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過年跟著大人們一起走親戚，在回來的路上，我們坐的車壞了，要到一個鎮上去修理。當時的車不是小汽車，而是農村人常用的小型拖拉機，我們那里叫螳螂頭。

二爹帶著堂哥們去找修理鋪的店主，說要把那個人請過來，我們的車現在動不了。呆在車上的女眷們一聽說要去找的人，開始聊起來，說那個修理鋪的店主曾經遭遇過奇異的事情。

那個店主以前有個老婆，據說溫柔賢惠，在農村人看來是標準的好媳婦，但是她一直沒有生育，招致婆家人的不滿。婆婆經常對她挑三揀四，含沙射影地諷刺她，天長日久，這個媳婦無法忍受，一氣之下吞了一瓶農藥自殺。媳婦自殺后，店主很愧疚，因為他平時對自己的媳婦也不夠關心，媳婦等于是被自己的家人氣死的。媳婦的娘家人過來鬧，說他們的女兒做鬼也不會放過這家人，后來這句話就莫名其妙驗證了。

店主喪妻之后沒多久，又娶了一個老婆。這個老婆總嚷嚷著住在他們這里頭疼，一回娘家頭疼病就好了。后來說有一次半夜起來解手發現床邊站著一個女人在哀怨地哭，她嚇得大叫，喊店主起來看，拉亮電燈，房間啥都沒有。店主這個老婆被嚇破了膽，收拾東西回了娘家，再也不肯來了，店主又成了光棍。

店主自己幫人修理車，自己也開螳螂頭車去拉東西、趕集。有好幾次拐彎的時候，車頭怎么都扭不過來，沖向了路邊的莊稼地。還有一次車子停在路邊，車上沒人，車子自己開上坡走了很遠。店主說看見一個女人在車上，那人影忽隱忽現。還有一次更玄乎，店主開車開著開著，車把手再次不停使喚，沖到了路邊的水溝里，店主自己掙扎著爬起來，那車居然自己退回到馬路上。當天夜里，店主做了個夢，死去的老婆托夢給他：該報的仇恨已經報了，她不忍心讓他死，希望他以后能對她家人好點。

店主從此性情大變，對人特別和藹可親，用心照料喪妻的父母，經常做善事，他說這都是他死去的老婆在夢里告誡他的。

那天晚上，聽完店主的故事，后來我們也見到了前來幫忙的店主，他個子不高，人看起來很敦厚。他幫我們修好車后，讓二爹把車開到他的店門口，給我們倒熱水、拿吃的。在回去的路上，我們這些小孩子瞪大眼睛盯著車，生怕螳螂頭不聽使喚。嬸嬸們再次用這個故事嚇唬叔叔們：“你可得對我好點，不然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叔叔們連連稱是。

這大概是我童年時印象比較深的鬼故事，主角是冤屈而死的女性。我想可能是這個店主因為愧疚心理出現了幻覺吧，不過也有可能是真的。后來聽說那個店主一直平安無事，又娶了老婆，生了個女兒，日子過得還不錯。而他亡妻的父母也一直被他供養著，店主還得到了方圓十里的稱贊。

二

農村有一個說法，說12歲以下的小孩子有“天眼”，能看到大人們看不到的東西。

我堂妹森森10歲那年，說她在自己家的廚房里看見兩個女人在炒菜，可實際上她家的廚房門一直在鎖著。森森是我五爹的女兒，她爸媽常年外出打工，平房門、廚房門都鎖著，鑰匙在我們家放著，森森每次放假也是住我們家。這就很奇怪了，廚房門鎖著，屋里有人炒菜，難不成是鬼？

媽媽聽說這事后有點擔心，讓我帶著森森去核查。森森還有她的小伙伴，兩個人都說看見了 。我們是在白天去的，我打開了廚房門，沒看到任何異樣，覺得這是小孩子在胡亂說話。森森眼尖，說鍋蓋都被揭開了，鍋碗飄勺也有挪動的痕跡，而且灶膛里還有新的柴灰。這一發現把我嚇得不輕，趕緊再次查看門鎖，鎖好好的，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我覺得很有可能是鬼，拉著兩個孩子鎖好門，逃離了現場。

