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類似“種子力量”的故事,
個子雖小,卻能沖破堅固壁壘。
網絡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上,
樂隊“九連真人”以黑馬的姿態,燃爆全場。
他們用客家話演唱,
樂風明亮,大開大闔。
哪怕你聽不懂這門方言,
不明白主唱阿龍和小號阿麥,
你一言我一語在絮叨什么,
但音樂中年輕人的倔強和自信,
總能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激動地路轉粉。
他們一曲《莫欺少年窮》,
講述年輕人阿民的故事:
與父母吵得面紅耳赤,
一番豪言壯語,他要干嘛呢?
下山打工去唄。
后來改編李宗盛《凡人歌》的時候,
樂隊所融入的客家山歌,
唱的也是下南洋討生活的故事:
李三雄,因為窮被人叫作“三斤狗”,
處于全村鄙視鏈的最低端,
等到兒子提機箱黃金衣錦還鄉,
他瞬間逆襲成人見人愛的三伯公。
樂隊三位成員,來自廣東河源市連平縣。
作為廣東最窮的市之一,
河源一直是珠三角勞動力的輸出地。
一代又一代的“阿民”,
夢想“下山”改變命運。
對于九連真人來說,
這次上綜藝節目表演,
也是一種“下山”,
從偏遠山區,走到全國舞臺中心。
節目播出后,朋友圈、微博上,
無數人在追問這支“寶藏樂隊”。
他們9次登上微博熱搜,
粉絲從個位數暴增至7萬多,
但是他們表示,
樂隊還是會留在山里,不會離開連平,
他們也不會辭掉小城的工作。
人生,包含很多選擇。
畢業季臨近,
利弊得失不停在畢業生的內心拉鋸。
五六年前,阿龍和阿麥面臨同樣的難題。
高考后,他們離家去念大學。
阿龍只身到四川音樂學院學國畫,
阿麥在嶺南師范學院主修鍵盤。
四年嗖嗖過去,
家人的期待與日俱增。
他倆都是獨生子女,
客家人又素來重視家庭,
長輩希望他們畢業后馬上回家。
跟許多90后相似,
阿龍更愿意到大城市闖闖。
于是,他選擇了深圳,
全國發展最快的城市之一。
他找到一份體面的設計工作,
開始“深漂”生涯。
他帶著爸媽給的一萬塊錢,
租個房“押一付三”,
之后口袋里就只剩兩三千塊。
他白天給游戲公司畫設計稿,
晚上兼職教吉他。
沒日沒夜沒生活沒自己。
每次接到家里的電話,
還要裝作一切安好。
其實,心里慫得很,
老媽再遲一秒掛電話,
自己的淚水恐怕就要奪眶而出。
嘴上說著“很好”,
心里壓抑卻無處傾訴。
置身于大城市的花花世界,
反倒想念小縣城的簡單樸實。
可以說“行業淘汰了他”,
也可以說“他選擇了別的”,
沒多久,阿龍辭掉深圳的工作,
回去連平,做一名人民教師,教美術。
后來,好兄弟阿麥也被他呼喚返鄉,
也當上老師,教體育,
同時照顧帶大自己的祖父母。
倆人常去貝斯手萬里開的樂器店,
一來二去,開始搗鼓起樂隊。
樂隊的成員,來自河源市連平縣。
河源位于粵北,鄰近江西邊界,
是廣東省內自然環境最好的城市之一,
農X山泉就出自這里。
沒有像深圳那樣地理優勢,
這個粵北城市經濟不太發達,
經常跟“扶貧”兩個字,
一起出現在廣東企業新聞里。
廣州車牌字頭粵A,深圳粵B,河源粵P,
看看這字母序號,
你也大概猜到河源的排位。
連平,河源下屬的山區縣,
41萬人口,基本都講客家話。
那里四面環山,山霧籠罩,
因地處九連山脈,
有九座山峰相連而得名。
這座入粵第一縣沒有太多的輸出,
能走出去的,無非忠信花生、蘿卜爽、
猴頭菇、鷹嘴蜜桃、山泉水等,
都是些地里長出來的土特產。
阿龍和阿麥畢業后返鄉,
沒有像三伯公兒子那樣帶回黃金,
只有一張大學畢業證,
和一段沒有飛黃騰達的打工經歷。
鄉鄰難免議論紛紛:
沒出息,肯定是在外面混得不好,
回來當老師,連個公務員都不是。
外人用數字來衡量一座城和一個人,
但生于斯長于斯的后生仔,
自有另一種評價的維度。
兩個年輕人回到連平,
擺脫掉“996”魔咒,談個媳婦生個娃,
閑來散步、喝茶、玩音樂,
再次找到扎根大地的踏實。
白天給學生上課,晚上陪家人吃飯,
夜點再去倉庫和伙伴一起玩音樂。
晚上9點半后,廣場舞大媽回家洗洗睡,
他們也停止排練,否則會被周邊居民投訴。
沒有Live House的小城,
下鄉是樂隊最經常的演出狀態。
他們第一次登臺,
是在當地的五四文藝晚會。
沒有全場搖擺嗨起來,
更沒有比劃愛意的手勢。
跟在客家山歌、戲曲藝人的表演后面,
他們唱著各種流行的口水歌,
臺下農民伯伯和阿姨禮貌地鼓掌。
阿龍曾在采訪中說,
每次下鄉,感覺像被看猴子。
接地氣的排練和演出,
不代表沒有夢想和激情。
看到一個原創樂隊比賽,
阿龍先斬后奏,給樂隊報了名,
逼著大家在截稿日期拿出一首原創歌曲。
在簡陋的倉庫里,他們折騰出一個Demo,
錄在一盒卡帶里,就是英語聽力配的那種。
一路過關斬將,他們獲得了冠軍,
算是九連真人的一個高光時刻,
在一篇只有幾千流量的公號推文中,
留下了“九連真人”的名字,僅此而已。
直到《樂隊的夏天》中演出前,
國內玩樂隊20多年的老炮,
也沒聽說過他們的名字。
別人以為他們是橫空黑馬,
實際早已在江湖馳騁。
每次去北京錄《樂隊的夏天》,
九連的小伙伴都要坐3個小時長途車,
先到廣州,再轉乘飛機。
這種地理上的間隔,
給他們外出帶來不便,
也給他們獨特的創作空間。
樂隊名字里的“九連”,
取自連平縣的山泉,
至今仍然保留一大片原始森林,
很山,也很天然。
九連真人,
就是不想留在北上廣,
也不愿放棄自己目標的年輕人。
退居二三線城市,
選擇最合適自己的節奏,
照樣能一步步靠近夢想,贏得認同。
登上《樂隊的夏天》,
九連真人成功“出圈”。
曾投訴他們排練太吵的居民、
怪他們玩樂隊“不務正業”的長輩,
都能在當地報紙讀到相關報道。
一位素不相識的長輩,
托阿龍父親發來一條長信息:
“(我)通過樂隊的歌曲,
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經歷,和家庭關系?!?/p>
每個人都在用一生來寫故事,
一個屬于自己的生命故事。
除了得到別人的認可,
人們更渴望譜寫自己的故事,
過5年甚至50年都煥發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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