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高一期末考試剛結束,回到家中的孩子就開始咳嗽、發燒。我和妻子帶著孩子在中心醫院上上下下,掛號、就診、交費、查血、取藥、輸液。妻子對孩子說:“你16歲了,以后要學著自己一個人來看病,這些程序你都記得嗎?”。孩子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護士將針頭扎進孩子的手臂里,孩子眉頭一皺,護士剛一離開,孩子嬌嗔地說:“打得好疼呀!”,臉部的肌肉向鼻尖靠攏,嘴角咧著向兩邊翹起。我沒敢接腔,一句安慰的話,很有可能孩子就“梨花帶雨”了。分明已是成人的體型了,可內心仍是天真爛漫的童心。妻子說:“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 ? ?從再爾廣場回來,走近租住的民居小樓,就聽見妻子在樓上說話的聲音。走到門口,看見妻子接過母親手中的布袋,正在開門。
? ? ?“你怎么來了?”我有些意外。
? ? ?“我來看看嗎!”母親的話音隨著“咯吱”開門聲飄進了屋內。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張對著房門的破舊的床,床靠背的紅色底布油膩、暗沉,雖然妻子用了一塊新布稍作遮掩,但就像上了歲數的女人,涂脂抹粉,越發顯得衰敗不堪。兩間房子不大,擠滿了過時的家具和孩子的書籍,廚房和衛生間只能容一人轉身,且有個臺階。眼睛不太好的母親,好像在探索一個危險的世界,下腳小心翼翼,扶著墻面向臺階下的廚房探身張望。一陣風透過廚房狹窄的玻璃窗飄進來,母親干澀的白發便凌亂不堪,綿綢的褲子在風中起著波浪,真讓我擔心她會隨時跌落到臺階下。這樣的環境想必一定超出了母親的想象,母親揉了揉眼睛,有些發紅。一股暖流推著體內的液體向著我的鼻頭和眼眶翻涌。
? ? ?監獄搬遷到市內,市內的房子屬于在建進行時。在母親的要求下,我攜妻帶女又回到了母親的身邊。鍋碗瓢盆總難免磕磕碰碰,也早就有了從家里搬離的想法,只是沒有好的時機。母親迷上了廣場舞,總不時讓我在網上尋找、下載廣場舞。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再加上有時工作上、生活上的不如意,我不勝其煩,有時不經意間語氣嗆人,母親也很生氣。生活就這樣在摩擦中走到了十字路口。孩子高二,我們決定搬離,在四中附近租房。母親開始擔心我走了,沒人能幫她下載廣場舞,也想嘗試學電腦,自己下載,又擔心學不會。但我支持她學,盡管我又將渡過一段被母親黏到窒息的時光。從再爾重新升級了電腦硬件,以便操作方便;把開關機的程序和廣場舞下載的程序步驟書寫下來,供她學習。其實我這樣做最終是為了省去母親以后對我的麻煩而已。
? ? ?母親從她的布袋里拿出芒果“這是給王笑晗吃的”,拿出翠綠的韭菜“這和雞蛋炒著吃”,拿出數十個西紅柿“不要放到冰箱里”、、、、、、、母親的布袋就像一個寶藏,可以想象它的分量有多么的重,母親提著它,步行、上下車有多么的吃力。
? ? ?“你帶這些干什么?”我責怪道。
? ? ?“不是才搬家,什么都不方便嗎?”
? ? ?“這里有菜市場,什么都有,下次不要帶了。最好不要來了,樓梯又陡又窄,不好走。”我用了一種命令的口氣。
? ? ?“好,不來了。”母親有一點失落。
? ? ?“媽,你到床上坐坐,歇一歇。”我盡量壓制內心翻涌的熱流,。
? ? ?“你們門一定要反鎖,晚上睡覺,出門都要反鎖。以前說過多少次,你們就是不聽。還有插頭要記得拔,費電不說,還不安全。洗菜的水可以沖廁所,你們這里的水費很貴,居家過日子,就是要精打細算、、、、、、”神奇的是,母親以往的嘮叨,今天像一滴滴雨水滴進我的心田。我僵硬地保持五官的端正,生怕它扭曲變形,潰了淚堤。
? ? ?“我該走了。”母親說。我讓妻子送送,母親不讓,我堅持讓妻子送到了樓下。
? ? ?四十來歲的漢子,在母親的眼里仍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需要千叮萬囑,就像女兒在我們眼里永遠什么也不會,什么也不懂,需要千叮萬囑。無論你走的再遠,年紀再大,你始終走不出母親的牽掛和惦念,因為在母親的眼里,你始終是那個懵懂、莽撞、不通世故的愚兒。