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為伍29——從3萬到6萬到10萬

本來以為我能在醫院一直住到數據調完,等著之后拍完片子確認腿已經全部糾正之后才出院的,結果,在我的數據還沒調完的時候。一天,秦大夫帶著申大夫來病房看我,也不跟我說話,只跟申大夫說:“安排她出院吧,社保的住太久了對她也不好。”

雖然以前聽別人說過,社保的不能長時間住院。但是這一刻想著還有十來天就完事了,之間再折騰一把,實在傷人,但是醫院是不留情面的,讓你出院就得出。而且那段時間,醫院的病人也多了起來,我這樣的病人基本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在醫院呆著。

想著出院就出院吧,但是接下來,一個問題突然擺在我的面前,以前我一直逃避的問題,那就是錢的問題。以前一直沒到出院的時候,所以可以不用去關心,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吧,但是這會,到出院結算了,我必須正視這個問題了。

我走到醫生辦公室詢問了申大夫一共花了多少錢,她給我看了,一下子我被那個數字給嚇了一跳,249000多。這是個什么概念,就是比我想象的要多花很多錢。我趕緊回到病房去計算,按照社保報銷的計算法則我大概要出多少錢?我算出來,大概是11萬多。當初住院的時候預交了4萬,也就是說我還差7萬塊。

我的大腦飛速運算著,本來還想著周一出院,中間隔三天來結算,完了之后,周五還能在辦一次住院,畢竟我的數據還沒調完,我還需要我爸的照顧,而除去醫院,我去哪都不方便,不合適。但是依照現在這個狀態來看,我連現在的這筆醫療費都不一定湊得起。

我在想,我有4天的時間來籌7萬塊,其實也不用籌那么多,前面說過我當初住院之前準備的時候就準備了將近6萬塊,除去4萬的押金,我身上還有1萬多。但也還差一大筆。而我現在要像變魔術地把這比錢給變出來。

我爸說:“就當欠醫院的唄,等有錢了再來還。”我看著他,笑了笑,這個年頭,怎么還可能你把醫院給坑了,醫院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還能讓你反咬一口?我說:“他把我的社保卡壓著的,我以后需要用社保卡,不可能不結清的,而且社保卡是跟身份證來接的。”在這么個數據時代,如果身份證上有污點,基本寸步難行。

算起來,我們還是弱勢群體啊!

不過這個時候沒有時間感慨,我開始搜索能夠借到錢的人,第一個電話是打給我老總的,雖然我不指望他能借錢給我(這是實話,因為他已經幫我很多了,而且也不好意思借),我只是告訴他一下我打算今天出院,隔三天結算,周五的時候來結算,到時候再根據手頭的情況來看看要不要再辦住院。老總問我:“總共用了多少錢?”我如實報告。他說:“你也知道,我們沒有義務幫你治病,這個現在大家都比較困難的,你看看能不能跟你親戚什么的借點吧!”我說:“我知道。”

人不能指望別人幫你太多,公司在我治病期間依然每個月給我發著工資,這已經非常地仁至義盡了,我又怎么能指望老總能再幫我解決醫療費用的事情呢?第二個電話是打給珍兄的,跟她說話算是比較直接的,結果我晚了一步,她剛把錢給她母親去還她大嫂。她現在手上也沒有錢,她在電話那頭說著抱歉。我說沒啥,你能這么說已經讓我很感激了。

這兩個電話,我都打得很冷靜。但是到第三個電話的時候,我就不那么冷靜了,因為這次是打給老鐘的,在她剛接起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淚流滿面了。這一刻,仿佛所有的委屈都涌出來了,我一邊哭一邊跟她說。那一刻其實真心覺得委屈,也不知道為啥委屈,但就是覺得很難過。

在跟老鐘講完,掛掉電話之后,我就沒有再打電話出去了,而且坐在那哭。我真的讓自己哭了好一會。關鍵那個時候,我知道事情最終會被我解決掉,是的,人生只要不死,所有的問題都會被解決掉,即使是這一刻你覺得你都被逼到絕境了,無路可走了。但如果你用未來1年、10年的眼光來看,這些都會過去。

但就是因為知道它終會過去,我才這么難過。因為在它過去之前,我得自己想辦法讓它過去,我得忍受著它還沒過去之前這段時間的煎熬,我得把自己的委屈藏起來,因為我不想讓我爸為難。

他在床邊看著我,然后說:“要不,我找你二姑借點錢吧!我跟她說我回去就還她。”我說:“你哪兒的來錢?”他說:“在存折里面,到時候取出來就行。”想著那應該是我爸最后的一點安全感了,實在不想現在就用掉。我說:“沒事,我再想辦法借點。”

之后就沒有再打電話借錢了,我都是在QQ上發消息,第一個發的是我大學的班導,由于我是我們班唯一的一個女生,所以難免備受優待。他當時沒有回復,我也不抱希望。其實我算是個悲觀的人,我會抱著最好的期盼,但是做著最壞的打算。如果最壞的結果是我真的借不到這筆錢,那么也就只能欠著醫院了。

之后給大學的相處得相對較好的同學發了消息,不過得到的都不是好消息。也給我們大學的難得專業課的兩位女老師之一發了消息,她問我需要多少錢,由于那個時候,一點錢都沒有消息,所以我來了句:有多少就借多少吧!現在想來,那樣說話是借不到錢的,倒還不如直接給個數字,有點總算點吧!

最后給我哥打電話,他問:“上哪能弄那么多錢?”我心里想著:我也想知道。我說:“你要是能借點就幫我借點吧!”

到下午的時候,我終于把自己的情緒調整過來了,既然說好今天要出院,那就得搬走,我讓我爸開始收拾東西,該去辦的手續都辦了,該做釘道護理的護理,該換藥的換藥。最終還從申大夫那要到一瓶酒精。準備拿回去自己擦。

當天下午我就搬到離醫院不遠的7天酒店里,準備住四天,周五去做結算,結算完了之后,是走是留,到時候再說。

等到晚上在賓館房間中,我開始想這治病的整個過程,最開始醫生說大約要3萬塊,我當時想也不是很多,是個機會,值得把握。等到做最終方案時,他告訴我大概6萬塊,我想著努力湊點借點也還行,總得努力一把,結果到這會,突然變成10萬多的時候,我心里想著:這世間為啥沒有后悔藥呢?

想想這就像溫水煮青蛙一般地,慢慢地變化,給你一個心里的接受過程,如果當初醫生直接說要花10來萬,想都不用想,這個手術我是肯定不會治的。想著也就那么樣了,不就是偶爾發個炎嘛,發炎的時候再去消炎就行了,但是10萬塊,對于我來說,對于我們家來說都是筆大數字啊!

但是人生就是這么奇怪,沒有后悔藥吃,走到這一步了,再難也要走下去了,再苦,也只能我自己知道了,那幾天的內心煎熬就仿佛過了幾個世紀般。但就像我前面說的:“都會過去的,我知道。”

如果哪一天你覺得你的人生快過不下去了,這一刻生活把你逼到了絕處,那么你不防用3年、5年甚至10年后的眼光來看待這一刻,這個時候,你就知道,這都不是事了。就像我現在在寫這邊文章的時候,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所以我也可以說:那都不是事兒。

這么說有什么好處呢?至少在內心深處,你給了自己一份希望。而我們很多時候,需要這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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