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冬的夜,刺入骨髓的冷,夢佳獨自漫步在黃浦江邊。這燈紅酒綠的世界,燈光照的如白晝,可明明是黑夜。
林哲在他們戀愛兩年半的時候選擇出國留學,夢佳說:“能不走嗎。”
林哲說:“不能,夢想高于一切。”
“你走吧,走了最好別回來。”
“如果你同意,我就不回來”
夢佳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很重很重,以至于冒出一顆顆血珠。
“夢佳,你瘋了!”
“是你先瘋的,我只是留下點痕跡,免得讓國外的妖艷賤貨把你搶了。”
“夢佳,你真的不可理喻,我出國完成夢想是瘋了嗎!無知婦孺。”
“你特么說什么,我是無知婦孺!!!”
那一夜,他們吵的很兇,但是結局并未改變。
其實已將談婚論嫁提上日程,她覺得一切都會按部就班的進行,和林哲之間的情感稱不上轟轟烈烈,但至少很合得來。林哲溫文儒雅,少有脾氣,她喜歡聽他講話,看他眉飛色舞的討論文學,這幾年,真的從他身上學到太多,雖然夢佳不曾表達過對他的崇拜,但是,在夢佳心里,林哲是個完美的存在。
可是,林哲今天居然和她說,要出國深造,之前不曾提過任何一句關于這個計劃,連一絲一毫的苗頭都沒有,他就決定不經過夢佳同意就這樣走了,他們明明說好,籌備半年就結婚,可是,結婚計劃還沒落實,他就要飛走,夢佳不明白,實在不明白。也許夢想高于一切,但是為何要這樣傷害自己。
林哲說,他就去兩年,兩年后就回來。
兩年,這個時間不長,可足以改變很多事,夢佳不要這種風險,兩年半以來,他們的愛情一直穩固發展,沒有任何波瀾,夢佳習慣了,她不想去經歷任何的波瀾,夢佳一直覺得,她和林哲很合適,他們是可以這樣毫無矛盾的相伴到老,可是,林哲居然有這樣的計劃,夢佳卻毫不知情。
02
林哲還是飛走了,如此固執,從不曾這般固執。
面對這個空蕩蕩的家,這是他們一起花錢租的房子,大概在談了一年多的時候,他們選擇了同居,林哲說,住一起可以彼此更熟悉,至少可以提早判斷是否適合結婚,他總是這么理智,連未來都會計劃周祥。曾經的夢佳覺得,這是一種安全感,可以依賴他的安全感,可是,現在的夢佳覺得,他條理清晰的可怕。
他帶走了很多東西,僅留下一些沒用的,任何角落都有他的氣息,夢佳扎心的疼,突然意識到,這個愛了兩年半的男人,似乎一點都不了解他。
夢佳的思緒很亂,他堅決要走的那一刻,夢佳看到了一種陌生感,從未有過的陌生感,夢佳有一種驚訝,驚訝自己對他的不了解,那么,此刻的夢佳,真的很想好好去了解他。
夢佳開始在屋子里翻找,任何角落,任何東西,這個房子住了2年多,不管他帶走多少東西,也總能發現些什么吧。
她像一直嗅覺靈敏的狗,不放過任何角落,可終無所獲。夢佳惆悵的坐在他的電腦桌前。這里以前放了一臺林哲的筆記本電腦,上面用架子搭了一個書架,書總是很整齊的擺放著,即便看的邊皮卷起的書也同樣被壓得很平整的放進去。林哲總是這樣一絲不茍,他對自己的嚴謹和要求顯得很刻意,有時候夢佳會想,他是不是活的很累。
夢佳隨意翻著抽屜,里面空蕩蕩的。
當她打開第三格抽屜的時候,突然一個小本子掉了下來,想必這個小本子是卡在邊層了,在她開抽屜的震動下落了下來。夢佳不曾多想,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本子而已。
可還是拿起來翻看,翻了一圈似乎也沒什么,正當要放回去的時候,卻決定再看一遍,夢佳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何會這樣,可能是一種直覺能發現些什么吧。果然,這個小本子的中間有一頁是被撕掉的。
那頁撕掉的看不到了,但是林哲下筆很重,夢佳仔細看了下,果然在那一頁有印下痕跡,只是很淡,她趕緊找來鉛筆涂開,兩串數字和英文的組合,夢佳猜測是賬號和密碼,雖然這兩串數字和英文很奇怪,她不曾猜出是什么意義。但如果是賬號密碼,又是什么東西的賬號密碼呢?他平時的很多賬號密碼夢佳都知道,他對于賬號密碼的組合方式夢佳也熟悉,唯獨這個是不曾見過的,想著,一定不是她知道的那些東西,如果是夢佳不知道的,那又會是什么。
夢佳打開電腦,試圖在能想到的不同的網站去嘗試這個賬號密碼,并且搜索他經常使用的筆名,看能否在某個網頁搜索到他的筆名,發現失敗了。夢佳突然靈機一動,如果直接搜索這個賬號呢。
果然,通過賬號搜索,發現了一個網站,這個網站有點類似網絡日記本,里面可以設定日記私密或者開放,因為這個賬號有部分日記是開放的,才得以搜索到,如果全部私密,那也就沒辦法發現了。
夢佳緊張的輸入賬號密碼,登進去了!
