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祥

觀米芾書法，可從其豐富多變、八面出鋒、鬼神不測的筆法中，獲得莫大精神享受。

近日臨帖發現，米芾在行氣貫通的基礎上，在縱向章法方面有些可循的規律，尤其是“字組”的運用，引起我的思考。

經過參考和參閱諸多文章，可以大致歸納為如下幾點，分享給書友，同時也作為自己的一點學習心得。

字組概念的運用

所謂“字組”，就是幾個字組合起來形成一組字，可以是兩字，也可以是兩字以上。這和楷書字字獨立、以字為單位的章法結構大為不同，行書的章法布局顯得更加變化多端，而“字組”概念的引入，算是其中的一個大變化。哪怕是奔放連綿的王獻之‘一筆書’，中間也有停頓換氣處，而這個一筆書，其實就是一個字組。

米芾行書的高明處，就在于綜合應用了這些字組的概念，行使了“字組”運用組合拳。

一、兩字連綿組合，章法變化有序

觀察米芾的書法，一般都是兩字一組，形成一個組合，而且兩字之間用細如發絲的牽絲進行連接，或虛或實。這種做法的好處，一方面是使得章法布局顯出變化，同時也使得筆勢的連貫性得以繼續。

<small>如《蜀素帖》中“入境寄集賢林舍人”中的“舍人”、“路不”、“滯穗”三個“字組”。其中“舍人”為虛連，其它兩組為實連。</small>

需要注意的是，米芾在作品中，兩字連綿組合的方法是不會隨便濫用的，他總是通過縱向上下結構的變化，隨機應變，寫得自然生動，情趣黯然。

二、用相鄰組合營造書寫節奏

所謂“相鄰組合”，就是字和字之間、字組和字組之間所呈現出來的空間和距離。米芾在行書創作中，把這種相鄰組合進行了動態的優化，空白或疏或密，距離或長或短，字距緊的顯得茂密，松的則顯得空曠。這種疏密的對比，錯落有致，呈現出一種書寫節奏的變化態勢。

米芾的結字或大或小，或取縱勢，或取橫勢，或者方或者圓，有三角狀亦有梯形相，有左傾也有右欹，一行之內，雖字字險絕，卻又和諧地統為一體。應該強調的一點是，這種變化，絕非機械的反復更替，其遵循的原則是：點畫服從結字，結字照應前后，前后成一行之規。常因勢賦形，孕變化又整體之中。（郭名高先生語）

我們觀察《蜀素帖》、《苕溪詩帖》，或者其他一些米芾的手札，這一特點都顯露無遺，在字勢平穩、行線端直、字密行疏的整體框架下，這種變化充分宣泄了作者自我的意志情趣，充滿了獨特的藝術魅力。當然，這可能也和宋人濃烈的”尚意抒情”風格有關。蘇軾的”我書意造本無法”、黃庭堅的”凡書畫當觀韻”，強調”韻勝”，或許都含有此意。

三、體勢組合、層次變化豐富

米芾根據字形的體勢，構造體勢組合，使得字形雖然傾斜，但是層次變化豐富而不呆板。雖然單字字形欹側，卻又不是單一的東倒西歪，而是根據字形的態勢，有機地進行組合，這種方法的應用，使得米芾書法的章法給人一種超凡脫俗之感。可謂高明！
仔細研讀米芾諸帖，我們發現，在縱有行、橫無列的基礎上，體態字勢的自然錯落變化，常因勢賦形，孕變化于整體之中，大有晉人的風采。這或許與他師承王獻之多少有一些關系。

四、組合拳綜合運用

可以說，“字組”并不是米芾的首創，王羲之的草書、王獻之的行草等，都有“字組”的寫法出現。但米芾在自己的理解下，將字組的概念加以發揮，用宋人那種獨具氣質的眼光和審美，重新詮釋了字組在章法上的應用，從而使得自己的作品加強了視覺的效果，提高了凝聚力。

從整體的作品入手，米芾將各種不同的字組綜合起來加以考慮，通過多種形式的組合方式，通過對比的手法，將大小、輕重、斷連、斜正、縱橫等各種組合加以綜合運用，大大地豐富了作品的表現形式。

在有些作品中，甚至出現了“大字群”與“小字群”的變化對比方式，來達到章法上節奏的變化和整體氣息的貫通。

《宋史·文苑傳》說：“芾特妙于翰墨，沈著飛，得王獻之筆意。”我們可以看出，在結體和章法上，米芾是一個勇于創造矛盾又善于解決矛盾的代表性書家，或者說是他就是一個“在不平衡中尋找平衡”的大膽實踐者。我們觀察后來從他那里取經的董其昌、王鐸，多少都有類似的探索精神。

不知道是否可以這么理解：“字組”是章法的一種手段。根據行書的特點，“字組”可以根據墨色（比如從濃墨到淡墨一口氣寫完自然形成的一組）、字與字之間的上下關系和牽絲（兩字似連非連也算？）、收放關系（字組可以單獨成章，每組內都有一層或多層的收放關系）、字距遠近以及章法中的各種對比關系來綜合應用。這里的學問可能真的很深，需要我們不斷讀帖、思考、學習，用探究式的眼光來審視米芾的書法美學。

筆者學習中，感恩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