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帶著絲絲寒冷,雨滴落在葉子上,層林點綠,透著活力。走在古寺里,稀落的香客,森嚴的大殿,唯有自然的鳥鳴才能打破這萬籟的沉寂。這景像與春節的喧囂熱鬧,恍如隔世!就如這個小城,只有在春節、國慶、五一等大的假日才會有熙熙攘攘的盛況,街上開車的人才會抱怨“這車開的有大城市的感覺,堵車了!”。過了這些節日,小城也好、古寺也好,回到了冷清,似乎熱鬧從未有過。熱鬧大多是幻境,冷清則是真實的情景,早已習慣的人們,依然是“日落日出,水漲水落”,安逸的過著一直屬于自己的安逸日子。
在這樣的日子,我來到這里,尋找熟悉的歷史,緬懷從這里走出的高僧。長期以來,這里香火旺盛、高僧云集,是歷朝歷代僧人、文人騷客競相逐墨之處。
這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是什么讓他們既能讀萬卷書,又能行萬里路,是什么讓他們能穿越人情世故,入定盤坐冥想宇宙,是什么讓他們醍醐灌頂,大徹大悟!這想法伴隨了我很多年,今天的我,依然無法參透,只能梳理下玉泉一脈高僧的傳承譜系。
這座寺廟從創建起就注定了非同尋常,傳聞因三國時期關公而建,普凈在覆船山下,結茅為庵,引導無頭關公踏入佛門,此為該寺的起源!隨后該寺沉寂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南北朝末期的智者徹底改寫這個寺廟的歷史。
我們都知曉中國佛教有八大宗派,大乘的天臺宗,三論宗,唯識宗,華嚴宗,律宗,密宗,禪宗(禪宗很復雜,又分為偽仰,曹洞,臨濟,云門,法眼),凈土宗。智者就是中國佛教第一個宗派天臺宗的開宗立派的祖師,智者也是玉泉寺的開建者,智者主動結好當時還是晉王的楊廣,送上《玉泉伽藍圖》,楊廣將智者建寺之事告知隋文帝,隋文帝賜智者所建寺為“玉泉寺”。智者在玉泉寺講說《法華玄義》、《摩訶止觀》,天臺宗正式開宗立派,玉泉寺在天臺宗歷史上地位極其重要,是天臺宗的根本道場,至今大雄寶殿懸掛“智者道場”,系隋煬帝楊廣所題。智者大師在玉泉寺廣收門徒,培養了大批人才,其中章安灌頂大師尤為突出,章安大師法號灌頂,在玉泉寺,聽智者大師講《法華玄義》、《摩訶止觀》,完成《法華文句》。
章安大師對天臺宗的正式成立,做出了極其重要的貢獻。天臺宗成立于陳、隋之際。大乘宗派的成立,基本的依憑,就是宗派理論著作的完成。而此理論著作即是宗派開宗祖師對宗派正依大乘經、論的正確注疏與適度發揮。智者大師講說《妙法蓮華經》圓融一乘,實踐法華三昧、一心三觀,但是大師本人沒有宗派意識。大師最為注重、著力弘揚的如來極談《妙法蓮華經》,也是述而不作,沒有留下親筆著疏。章安大師結集天臺三大部《法華文句》、《法華玄義》、《摩訶止觀》,標志著宗派理論著作的完成,也標志著天臺宗的正式成立。沒有章安大師整理結集智者大師言論,恐怕中國佛教最早成立的宗派不是天臺宗,而是三論宗,因為吉藏大師有著強烈的宗派意識,在智者大師圓寂不久,便吸收了天臺思想,親筆完成了對龍樹菩薩三論的著疏,標志著三論宗的正式成立。所以說,玉泉也是三論宗的發源地。
隋時期的玉泉寺因智者大師可謂是當時的翹楚,這與當時的隋煬帝楊廣密切相關!入唐以后,玉泉寺更是高僧輩出,群僧閃耀。唐朝開國之初,玉泉法盛禪師來到長安,出入皇宮,開壇說法,唐高宗賜其“悟真禪師”。在唐朝,玉泉多位高僧與帝王交好,聲震華夏。神秀,禪宗北派開創者。神秀在玉泉寺收徒授法,名聲不斷擴大,漸漸傳到信奉佛教的武則天耳中。在唐朝著名詩人宋之問的牽線搭橋下,武則天請96歲的神秀出山進入東都洛陽宮中,神秀受到武則天的優厚禮遇,武則天在神秀的老家尉氏設置報恩寺,以表彰神秀,又親自向神秀垂問佛法大義。武則天死后,唐中宗對神秀更加看重,神秀自己曾經多次要求離宮還度門寺,但未能如愿,神秀死后謚“大通禪師”號。