03
果然,里面記滿了林哲的日記,那些開放的夢佳暫且沒看,直接從私密部分開始看起。
2014.05晴
今天,是我主動提出和夢佳同居。我知道她一定會同意,因為看得出她很愛我。在我的內心深處,我也是渴望去愛她的,因為她是個好女孩。
可是,生活總不能盡如人意,就像在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我經常關注金星,很羨慕他,終于遵從內心做了自己,而我,還必須在這個世俗的社會里,假裝以現在這個身份生活。
我想和夢佳同居,想強迫自己好好去愛她。就像我小時候也總是在父母面前表現的很正常一樣。在很小的時候,母親總是給我穿姐姐穿剩下的女裝,我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覺得裙子是如此漂亮。等我再長大一點,母親就再也不讓我穿裙子了,我曾經偷偷的拿姐姐的裙子穿,卻被母親揍了一頓,那一刻,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在小時候,他們可以主動給我穿上,而我自己想去穿的時候卻要挨揍。
慢慢的我才意識到,我是一個男孩子,和姐姐不一樣的性別,我必須像一個男孩子一樣去生活,剪短發,穿背心短褲,而不是那些美麗的裙子。
等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卻扭轉不了內心對做女孩的渴望,我不知道我是天生內心住著一個女孩,還是因為家庭的影響,總之,我控制不住自己想像姐姐一樣。但是又害怕世俗,也害怕那一次因為穿裙子而被母親狠狠的打罵,母親說:“穿什么裙子,不男不女的娘娘腔。”我討厭“娘娘腔”幾個字,我不要做“娘娘腔”。于是,我無比刻意的壓抑著自己,努力成為了一個優秀的男孩子。
是的,我不負所望,我很優秀,成績優異,甚至在校園籃球大賽得獎,我的皮膚曬得黝黑,看上去真的是一個很健康的男孩子。
踏上社會,我開始鉆研學術,將全身心投入進去,不談戀愛,因為我沒法談戀愛。直到家里逼迫我去相親,認識了夢佳,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孩,溫柔,善解人意,我看得出她眼睛里對我的愛慕,我何嘗不想好好去愛她。
母親說,她身家清白,身體健康,是個小學老師,做媳婦的最佳人選。
我們在一起了,我內心是歉疚的,可是又能怎么樣。她是母親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這么多年,我都不曾讓母親失望過,而婚姻,也不想讓母親失望,我內心一直覺得,我是個怪人,是個不能讓母親接受的怪人,因此,我總是力所能及的去滿足母親的心愿,以免有一天,我不得已刺痛她心的時候,也能好受點。可是當時,我真的沒有太多的去考慮夢佳,我只是覺得,我只要好好對她,也不算傷害。
夢佳是真的好,從不過多的問東問西,我們的相處很輕松,她喜歡聽我給她講文學,眼神專注,表情可愛,要是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一定會好好愛她,可惜我不是。
