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后,首次奢侈地花了半月時間,與數位驢友網上集合包車在川藏南線上走了一遭。一路顛簸行,一路忙碌看,一路隨意想,一路瞬間悟。這次單程累計2000多公里的川藏行游,讓自己的視野和心性都有了新的邊界。
五色川藏
西藏的美,被很多人用不同的方式贊譽和頌揚。或壯麗,或燦爛,或絕色,或純凈,其實用再多的溢美之詞來形容都不為過。我們此次一路川藏行,美景連綿不絕,一會是巍巍群山,一會又是洶涌江河;一會是濃郁森林,一會又是山谷草地;一會是雪山草甸,一會又是碧藍圣湖。這些應接不暇的美景,完全可以讓自己把一路上所受的顛簸之苦、塵土之害和安全之憂拋到九霄云外。
在納木錯湖邊,我有幸接受了西藏電視臺主持人的采訪。當問起進藏理由時,我毫不猶豫地說是雪域高原所特有的美麗。其實,當時自己對雪域高原的美的認識還只是零碎的。此時回味起來,我想借用風馬旗的五色來歸納為“五色川藏”。風馬旗的五色是指白、黃、紅、綠、藍,而我一路川藏行恰好也正是這五色美景。白的是藍天下的朵朵白云和巍巍聳立的冰川雪峰,描繪著雪域高原特有的色彩;黃的是夕陽下尼洋河、拉薩河邊的青楊林,點染著仲秋獨特的絢爛;紅的是寺廟內外來來回回的喇嘛,構勒著藏傳佛教歷史與現實的人物畫卷;綠的是林芝附近濃郁的原始森林和沿路一望無際的高山草甸,讓人感覺如沐春風;最后,藍的就是那一片片湛藍的天空和一汪汪碧藍的高山湖水,天地藍于一色,幾乎讓人窒息。
朝佛之旅
五色川藏,讓我一路視野閃亮。但讓我心靈閃亮的,還不只是這些。那晚,為了感謝同行驢友,我給他們批量發了短信。其中一位MM回復說,“希望你的朝佛之旅會給以后的日子帶來不同”。我看到短信后,有些許驚然。盡管我不是也不可能是潛心皈依佛門的信徒,但她所說的朝佛之旅,或許正是我此次進藏的最好概括。
在大昭寺門口,我連續三天去看那些慕名前來朝圣和磕長頭的藏民和喇嘛。我隨意詢問了一個穿著藏族傳統服裝的漢子,了解到他們全家是在國慶期間從四川康定專門趕來的。他們帶著轉經輪,帶著酥油茶和點心,以及帶著內心全部的虔誠,在大昭寺門前很有節奏地五體投地式磕頭,反復上萬次。那康定來的藏民一家,我至少連續三天都看見他們占據著同一角落轉經輪和磕長頭。而從身邊阿壩州喇嘛那里知道,他每磕一個長頭,左手的佛珠就轉動一顆,以此計數,數以萬計。同時,他們又沿著八角街順時針方向轉經,手中轉著經輪,口中念念有詞。朝圣的隊伍可謂浩浩蕩蕩,連綿不絕。難怪有人說八角街不僅是一條生活的河,更是一條宗教的江。
是什么力量,讓他們如此虔誠,又是什么意志,讓他們如此堅定呢?
我在古提哪書坊閱讀《西藏生死書》中找到了答案。索甲仁波切充滿智慧又從容自在地對生與死的闡述以及對眾多佛學教法的解讀,讓人深刻地領會了藏傳佛教的精髓:生命輪回、慈悲為懷。蓮花生大師或許自己也沒想到,他當初傳來的佛法和生死觀念,已經成為無數藏民刻骨銘心的信條。同時,這八個字也徹底改變了一個民族的特質和歷史。
珍愛寧靜
我不由念起了松波元丁,一位在左貢縣完達鎮列達村遇到的熱心藏民。那天我們行進在318國道上,因眼前一個依山傍水的美麗村寨而停車駐留,又因三個可愛的藏族小女孩而走訪村寨。最后在一個騎車小男孩引領下,我和三位MM走進了松波家。松波元丁一見到我們,就用比較生硬的普通話招呼我們上樓坐坐。在二樓的廳室讓我們上坐之后,松波元丁給我們斟上了新鮮的酥油茶,遞上了清香的青稞粉,還教我們拌做糌粑,并調好了蘸料,讓我們品嘗著自己做的糌粑。由于語言上存在一些障礙,我們和松波之間沒有太多的話語交流,我們看到更多的是他和他妻子、孩子們的樸實微笑。盡管我們把身上攜帶的小文具、小零食全部送給了孩子們,但面對松波全家意外的熱情接待,臨走時我們總感覺心里難以平衡。意料之外的是,松波最后堅決地拒絕了我們提出留錢給孩子買書的建議。
在古提哪書坊工作的年輕卓瑪對此同樣驕傲著自己的信仰和生活方式,這位專門到蘭州學習了一口流利漢語的美麗姑娘還是選擇了回到拉薩,選擇了有空去寺廟轉經朝圣,選擇了向我們這些異地行者推薦各類藏文化書籍。她說,每一個藏民從出生之日起就被打上佛、法、僧“吉祥三寶”的烙印,他們堅信生命輪回是一個過程,他們選擇天葬、水葬等輪回而又環保的方式。而北京東路上鮮為人知的小寺廟———木如寺值班的小喇嘛曲民加措,更是堅定地在他15歲那年皈依佛門。在他看來,雖然經文背誦要比學校讀書難得多,但他一個人還是很鎮靜地在節日的午后默默念誦著經文,前來朝圣的藏民的進進出出,絲毫不影響他禪坐的姿勢以及他專注的眼神。
寫到這里,我腦海里又浮現出了大昭寺門前不到十歲的幾個孩子。那個康定來的藏族一家的小男孩十分調皮,一會兒拉住他媽媽轉經輪的手要這要那,一會兒喝著酥油茶并不停用舌頭舔著碗沿,一會兒又像模像樣地拿起藏語書本認真地讀起來。看著幾個孩子伴隨著大人也在大昭寺門口呆了近一天,我去八角街食品店買了些巧克力餅干回來。我和其中年齡稍微大一點女孩伊卡交流著,請她向身邊幾個小孩分發。伊卡微笑著按我的意思做了,當她遞給那個康定小男孩餅干后不久,小男孩從她媽媽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個蘋果給了伊卡。而這時,一對外國夫婦和我一樣注意到了這些小孩,向他們不停地按著快門。伊卡也專門給外國夫婦的小女兒送上巧克力餅,并邀請她參與了他們幾個小孩之間的紙飛機飛行比賽。
于是,在大昭寺門口,在藏族大人門跪磕長頭的同時,五六個小孩歡天喜地地游戲起來。那個估計不到四歲的外國小女孩也追隨著伊卡他們奔跑,甚至學會一起喊“一、二、三……”。那對外國夫婦任由他們可愛、白凈的小女兒與一群黑乎乎的藏族小孩擁抱和玩耍,還不停朝我真誠地微笑。就在那一刻,我自認為看到了大昭寺門前最美麗、最和諧的場景。
不過卓瑪曾向我表示過擔憂。她說我們是最后一批西藏游客,今后的西藏可能不像西藏了。當時我聽后無語。
但愿她說的不是真的。讓我們珍愛那片寧靜。(此文寫于2006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