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山丘

我曾兩度寫過一個男人的故事,這個人與我的第一次對話 ,我們談的是面包與愛情。

第一次聽到他的故事,覺得這個人在我心中像山一樣——那種北方深山老林 崇山峻嶺的,義無反顧,帶著偏執的。

兩年后,從姐姐那里又聽到他的另一個故事,邊聽邊覺得原來南方溫婉得小土丘都帶著柔情的。聽故事時,是天氣正要冷的時候,給他的小土丘形象增加了幾株長著枯樹枝的樹,心想著,春天,總會來的哇。一樣會風生水起。

又幾個月后,偶然,我們又通過姐姐隔空喊話了,只是,我記得他是白羊座,他卻想起我是天秤的,你知道,這種星座定義實在太搞笑了,隨便一段字,10個人有9個人在覺得在說自己,還有一個在不停地心理暗示——啊,說的就是我啊。

沒想到,一天之后,我們居然見面了。接下去的今天,又見面了。只是當年青春熱血的崇山峻嶺,變成暗藏春意的小土包之后,我見到的他,是平原里一棵樹,迎著狂風,發型都亂了,還咬著牙打起笑臉問我——最近有什么打算;今兒,短暫的見面,知道一切塵埃落定,沒見他的平心靜氣,反倒讓我看到平原里一顆草的破土。

以前我總說什么否極泰來,是真的不會安慰別人,客套的話,一百個人一百個人不過心的。誰會知道什么時候是否極呢,一直倒霉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啊。人生起起落落,萬一你的泰來如清風,刮過之后就杳無生氣了呢? 連一個擁抱都沒法給,陌生人之間,這點溫暖,顯得刻意又生分。

姐姐去小店里給我買吃的——她吃的極少,基本不吃的。他在外面叫滴滴準備回家。我本不想進去,又看他一個人有些憋悶,就多停留了一會兒,言語匱乏,連不痛不癢的對話都很艱難。像是有張大網,把所有人都覆壓在下,氧氣稀薄,哪兒還有看星星的心。北京雨后奇冷,我們都縮在自己的殼兒里。想來好笑——因緣際會,此時,我們都是一貧如洗的人:他們尚有一餐飯錢,我有的也僅剩下那皮骨上風干的些許膠原蛋白了。我看姐姐一個人在幽閉的小店里有些孤單,進去了。他就點了一顆煙,明明滅滅都在他的故事里。

姐姐結賬出來是很高興的。因為,老板補送了一塊兒黃油,上個月買的壞掉的了,姐姐大條,偶然才想起來。像是舊衣服里的100塊錢一樣,姐姐興奮地蹦蹦噠噠的。又挑了幾個橙子送給了我們抽著煙的同伴。

那時候真覺得姐姐是天生的好人,朋友難過的時候,你也要一起喪么?遇到開心的事兒,該立馬讓他“有福同享”呀!不高興地時候一定要開開心心得勸啊,哪怕是心里暗示呢。但受這樣饋贈的也一定得是和姐姐一樣心里很明白的人——多心的人,一定會想,為什么她不考慮我的感受!徒增煩惱。

世界上本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兒。是因為有心的陪伴在,所以才會有分擔痛苦后的解脫和分享快樂后的幸福;是因為愛在有溫度的包裹著,你才能在困境中看到希望,看到千軍萬馬陪你殺出重圍;是因為,你自己想去逃離原地,奔向未來,所以帶著上天旨意的人才來到你身邊,指路去哪兒,還給你力量。

這力量是惜惜相惜的慷慨、是希望、是陪伴,是你在,我就不孤單。

好像頓悟似的——

紅塵俗事,拿得起,恐又放不下,傷心事欲與何人說?對酒難當歌。

人生幾何,慨當以慷,悠悠我心,沉吟至今,但為卿卿故。

此越陌度阡,月明星稀,又何枝可依?

唉。

晚上和姐姐閑聊,偶然提起他,我說他的狀態還是不好。姐姐說,沒事,他平時可幽默了,特別積極樂觀熱情大方,他現在也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會過去的。

會過去的。

禍兮福之所倚。

誠然希望古之人不欺我。我仍愿所見到之人,都生機盎然得活著,不被生活所累,反倒能覓得樂趣。真誠地對待生和活。

祈盼這棵在平原上又倒下的樹,根扎深在土壤里,脈連結在水源上。

勃勃然春天來臨的時候,枯黃的平原上已然綻放著鮮艷的迎春花。

依山伴水 你要抽枝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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