隨著相處久了,我的內疚之情開始蔓延,可是,我也是自私的,這么好的女孩子,如果錯過了,可能我這輩子都沒辦法滿足母親的心愿。如果換做她人,也許也早發現了我的秘密。夢佳心思單純,有很多自己的愛好,從不對我過多干涉,也不會主動和我親密,因為她特別羞澀,我只是偶爾會去親吻她,而這些吻,也僅僅是不想讓她引起懷疑。我承認,我是自私的。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夢佳的歉疚之情越發深刻,開始思考,是不是會毀了她一輩子,特別是她用那雙純凈的眼睛看著我的時候,我總是回避,實在不敢直視。這種感覺折磨著我。就像當初知道自己的特別之后對父母的歉疚。此刻的我,開始對夢佳產生更深的歉疚,父母生了我,他們沒有辦法,可是,夢佳是如此無辜,純粹是因為喜歡我。
我開始計劃讓這件事情不要繼續,我的秘密也不想再讓更多的人知道。我選擇出國,逃離這個是非地,也想借此讓夢佳主動放棄我。我不準備讓她來理解我,因為這是一個無法言說的秘密,我只是不想毀了她無辜的一生。
看完這一切,夢佳的腦袋是暈的,這是一個她無法想象的世界,她深愛的林哲怎么會這樣,夢佳覺得自己果然是一個傻女人,如此后知后覺,這么久以來,她一直覺得林哲溫文儒雅,他和夢佳說過,要結了婚才可以發生關系。夢佳很欣賞林哲這么有原則,就像他做任何事情一樣,都帶有強烈的責任感,那時候一度覺得,林哲是一個很好的丈夫之選。
原來,一切并非夢佳表面看到的這樣,他只是給她建造了一個理想的世界,夢佳只是看到了浮于表面的部分,深處的卻一概不知。
腦袋里思緒萬千的時候,界面提示下線了,看來,林哲在國外登錄了。夢佳沒有強制再去登錄,她也不想再去看其他什么。她覺得她的心已經死了。
04
夢佳獨自徘徊在黃浦江邊,深夜的風,凍的刺骨,她縱身一躍,跳進了黃浦江,那一刻,夢佳的內心受到一萬點傷害,這種傷害來自于她失去了一份視如生命的愛情,以及她對自己如此蠢笨,發現不了蛛絲馬跡的自怨自艾,她覺得自己活得可悲可憐。
口鼻被水堵住,本能呼吸的時候水嗆進氣管,無法形容的難受,江水倒灌進夢佳的羽絨服,渾身被冰冷刺骨包圍,腦海里一激靈,瞬間清醒,她似乎就要這么死去了,她怎么覺得,她還不應該死掉。
于是夢佳奮力往上,可是手撲騰著,卻一點點沒了力氣,夢佳想著,她應該就這么去了,她最愛的媽媽,會多難受,這一刻,她沒有想到林哲,只是想到了媽媽。
00
再次醒來是插著呼吸器,躺在白色的病房里,旁邊是眼睛紅腫的母親。
“夢佳,你醒了,終于醒了。”母親喜極而泣。原來她沒有死,她被死神放棄了。
“夢佳,醫生說你活不過來的,但是我不相信,我一定要救你,我相信奇跡。果然,我的女兒被我救回來了!”
死過一次的人,面對生命,是不一樣的感受,其實在墜落的那刻,夢佳已經后悔,慶幸死神放過了她,給她再活一次的機會。
重生之后,關于林哲的事情,她不再那么悲痛,也許是理解了,林哲其實也沒錯,最終他還是選擇不再傷害她。那一刻跳江的沖動,應該是來自于自己的心智脆弱。盡管放下一個深愛的人并不容易,可是,自從差點失去生命之后,才發現,很多事都不是事。而她應該更多的好好去愛身邊關心她的人。
后來聽到消息,林哲變性成功了,她其實是替他開心的,雖然,腦海里還是抹不去他們曾經相處的時光,但是,只要他好,她就開心了。
她也會珍惜被死神放過的余生。生命可貴,任何事都不值得付出生命的代價。而林哲這樣的夢想,也是應該被理解和尊重的,至少他還有著良知,并沒有因為自己無法被社會理解,而傷害無辜的人。
何況林哲的夢想何錯之有,希望每個人都能做真實的自己過想要的生活。也不要輕易放棄生命。
夢佳后來遇到了一個深愛她的好男人,一樣的溫文儒雅。
生了一個如他一般溫文儒雅的小男孩。
(全文終)
文書衍:希望在我寫的故事里,能找到你我曾經的影子,我已感動,等你一起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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