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念書的時候，男的必看古龍武打小說，然后便開始模仿里面的蓋世英雄，撿一根樹枝在街頭巷尾“哼哼哈哈”打劫低年級學生。女的必看瓊瑤言情小說，接著腮幫子緋紅，練習給自己暗戀或明戀的男孩子寫情書。暗戀的就不好意思投送過去，索性都塵封在自己的抽屜里，上一把鎖，等到黃梅雨季節時再拿出來流連忘返地瞻仰，聞聞白紙黑字里散發出來的墨香，然后微閉眼，保持幾分鐘，默戀:也許這就是愛情，真叫人心煩意亂，或說也許他就是我要的初戀。這就是小說里學來的愛情——只有讓人面紅耳赤，心跳得加劇地快，幾乎蹦到嗓子眼，比劇烈的耳光還讓人記憶猶新。

女的看古龍的應該很少，除非她就像S.H.E里的男人婆。男的看言情小說初步估計，還算挺多，曾經有一個男同學作文很好，經常給隔壁學校的女孩寫信，我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

我暗戀的女孩子雖然跟我貌似很熟，其實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只只隔幾條街那么遠，那么簡單。雖然她常常把寫好的作文獨獨給我欣賞，我也嘗試她的風格，可以我們不是一個路數，一切都是徒勞，貌似吃過雞蛋，也未必真就能下蛋。所以作文就一直沒有長進。我的數學方面的毫無保留遞給她，她貌似也沒有長進，很公平，打個平手，誰也不欠誰。可能她看到數學里的圖形就跟我看到作文里的文字一樣發暈，發怵，可是又不得不面對。

我特佩服他的一點是，那女孩給我同學的回信里竟然夾有五塊錢。要知道那是我一個禮拜的生活費啊！我暗地里發狠，我要的是那明晃晃的五塊錢，能大搖大擺地去食堂里吃倆碗淀粉勾兌出的瘦肉蘑菇湯。不知道他在文字里下了什么猛藥，加了什么佐料？區區數語就能有人給他寄錢，我聽說過信封里不能直接寄錢——估計那善良的女孩子不知道。

那時我根本沒有勇氣給一個女孩子寫信，如果非得讓我寫也罷，我就硬著頭皮，一手揪頭發，撓頭皮，一會兒，飄一地雪花。一手大筆一揮，“行行好，借點錢，下頓沒菜了…”估計是石沉大海了，她們多半會把它當成打劫的，敲詐的。因為街頭小混混的口吻是“哥最近手頭緊，沒錢吃飯，借點錢。”

古龍小說里描寫女人方面可以說是面面俱到，從腳丫、小腿、大腿、屁股、小蠻腰、胸部、胳膊、肩膀、脖子、五官、長發……余不一一。而且公認寫的還不錯。因為他寫作是這樣子:案上擱一瓶美酒，一邊摸著身邊美女的大腿，一邊寫作。慢慢寫，就像魚缸里的小金魚小撮一口，心血來潮時就跟美女對飲，難怪千杯不醉。然后狂寫，狂飲，狂摸……

似乎所有英雄都得有美女相伴，會賭錢，只差沒有嗑藥了。所以這里真耐人尋味:三味藥都全了，yellow,賭，毒。四大名著里為什么只有《紅樓夢》比較受歡迎，因為里面美女最多。《西游記》里妖魔鬼怪多，和尚不可愛，豬八戒可愛。《三國演義》里爭權奪利的男人多，《水滸傳》里不喜歡女人的男人最多，女人就出現過那么一倆個，多么可憐。男女嚴重不平等，難怪金圣嘆說，這里面必有同性戀。坦白地說文學的成就都不相上下，但是把《紅樓夢》研究到體無完膚的人大有人在，把里面的人物既然能一一對應現實中的人物，他們活著真是閑到蛋疼，奶酸

其實還有最受歡迎與最具爭議的莫過于《金瓶梅》和《肉蒲團》了。只不過它們從不放上臺面，因為只具備私人珍藏……“君當做磐石，妾當做蒲葦，磐石且轉移，蒲葦嫩如絲……”當年高中語文老師陳錦云解釋這句時，順帶介紹了《肉蒲團》，遺憾是只蜻蜓點水般一下帶過，不過臉上露出了一絲絲詭異狡黠的笑，肌肉跟著抽搐一下。我到十年后才明白他那個笑的微妙與意味深長——人肉做的蒲團團。有搬磚頭的專家說曹雪芹的《紅樓夢》跟上述倆書一個路數，只不過是升華了一點點。是那一點點才讓《紅樓夢》落入市井眼里。幸虧曹雪芹沒有聽到，否則非得從棺材里跳出來澄清。估計越澄清越理不清。

所以如果古龍在女人方面還寫不好，那就說不過去了。有這么逼真到肉里的素材擺在眼前。當然也只有他閱女無數才把持得住。換成是別人，不是骨頭酥了，就是身體麻木，口角得歪斜顫抖了。不管假古龍，真古龍武打方面實實虛虛了，虛永遠大于等于實。一個人無緣無故就能不出手即可以傷人，還能無緣無故的抗拒重力飛起來——我小時候看武打片就郁悶:他們既然能飛，為什么不一直飛呢，還走路干嘛？一站又一站，一村又一村。我的發小告訴我:小鳥飛累了都得在樹上歇歇…我似懂非懂。

飛起來這種念頭我也只有夢里想想，正真嘗試過那是在白天，站懸崖邊，倆層樓高，（請勿模仿）下面是一塊田地，馬鈴薯剛剛收完，往下一跳，結果沒飛起來，加速下墜，脖子歪了一個星期。之后一個女生問我問題，我站起來歪著看黑板，她納悶:嗨，某某某，我在這里，你往哪里看，為什么不拿正眼看我？往后飛檐走壁這種只有高手才干的事，我想我還是算了。

飛起來不一定是天使，還有可能是鳥人，何況我連張韶涵的《隱形的翅膀》都沒有，那就做點貼近現實的事兒。曾經我花了一個暑假弄了一把木質劍，樣式跟古裝劇一模一樣。陽光照射，金光閃閃。因為外面很裹了一層香煙內包裝的類似錫紙。為此曾經多次去廁所收集香煙殼。拆開，將錫紙糊上。我爸說，你別瞎比劃，刀劍無眼，容易傷人。一個女孩跟我拌嘴，我二話不說，拔劍作欲砍的姿勢嚇唬她。她哭了，一路狂奔到我家。不用我解釋，也來不及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現實，我爸直接把劍用手一折，別說一下還沒弄斷，直接用腳踹，劍斷了，類似錫紙掉一地，一并扔灶坑里，火瞬間亮了，完事訓我一頓…

文字是多么卑微的傳承，內心深處真正喜歡文字已經不多了，賞一塊吧，就算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遇見，文字更好的傳承。一塊算不了啥，就算是賞我一杯水喝，或者一支煙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