回家后把核查情況報告給我媽，我媽考慮了一會兒，說可能是我五爹很久沒有回來給我奶奶上墳了，所以才出現這等怪事。我媽讓爸爸打電話把五爹叫回來，全家人去奶奶的墳頭燒紙，說讓奶奶的在天之靈保佑我們。這個事兒不知道森森還記得不，至今是未解之謎。

我在12歲之前倒是沒有遇到過這等怪事，也沒有看見過鬼，不過我小時候發生過另一件事。

三

我六七歲的時候吧，那是一個冬天的夜晚，我突然被凍醒，迷迷糊糊中找被子，沒有找到。四周漆黑一片，我的手觸摸到冰涼的石塊，還有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腳下好像是干草。我嚇壞了，以為我被人劫持到山洞里面，要被狼吃掉。我小時候是個瞌睡大王，愛睡覺，吃飯吃一半都瞌睡，大人們經常打趣我“睡著了被人抱走都不知道”。

我大聲喊爸媽，聲音帶著哭腔，喊了幾聲都沒人應答。我都快哭了。突然看到明亮的燈光，聽到爸媽的笑聲。我揉揉眼睛一看，原來我蹲在我家門口的雞籠上面，旁邊還臥著幾只雞，雞們睡得正酣，沒有被我嚇醒。

爸媽笑了好一會，同時也有點后怕，說我這是夢游。我起來上了廁所后，自己夢游到雞籠上面，把雞籠當被窩。幸虧天冷，把我凍醒了。后來家里人睡覺都鎖好門，怕我夢游離開家跑到野地里。

我媽請了一個神婆，神婆說我是被鬼纏身，用一個雞蛋把我從頭到腳“撫摸”了一遍，說是驅鬼。后來我再也沒有夢游過。這個跟鬼故事沒有太大關系，不過這件事從此成為全家人的笑料，經常拿出來打趣我。

四

繼續說有關鬼故事的事情。鬼故事的主角一般都是女性，而且是長發、無臉女性，男性倒是很少見。小時候看過一部鬼電影，女主角是綠眼睛長頭發，那個眼睛太瘆人了，我看了一下子忘不掉，再也不敢看。一直到現在，從來不敢看恐怖電影、鬼電影之類的東東，害怕做噩夢。

我上初中的時候為了鍛煉我的膽量，夜晚睡覺前和大家講鬼故事，結果半夜我起來去廁所，在廁所里看見一個蹲著的女孩，嚇得我拔腿就跑，褲子都沒穿好。那個女孩也嚇得啊啊大叫，跟著我跑。我進了宿舍，趕緊把門關好，過一會就有人咚咚敲門，門外是我們宿舍一個女孩的驚呼聲，說她遇到鬼了。我把門打開一看，原來我的鬼故事聽眾，剛才我倆在廁所互相被對方嚇到。從此我們宿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夜晚不許講鬼故事。

上中學經常在課桌里擱一本鬼故事，寫作業的同時偷看兩眼。有一次看到驚心動魄之處，說男主人公的一只手突然失蹤了，而我的書桌上突然出現了一只手，媽呀，把我嚇得當場驚叫起來。抬頭一看，班主任瞪眼站在我面前，要沒收我的故事書。我半條命都快嚇沒了，再也不敢偷看鬼故事。實在想看的話，一定要找個人陪著我看，一個人害怕。

我怕鬼，這件事我的朋友們幾乎都知道。有一次一個哥們惡作劇嚇唬我，睡覺前突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你看看你的床底下有啥。我的天，嚇得我一夜沒有睡好覺。天亮起來看床底下，啥都沒有。所以我不敢一人住，怕鬼，怕壞人。

說了這么多，我自己從來沒有親身經歷過人的魂魄作怪之事。有人常說，真正的壞人比鬼更可怕。人要防的是人，而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