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門門
今天,酷熱依舊。
從早上7點那紅著半邊天的東邊,就可看出了端倪來。
吃罷飯,抹了嘴,圖書館便又是我一天的戰場。這場無硝煙的戰壕中,一貫是聲聲不語,埋頭苦干。
朝著圖書館的路上走著,到了廣場前,一片紅色,晃入我的眼簾。保潔阿姨正用水沖洗著地面,凝固的血跡,由一片隨著水化為一灘。地上的石板明顯有刮蹭出白色劃痕,像是有過打斗的痕跡。隨著水流動,溫熱的空氣中,血腥味緩緩升騰。聞著味,我的胃里吃的食物開始不安分了,上下涌動,得虧我快步離開了,哪怕在多呆一秒,胃食恐怕就變為嘔吐物了。
我剛剛用卡刷了門禁,一股來自大廳里的喧鬧聲,飄到了我眼前。那不是背書來回走動的聲影,四五人圍坐一團,嘴卻吧嗒吧嗒地說個不停。
不曾想,靈魂歇息的地方竟然如此吵鬧,我也算開了眼。雖說心里有些埋怨,但是我卻沒了底氣。一雙人字拖被我提溜著,光著腳丫子,感受地板的清涼。
這情形倘若被眾人瞧見了,豈不是沒臉了?我一向低調,鬧出個大新聞來,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還好,門衛大叔也沒閑著,和保潔阿姨說著啥悄悄話,也就沒顧得上我了。
我邊想著,邊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了自習室里。
樹欲靜而風不止。自習室似乎被大廳傳染了般,也響起了絮絮叨叨的聲音。
我的心被疑問驅使著,就像一只小螞蟻在背上爬,癢癢。還沒等我開口,對面的妹子便叫了我。
“小門,跟你說個事唄。”妹子,我好友,一向是心里藏不住事,昵稱晴雨表,啥事全寫在臉上了。好聽點說叫涉世未深單純,不恰當的說,那就是一個傻。
“嗯,我聽著。”
回了話,我習慣性的去摸煙了,轉念一想,看看了周圍,還是作罷。最近有點恍惚,可能沒睡好的緣故。
“那只狗死了。”
“狗?什么狗?”
“那只紅毛黑狗呀。”
好熟悉的名字,紅毛黑狗?我的內心不禁泛起嘀咕,思緒亂了,它飄蕩著。
紅毛黑狗,我在圖書館前見過幾次,的確有些特別。周身墨黑,唯獨脖子處一圈紅毛,形體勻稱,個頭不高,加之性情溫順,一副乖乖孩兒的樣子,深得女同學們的親睞。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它,是在花山。
花山,學校后面的那座高地,修成的一個戶外公園。山上并沒有什么花,都是樹,再或者就是草,早已荒廢了。因環境清幽,地勢較高,故而花山是鍛煉、散心的好去處。那晚,小酌了幾杯,哥們說去爬花山,散散心,失戀的人,總有那么多的情事要掰扯,我就同他去了。坐在那石凳上,趁著酒勁,聽他講失戀的故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甩著,不忍直視,哭的像個孫子,一塌糊涂。他說他的心傷了,哭出來好受些。
在那悲痛的場合里,慢慢響起了嗷嗷的低嚎聲,我一瞟,那是只狗,那只狗似乎也懂了他的心意了,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而那只狗就是紅毛黑狗。狗是通人性的,看來著實不假。
自此后再來花山,我就再也沒見到它了,后來才知道,它被人抱進了學校里,圖書館前的那只便是它。
誰能想到,換一方天地,竟是去往另一個世界。那世界,通向死亡,而抱它去的人,便為它鋪好了通向死亡的路。
“嘿,發什么呆呢?不想聽直說嘛,別這么敷衍。”
妹子的話把從花山拉了回來,只見她撅著嘴,臉邁向一旁,一副假裝生氣的樣子。那假的表情,滑稽可笑。
“嗯,紅毛黑狗我知道,你繼續。”
聽了這,她又像是滿血復活般,笑著臉,話匣子開啟了。
從她聲情并茂,添油加醋的大段講述中,我找到了有用的信息。
紅毛黑狗死了,被保衛處的人打死的。因為有人挑唆著,讓巡邏狗和它撕咬了起來,當個樂子,沒想到差點傷著學生......
這時我才若有所悟,那廣場前的“命案現場”,原來是紅毛黑狗的。
發生這樣的校園安全事件,紅毛黑狗那便是“理所當然”的死了,畢竟它是外來的,不是編制里的。而且是強制性外來,沒有選擇的余地。
“嗯,說完了?”
“說完了呀。就是覺得有點小傷感而已了,畢竟它是那么的可愛。”
說罷,她嘆了口氣,表示一下哀傷。然后看著我無動于衷的樣子,很是為狗憤懣不平。嘴里嘟噥了幾句,大概指責我是冷血動物,沒有同情心之類的話語。
“的確,那么可愛的狗死的著實冤枉,著實可惜了。”我附和了一句,也算給我,給她,給狗有了名義上的交代了。為了表示我所謂的“哀傷”心思,我又沉沉的嘆了口氣,免得被人落下口實。
我能感受到,這自習室里充斥著都是對紅毛黑狗的“哀悼”,那嘆息聲,抽泣聲,哽咽聲,不絕如縷。就差有人組織開一個追悼會了。倘若誰在此時發出點不和諧的聲音來,估計要背上沒人性的罵名,而且是千古罵名,刻入校冊的罵名。
時間在談資中總是飛逝而過的,還沒看見它的尾巴,它就悄悄的溜走了。恍惚間便到了飯點。
我說請妹子吃飯,她說不了,她怕見到我的哥們——她前男友,兩人若是相見,滿是尷尬。這樣,我們便分了兩路。
出了圖書館,那熱浪滾滾而來,天氣熱的,生命隕落也與我無關。廣場前那一灘血水早已消失殆盡,發燙的空氣中除了汗味,其它什么也沒有了。“命案現場”僅僅留下了那地板上的白色劃痕,只有它在孤獨的銘記著。
所幸的是,圖書館與東食堂的距離不算太遠,三五分鐘我便到達。
排著隊取餐,我看著那餐盤中的好像是肉,很香,選的人很多,我也有了吃的欲望。
“師傅,這啥肉呀,這么香?”
“狗肉哩。”
“狗肉?”
“是啊,狗肉,就是那只狗。”
“哪只狗?”
“就是那只死了的狗,紅毛黑狗。”
聽罷,我只覺周圍的一切凝固了,火熱的天,竟然有臘月的冷。我匆忙的走了,趕回宿舍去加件棉衣,喝碗熱茶,心涼透了壞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