禪宗六祖神會大師最初也是在玉泉隨眾苦修,是神秀大師弟子,后神秀進東都后,神會到曹溪成為惠能弟子。但此人功利心強,后來挑起“北漸南頓”爭論,確定南派正宗,表面上看禪宗是中國佛教宗派發展的巔峰,實則是下滑的開始,之后的禪宗太多像神會這樣的小人。
玉泉弘景律師(又稱桓景),是當陽本地人,唐代著名僧人。弘景受法于章安灌頂的弟子玉泉道素,學習天臺宗止觀。弘景在玉泉寺之南,建立精舍,名叫龍興寺,所以他又被稱為龍興弘景。證圣元年,與多人共譯《華嚴經》。在武則天及唐中宗時,曾三次受邀入宮中成為受戒師。弘景禪師的弟子有南岳懷讓、玉泉惠真、鑒真和尚。鑒真和尚是日本佛教律宗開山祖師,在傳播佛教與盛唐文化上,有很大的功績。鑒真和尚跟隨弘景法師受具足戒,長達三年。南岳懷讓,是禪宗七祖,最開始在玉泉出家,師從弘景禪師。玉泉惠真禪師的弟子有一行禪師、承遠禪師。
一行禪師是惠真禪師的入室弟子,在玉泉7年,開創了三星寺。一行禪師開始師從神秀國師大弟子普寂禪師出家,到玉泉跟隨惠真禪師,后被唐玄宗邀請入長安,參加譯經,研究天文。一行禪師是典型的北宗,主張“漸悟”,其諸多著作都反復闡明“漸漸生起、漸漸生長”等北宗觀念,他是密宗胎藏界和金剛界兩種密法的祖師之一,他更在天文歷法上做出了卓越貢獻!他編制的《大衍歷》至今扔在使用,他是歷史上第一個測量出子午線的人!只可惜,他一生中更多的精力花在了天文研究上,來不及傳法,加上英年早逝,嚴格來說他是北宗的最后一個傳人,北宗的思想大部分都被后來的密宗所繼承,唐玄宗親撰塔銘,謚其“大慧禪師”。
承遠大師二十四歲時,出蜀到玉泉寺,依惠真禪師剃度學道。承遠大師后遵師命去南岳衡山,從通相受具足戒,更于其座下學經律。聞慧日法師離京至廣州,承遠大師來謁,恭敬求法。慧日法師教示不可獨然獨善,應依《無量壽經》修念佛三昧,以救濟群生。從此頓息諸緣,專修凈土。承遠大師是凈土宗三祖,目前我們國人信仰的佛教,大都是凈土宗。所以玉泉也是凈土宗的祖庭之一。
唐末、五代時期,玉泉出了一個著名的詩僧齊己。齊己幼時家境貧寒,父母早逝,7歲即離開故鄉到寧鄉大溈山為峒慶寺放牛。齊己少年聰穎,放牛時經常拿竹校在牛背上比劃作詩。順慶寺僧侶十分驚異,勸他剃度出家。齊己出家后先居峒慶寺,參德山禪師得法,解惑頓悟,精研奧義,從而聲名大振。乃至藥山、鹿山、護國寺眾多禪林,圴請他前去講經說法,就是當時著名的石霜法會,也請他管理僧務。爾后他到南岳佛門修持,先后住持上封寺、福嚴寺,并在麻姑橋下雞公巖閉關潛修,自稱“衡岳沙門”,破衲芒鞋,逍遙于山林之間。后齊己應四川寺僧之約赴劍南,因戰亂中途折回,路過湖北江陵時被荊南節度使高季興挽留,任龍興寺僧正,后以80高齡圓寂于江陵。
早梅
唐·齊己
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開。
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艷來。
明年如應律,先發望春臺。
齊己一生精研佛理,致力詩歌創作,是中晚唐與皎然、貫休齊名的三大詩僧之一,其傳世作品數量居三大詩僧之首。《全唐詩》收錄其詩作800余首,數量僅次于白居易、杜甫、李白、元稹而居第五位。其詩除禪林生活和登臨酬答等題材外,不少是反映晚唐和五代社會動蕩、戰禍頻仍、民生疾苦的現實主義之作,具有較深刻的思想內涵與積極意義,藝術上亦具鮮明特色,歷代詩人和詩評家多有贊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