操場上狂奔。
雨水打在臉上,我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雨水。
高三的最后一月里,天氣熱得很,總有不聽勸的小孩喜歡去沒有防護措施的河里游泳。
走讀生都可以回家睡覺,可只有他,會經過那條小河。
前些天剛下過雨,河水很深,河邊“禁止下河下塘游泳”的標語鮮紅刺眼。
那個小孩在水里竭力撲騰著,喊著救命。
水不斷的灌進他的嘴里,聲音斷斷續續,四周卻空無一人,只有蛙聲嘈雜。
眼見著孩子要沉下去了,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哪怕自己不會游泳,還是直接跳了下去。
孩子回來了,他沒有。
為什么偏偏會是他,為什么孩子不聽話,為什么那么好的他卻再也回不來。
雨越下越大,砸在我的臉上,砸的生疼。
我撐著雙腿,大口喘著氣,喉嚨里發出小聲的嗚咽。
他說他喜歡A大,我替他去了。
A大很好,他喜歡的沒有錯。
可是再好,也沒有我喜歡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