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七十年代初出生的我來說,小時候最難忘的就是嘴饞的那些記憶。
我人生第一次有記憶是我兩歲半那時,只記得我媽讓我自己去屋內搬個凳子出來吃飯,我去了屋內抱起凳子剛往外走,突然一股煮雞蛋的香味漂進了我的鼻子,然后我就走不動了!把凳子放下來腳踩上去,趴著炕沿一看,我老爺爺正在把一個剝好的雞蛋送到口中,只有一個雞蛋他吃了,也沒給我吃一口,這個畫面就定格在我的腦海里,每次想起都是那個雞蛋的香味,后面又發生了什么事全都記不得了,后來我聽我媽說,那時老爺爺得了食道癌,快不行了,家里唯一的營養品就是每頓一個雞蛋。
印象最深的一次記憶是在我四大爺家,現在想起來腿還發軟。我們小時候沒大有金錢的概念,就光知道以貨易貨,就是拿那個地瓜干換好吃的,我每年春天最饞的就是那個小水蘿卜,紅紅的圓圓的十幾個才能稱一斤,以往那個賣水蘿卜的人一來,我就跟在他車子后面看看咽幾口口水也就回家了,這次那個人又來了,就把車停在我四大爺家的門口,我就順便進了四大爺家里,一看文峰(我四大爺的兒子)正在那偷地瓜干,那時地瓜干都放在一個大墩子(就發類似的音,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那個字怎么寫)里,上邊還用高高的籬笆圍著,我們小孩子根本就夠不著,文峰我弟弟就踩著一個高凳子,就在那費力的拿出來放在衣服口袋里,我現在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時他穿了學生服,上衣有兩個口袋,褲子也有兩個口袋,他一邊在那往口袋里裝,一邊還說這些能換不少小蘿卜,我就在想,他要是這次換多了小蘿卜,那我也回家偷地瓜干去!眼看著三個口袋全都鼓鼓的,第四個口袋也快滿了,弟弟太小,沒有作戰經驗,他應該讓我去門口放風的,可是,我倆都快被即將到來的小蘿卜沖昏了頭腦,我還天真的想著弟弟換了小水蘿卜怎么滴也得讓我吃一口吧?沒想到,大門哐當一聲開了!四大媽突然回家了!我弟弟嚇的一下子從凳子上跌下來!四大媽追著他滿院子那個打呀!!我嚇得一腚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啊呀媽呀!嚇使我了!嚇使我了!那力度!那氣勢!打在我弟弟身上就跟打在我身上是一樣的效果,終于他得空跑出去了,我卻嚇蒙了,遂不敢再生回家偷地瓜干之意,自此之后,小水蘿卜夢徹底破滅,再也不敢回家提起,直到現在,還惦記那時的小蘿卜吃到嘴里到底是啥味呢??
還有一次,我上小學了,我記得是個暑假,我去了我一個女同學家里玩,當時我父母都是農民,她家相對好一些,她爸爸是個正式工人,每月都有工資,在去她家之前我腦海里是沒有窮人富人這個概念的,直到……那天天特別特別熱,樹上的知了不停地叫著,我到了她家就進了她家的堂屋,她媽正從里間走出來,左手抱著一個小西瓜,右手拿著一個小湯勺,看到我去了,慈祥的望著我笑了笑,我都顧不得叫她大媽了,就直愣愣的看著她的小西瓜,她撒了一點白糖在那個西瓜上,接著就挖了滿滿的一勺西瓜塞到我的口里!啊!!!那個冰涼!!那個香甜!!那個潤喉!!在此之前,我從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東西!至此之后,再也找不到那種味蕾被強烈刺激后的爆炸感!
四十年過去了,我那個大媽也七十多歲了,可能她早已忘記了那個場景,我卻越來越懷念那個炎熱夏天帶給我的一剎那清涼,我還可以再吃一口那個西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